《淡》恍惚之间

30、下课后真序曲

　　走出考场，李正阳抻抻累计坐了六小时的腰，把手机开机。
　　时隔一年再度进校园，煎熬一天终于下课。
　　去年吃过这家高中食堂，为周末补课学生的胃哀悼一秒，径直出校门打车。

　　鬼使神差念了个地址，二十分钟后站在衡浩宇楼下。
　　大概上次人不在，失败一次胆子更大，反正不会更糟。就算他已经吃过，见个面也行。
　　李正阳理直气壮尾随某住户进了一层门禁，两分钟上楼。按铃后半分钟，没人应。有点泄气，掏出手机拨号，响到要变忙音，没人接。
　　冲动是魔鬼。
　　举着电话教训自己，刚要转身，门开了。
　　门后人乱着头发，肩膀斜搭西装，一身灰格子睡衣。
　　卧室里手机还在响。
　　李正阳挂断电话，盯着面前发红的双眼和自带胭脂的脸颊。
　　这是……哭了？
　　没等他蠢话问出口，衡浩宇哑着嗓子道：
　　“感冒了，怕传染，有事改天吧。”
　　李正阳摆手：“不怕，六人寝五人阵亡，我都不中招，你一个算什么。”说着进了门。
　　客厅茶几上依旧堆满稿纸和书本，沙发上搁着笔电，靠枕歪在一旁。
　　“病多久了？看你这感冒不轻。”接过拖鞋换上，李正阳微皱眉。
　　“嗓子疼了一周，没鼻涕没咳嗽，今天早上好像突然重了。”说话声带着鼻音。他把沙发上的杂物挪到茶几，示意李正阳坐，自己先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李正阳看他缩着肩膀，似乎很冷，额头脸上却飘着火烧云：“量过体温吗？像是发烧。”
　　衡浩宇抱着靠枕摇头。
　　李正阳犹豫两秒，左手摸自己额头，右手去盖那片火烧云。
　　平时挺机灵得像只鹿，这时却成了兔，衡浩宇缩下头，直着带血丝的红眼，没动。
　　“有点烧，体温计有吗？”李正阳抽回手。
　　“没。”
　　“我去买，要是高烧得去医院。”李正阳起身，“先别喝水，也别洗澡，披条毯子吧。”

