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之肆》双叶园长

4、翎寰神剑

　　“端木哥，我真的没有瞎说，倏涸他也看到了啊！”源村的一处民房墙角，三个少年围在一起，桃子又急又气的跺了跺脚：“不信你问倏涸啊！”

　　“倏儿……是真的么，春娘婆婆的璇姬，不用线也可以动么？”端木蹲下身来，看着倏儿的眼睛，问道。

　　“我……我确实看到了那木偶的嘴巴动了一动，好像……好像是随着春娘婆婆的声音传来才动的，或许……或许是在人的怀中晃动，牵引到什么地方了……”倏儿忆及前两日的诡异情景，难免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吞吞吐吐的道。

　　“我当时明明站的好好的，我双腿稳健的很，根本不会晃的！”桃子闻言，急迫的辩解：“那明明就是……”

　　“好了好了。不说了。”端木闻言眉头一皱，挥了挥手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这事儿，咱们三人谁都不许再提了。”

　　“可是……！”桃子慌忙开口。

　　“好了。这事到此为止。”端木再次斩钉截铁的道：“不许再说了。”

　　倏儿点了点头，见桃子还是硬着脖子，小脸憋得通红，便拉了拉的桃子的衣袖柔声劝道：“好了，狗腿儿，别气了。”

　　桃子闻言，难免噗嗤一笑：“算了算了，拗不过你那端木哥哥，我不提也罢。”

　　说着，正要拍一拍脸色严峻的同伴肩膀，却不料远处忽然一阵锣鼓声传来。

　　“奇了，春娘婆婆的木偶戏大约一周才演一次，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又开台了。”桃子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热闹，好奇道。

　　“有些不对劲。”端木眉头深锁，对着倏儿道。

　　“正好闷得发慌，心头也堵，去看看戏痛快痛快。”桃子双手一拍，也不管端木与倏儿，蹦蹦跳跳的便朝着热闹的人群跑去。

　　“端木哥，我也觉得不对劲，咱们快跟去看看吧。”倏儿还未来得及唤住桃子，便看到那猴儿一般的调皮孩子早已跑远，慌忙喊过端木来，急道。

　　“不许去！”正说着，屋内忽然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慌忙冲了出来：“你又要去哪里，前天不是刚出过门么！不许再出去了！”

　　“薇姨。”端木三步并作两步的挡住了那妇人的去处，挡在了倏儿的轮椅前面：“你放心吧，倏儿只是想去看看木偶戏，那戏台就在不远处，况且又有我保护倏儿，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就凭你！你打得过猫儿么！你打得过冥灵么！就算你的父亲，也还不是……还不是……”薇姨慌乱的将额前一缕垂在眼前的散发顺至耳后，接着有些害怕的看了倏儿一眼，便又将眼神收回，拉住端木的胳膊道：“劫灰！黑色的劫灰，结界碎了满地，也盖不住血，血……血啊！”

　　薇姨边说边颤抖的愈发厉害，不多时便捂住脑袋重新冲回了屋中：“要……看完了要立马回来！”

　　“薇姨她，疯的越发厉害了。”倏儿低下头，隔着屋门看向那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妇人，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没有本事，害得薇姨日夜惊惧，从来也问不出薇姨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近日来，她竟连我也一并害怕了起来。”

　　端木摸了摸倏儿的脑袋，劝道：“不要担心太多啦，一切有我呢，倏儿放心好了。”

　　倏儿仰头望着端木，点了点头，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一双断腿——这样的身子，困住了自己还不够，却偏偏还要困着爱护自己之人。

　　恍神间，自己身侧的事物便忽然动了起来，倏儿知道这是端木在推着自己向前，滚滚的车轮几乎掩盖了端木的脚步声音。

　　“对不起。”倏儿低头小声道，可是声音呢喃，谁也没有听到。

　　转眼到了戏台，还是同样的地方，只是戏台上的一卷红毯变成了草绿色，想必是春娘终于换了自己用了多年的一卷地毯，这绿毯倒是崭新的很，连一个破洞也没有，就连木偶踩下去的地方，也再没有偶尔磕在木板上面的生硬。上面演的是一场翎寰救璇姬，木偶打斗之间，端的是行云流水一般，畅快无比。

