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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告别时刻 ...

  •   疯狂,其实是对理智世界的最好逃避,而璇姬与疯狂之间,现在也只剩一条薄薄的罅隙。

      皇殿之上,那个明显处于下风的女人,在皇后露出面纱的刹那间便凄厉的尖叫起来,璇姬的眼中所散发的惊恐,让站的最近的禁籍猛然朝后退了好几步,这个对于世界还存有幻想的少年,直到长成了那个几乎主宰了冥城所有兵力的军师后,也还是对那一晚所看到的表情感到心有余悸,任他如何去描画丑恶,去构筑恐怖,却也无法将璇姬脸上的表情弄清楚,那样可怕的神情,到底是在皇后的脸上看到了如何惨绝人寰的脸庞,才会让一个人,能在瞬间变成那样的模样。

      而禁籍不知道的是,璇姬在沵鸶那张映着万种面相的脸庞上所看到的,仅仅是一张张最普通不过也熟悉不过的故人的脸庞。

      也许像禁籍这样总是融入集体,并且能和“普通”相伴的人永远也无法明白——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别人的日常,却是对自己最大的折磨。

      而就在崩溃边缘,璇姬几乎支持不下去的时候,倒地的翎寰身侧,帝梵忽然从翎寰的腰间滚了下来。

      那个金黄色的先后遗物,也不知是惯性,还是夜月皇后显灵,就这样在没有人动它的时候,慢慢的滚到了璇姬的脚边。

      对于此物,璇姬并不陌生。并且在某个独自完成任务后,领到了梦寐以求的吃食的时候,璇姬一边吃一边与白珏闲话家常,并且付出了其中一只鸡腿的代价后,才从白珏口中套出了帝梵的由来。

      那是白夜皇后在初次领悟自己的共振之法后,所作出的一件物品。帝梵成型时没有一丝匠气,若说是物品,更不如说像是一个怀春少女的一片痴心。她本是与黄金共振之人,但是自己却嫌这黄金所筑之物触手冰冷,因此特地寻来了几枚耀眼无比的宝石镶在了上面,以期用宝石的浓烈颜色来驱散些黄金的冰冷质感。

      而这一番的费尽心思,便只是为了讨好那个心中的情郎。

      白珏当时懵然无知,还指点白夜说:“这物件本来就是无意间所造出的浑然天成之物,你非要镶几枚劳什子宝石来破坏了他的天成质感。”

      白夜笑而不语,没过几日,白珏便在当时还是青头小子的冥皇腰间,看到了女儿的这件“浑然天成”。

      直到那日提起,白珏依旧显得有些生气,吹胡子瞪眼的向璇姬抱怨:“也不知那混小子有什么好,搞的我家白夜像着了迷一般,真正是气死我了。”

      而那个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小子”,现在还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而那个痴情的女孩,却早已消失在夜空的星象之中。

      璇姬望着脚下的帝梵,第一反应便是怕有人不小心踩上,伤及这把翎寰无比珍视的宝物,就在几乎要崩溃的情绪中,璇姬却还是像本能所驱动一般,俯身将帝梵拾起,用力的握在了手中。

      最纯正的黄金,不管握在怎样的人的手中,其表面,只会保持在绝对的温度之上,那个温度冰冷又澄澈,就在璇姬入手的时刻,心中的震动便随着手中凛冽的冰冷而慢慢缓解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大家,可是我终归……终归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璇姬低下头,不敢再看皇后,口中忏悔般的低声道。

      “活下去?”皇后充满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有什么立场,跟我提活下去这三个字!”

      “像你这样卑微的生命,毫无用处的人,活下去,又有什么用?”

      “你凭什么活下去?”

      尽管不在那个放置着王座的高台上,尽管皇后与璇姬处于同一个平面上,但是皇后的身影看起来却依旧是高高在上,配合着皇后口中的话语,璇姬的身子难免又再矮了几分。

      “你可以拯救别人?你可以带给别的世界转机?还是你有尊贵的血统?为了别人受过残酷的折磨?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仆人,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皇后的话语显得愈发尖利,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皇后的脸上看到了一张极为诡异的嘴脸,那是自己心中最思念之人的脸庞,却配上一副最刻薄的表情。

      就好像在落雪的洁白大地上踩出的肮脏脚印,那张平日里最期待看到的脸上,在此刻却让人倍感恶心,厌恶不已。

      “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最平凡的生命。”璇姬慢慢将头抬起,在看到皇后的脸庞时,自己的眼中却依旧不可抑制的出现了骇然的神色,只是璇姬用尽全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并且与皇后平视道:“我只是一个渴望活下去的平凡人,仅此而已。”

      “我为孕育了你这样自私生命的故乡感到羞耻!”皇后冷哼一声接道:“更为你还活着这件事,感到愤怒。”

      “沵鸶……”椎檎的声音,从翎幽的身旁响起,似乎终于无法忍受这个曾将自己唤醒之人,做出如此残酷的举动,椎檎想劝上几句,但在叫出了皇后的名字后,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