　　十五分钟后，李正阳把酒精擦过的体温计递到病号手中。
　　“小区便利店只有口腔体温计，会用吗？”
　　“不会，只用过测腋下的。”病号诚实回答。
　　在店里照顾生病猫狗，就没有这么一问。只需拿玩具或是吃的一逗，在张嘴瞬间将体温计插︳进宝贝嘴里，别太突然太用力，避免吓到病号咬断体温计就行。
　　面对活人当然不能这么粗暴，李正阳不动声色红下老脸，说明用法：
　　“放舌下偏后方，舌根稍微用力压住，闭嘴用鼻子呼吸。”然后打开手机秒表，设定三分钟。看病号放好体温计，点计时“开始”。
　　客厅里一时很安静，静到能听见对方有些干燥的呼吸声。李正阳低头盯手机屏幕，等三十秒黑屏后用指纹解锁，不去看病号含着体温计的模样。
　　心里倒数最后十秒，关表：“好了，看看多少度。”
　　“38.3。”
　　李正阳接过体温计确认：“中烧。”
　　病号有点沮丧，披着毯子蹲到茶几前翻找，站起来晃了两晃，又去卧室。片刻后，跟鬼一样漂回客厅，红着眼说：
　　“没有备退烧药。我还是下去买…….”
　　“先别吃，”李正阳打断有气无力的话头，“物理降温吧，到十点不下三十八度，直接去医院。”
　　衡浩宇看着他愣了五秒，开出今天第一句玩笑：
　　“店里猫狗发烧，也是这么处理么？”
　　李正阳哈哈哈：“对，不听话直接扎针。”
　　病号懒得反击：“不要打针，怎么物理降温？”
　　“开水壶？”
　　衡浩宇指厨房。
　　“每半小时喝杯温水，洗个温水澡，量次体温。其余时间就好好躺着吧。睡衣汗湿了就换，别回汗。”李正阳去厨房接水，头也不回地说。
　　水烧开，浴室里正哗哗响。
　　李正阳在茶几上找了个杯子，洗干净倒水晾上，坐沙发玩手机。
　　过会人披着毯子出来，去厨房另倒了杯水给他，然后自己抱杯子慢悠悠喝。
　　李正阳吹着杯里热气，另一只手仍在玩手机。
　　两人都没说话。听病号呼吸，好像没刚才那么干燥。
　　两杯水各自下肚，衡浩宇清了下嗓子，说：
　　“谢谢你帮忙，就我这常识水平，烧成干尸都没自觉。”
　　李正阳抬头摆手：“小事小事，比喵太后汪陛下好伺候多了。”
　　病号作势要踢一记飞腿，发现太辛苦，姿势摆了一半就放弃了。
　　“快七点了，你回吧。小的谨遵医嘱，不行就上医院。”说完伸手去摸桌上体温计。
　　“等等，”李正阳夺回体温计，“洗澡喝水，半小时后再量。哪有得了方子就赶大夫的？至少走完一个疗程，拒不退货。”
　　“强买强卖，我拒绝。”病号缩回毯子抗议。
　　然而抗议无效，大夫继续玩手机。
　　病号从茶几上抓了本书，只得闭嘴接受治疗。
　　还没等到再次量体温，有人肚子“咕”了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开口：
　　“不好意思…”“抱歉…”
　　衡浩宇哑着嗓子：“小的糊涂，委屈大夫了。”起身去翻冰箱。
　　“饿成狗了。你个病号该不是没吃中饭？”
　　衡浩宇拿吐司和酸奶：“吃了。先垫垫，叫外卖吧。”又从茶几上翻出三张外卖单，“牛腩煲仔、鸡腿卤饭、腰花菜心，这几个不错。”
　　大夫扫完一遍，拎出一张：“病号只能喝粥，我要牛腩煲仔。”
　　规定疗程内食谱也要绑定，衡浩宇嘴里淡出个鸟，苦哈哈点了皮蛋瘦肉粥。

　　再次量完温洗完澡，外卖已经在茶几上摆好。
　　李正阳飞快消灭煲仔，灌下两杯酸奶，病号还在拿勺搅粥。
　　“哟，今儿才发现，你也可以如此矜持。”
　　“矜持个鬼。”因为语气音量不足，台词没达到预期震慑效果，反而像埋怨。在听众耳里，带点撒娇的意思，尽管演员本人绝无此意。
　　故意误读的听众哈哈哈，掐着嗓子跟了句：“矜持个鬼。”
　　马上被砸了一脸靠枕。
　　抓住靠枕，塞回病号背后，不小心瞥见耳根有点红。
　　心脏立马咚地一跳，手一哆嗦差点抱上去。
　　卧槽。
　　这人一病，战斗力简直弱到猝不及防。
　　这幅好推倒的样子是想怎样？
　　李正阳故作镇定，低头玩手机，感觉心跳放肆，神经质地担心要被发现。
　　“神经。”衡浩宇又恢复了懒洋洋地搅粥. gif。

　　规矩走完一个疗程，十点多最后一次量体温，37.6度。
　　“差不多降下来了。”大夫甩甩体温计，“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继续物理疗法，争取一天降回37.2度以下。有情况随时打电话，没把握就去医院。”
　　“遵命。”火烧云明显淡了，眼睛还是红的，声音依旧低哑。“打个车，到了短信。”
　　“走了。”李正阳很满意他没再道谢，挥手自己带上门。

作者有话说

　　再淡情人节也得甜一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