      这样对立的两个女人,早已不存在对于错的判断,更不需要有任何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价他们。旁人毕竟不是她们,在没有亲身经历过她们所经历的事情之前,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摆着伪善的嘴脸告诉她们自己感同身受。

      或许在场的所有人,唯有翎寰有轻微的立场能够说一些什么,但是能讲话的人此刻早已晕死在沵鸶与璇姬脚下,而那个势不两立的女人,却在穿界门立起,十年之期将到这样的危机时刻,兀自争执不休。

      她们似乎忘了,自己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算是界沉的浩劫已经消弭,就算是冥城又挣得了十年的安稳时光,可她们,却还是带着无根人的身份,世界虽然不再消失,可她们二人在十年期限将到之前,若不再次穿界的话,便时刻面临着将从冥城彻底消失的危险。

      “你们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吵什么,难道都不要命了么!”

      在场的人,能认出这个声音的并不多,但是冥皇却忽然在王座上站了起来,慌忙的从王座上走下,朝闯进皇殿的来人处走去。

      “父亲……”冥皇见到来人,立刻低声下气的唤道。

      “滚滚滚,谁是你父亲,您没有照顾好我的白夜,让我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有脸喊我父亲,亲你个王八蛋。”恐怕普天之下,敢如此对至高无上的冥皇讲话的,只有那个长居黑暗圣堂之内的古怪老人。

      即便是没有亲眼见到过白夜皇后的父亲,但是在场的人却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到底来人是谁,几乎是不约而同一般,皇殿之上的众人集体下跪,对着来人行着大礼,并且尊敬的唤道:“恭迎国丈!”

      “去你们这些小王八蛋大王八蛋,你们倒是不嫌牙碜,老子可怕被你们膈应死。”白珏骂了几句后,飞快的冲到了璇姬的身旁,对于璇姬的态度一改对旁人的不耐烦,只见白珏满脸急切的一把拉住璇姬道:“你这丫头,还不穿界,留在这等死么!”

      “外公?”翎幽看到来人,赶忙拉着椎檎走上前去:“你不是在黑暗圣堂么?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椎檎,快,喊外公,这是我母后的父亲。”

      那一年,就在翎寰进入黑暗圣堂中后,白珏曾经夜访冥皇殿,避开了众人只找到翎幽的寝殿处,对翎幽说明了身份后,又告知了翎幽不用担心翎寰,此刻他正在跟着自己修行,翎幽半信半疑的问来人,怎么不直接找自己的父王,而白珏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告诉翎幽——自己见到那个混小子就讨厌。而在第二日天明,翎幽将夜晚之事告知冥皇,在看到父王的反应后,翎幽才得知,原来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外公。

      “别介,她敢喊,我可没胆子应。”白珏挥手回绝了翎寰的要求,接着岔开话题,指着地上的翎寰问道:“你哥那个混小子怎么倒在这了”

      “我哥他……我哥他……”翎幽重复了两遍,却也不知该如何对白珏说起方才那长串的故事。

      “结结巴巴吞吞吐吐什么,我这急脾气。”白珏嫌弃的看了一眼翎幽,接着转向椎檎道:“你这娃儿……你这……你说!”

      椎檎点点头,指着皇后道:“她打的。”

      冥皇此刻已经从白珏身后跟了上来,只是还没讲话,白珏便飞快的转身指着冥皇的鼻子气到:“看看你家的这团乱!”

      接着便不由分说的拉起璇姬道:“跟我走,我已经查探出了穿界门开在何处,你怎么着也是我徒弟,我可不愿意见到自己徒弟莫名其妙的从所有世界之中消失不见。”

      以白珏那超然的实力,众人几乎都未看清楚他的动作,便看到璇姬的身影随之已经走出了皇殿大门,只听到璇姬忽然一阵大声的哭喊,接着对白珏祈求道:“我不走!我走了便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宁愿死在他的身旁。”

      “傻丫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永久的消失啊!”白珏既心疼又生气的道:“白夜便是如此,我招魂了百日也寻不到白夜的一点魂息,她不在云国也不在地狱,是从此彻底消失,是逼人们将自己忘却的残忍下场,你难道也要步上白夜的后尘么!”

      “我不怕,我明白了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怕死,更不怕消失,我只怕与他分离!”璇姬的哭声里带着无比的坚定,那样决绝的神色,即便是白珏看多了世事,也忍不住为止动容。

      “走!你们一起走!”白珏身形疾返,一把抓过翎寰倒地不起的身体后,接着便带着璇姬一并冲入了夜色之中。

      “追不上了……就差一步……我离可以杀掉她,就只差一步。”宫殿内,皇后似乎在瞬间苍老了起来,眼神中的遗憾溢于言表,在沉默了许久后,皇后才慢慢看向冥皇:

      “我的王,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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