　　“好！”趴在戏台前的桃子早已看的入了迷，待到打斗停下的一瞬，才慌忙拍着手喊了一声叫好。

　　叫好过后，一旁的人群这才跟着随之拍起手来，想来这文戏看的多了，乍看一次武戏，倒是觉得精彩非常，也不知春娘竟有如此好的手艺，怎地平日里却不见有诸多武戏。

　　擂台上的木偶再动，翎寰神剑出鞘，眼见就要将绑住了璇姬的妖魔斩杀剑下。

　　“你！是你！”台上的璇姬骤然张口，但奇怪的是，那说出口的声音，竟然清楚的从人群身后传来。

　　随着人群中的一阵骚动，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慢慢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颤抖的手指举起，指着那台上正不停翻飞的木偶，语带惊恐的再次开口：“你终于……还是来了么！”

　　“咦？春娘婆婆，你怎么没在戏台后面啊，你在这里，那戏台后控着木偶的，又是谁呀？”桃子看了看春娘，又拍了拍戏台地板，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不想变回去，我还可以动，我不想变回去！”春娘并不理会桃子，而是更加凄厉的朝着戏台之上吼道：“等我死去，求求你，让我以一个人的身份死去！”

　　戏台之上，木偶未歇，而是更加卖力的打斗了起来，衣衫翻飞，兵器碰撞，翎寰的神剑已划入了妖怪的脖颈，妖怪脱手，璇姬随即自由，一步又一步的向台前走去，走到戏台的正中央，竟学着春娘一般，举起了手指，只是那精致的脸庞上，早已没有细纹，不知被何人的巧手修复，区区两三日的功夫，竟抹去了这十几年的风霜。

　　众人循着木偶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去，那璇姬木偶指着的并非他人，而是曾经日夜将自己抱在怀中的春娘。

　　“春……春花开了。”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这本应没有生命的木偶，就这样张开了嘴，喊出了声。

　　离得最近的桃子早已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嘴里叫了声“妈呀”便连滚带爬的朝端木与倏儿跑去，边跑边忍不住扭头看着身后，生怕那戏台上的木偶追着自己不放。

　　而看戏的众人也好不到哪去，一时间也管不了许多，你推我搡的便散了开来。

　　本来热闹的戏台前面，眨眼间便只剩一台的木偶，与呆呆站在台前的春娘，而不远处的桃子早已钻在了端木身后，一手边抖边扶着倏儿的轮椅椅背，不停的喘着粗气道：“我……我就说！那日里这木偶明明说话了！”

　　此时倏儿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的木偶，就连方才端木想要推着自己一起逃开也被倏儿拦下，端木生怕再在这诡异的戏台边待下去倏儿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倏儿从刚刚便看着那木偶出了神，就连那拦住端木的手尚且握在端木的手腕处未曾放下。

　　“倏儿，别发呆了，快走吧！”端木焦急的晃了晃倏儿的肩膀：“这情形诡异，再待下去，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对啊对啊，咱们还不赶紧跑，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一旁的桃子见状不对，也一并晃了晃倏儿的轮椅，急道。

　　“端木哥，那木偶……木偶的上面，没有线……”随着二人的呼喊，倏儿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端木道：“那木偶，没有线，也可以站起！”

　　“倏儿别说胡话了，木偶那软趴趴的一团，没有线又怎么可能站着呢，咱们还是快走吧。”端木见倏儿终于回过神来，忙应付了一句，接着再次劝道。

　　“小娃儿，木偶也有生命，怎的就不能站着了？”端木只觉得耳边一热，这凭空出现的人不知从何时起便无声无息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此刻开口，顿时吓得端木浑身一颤。

　　“端木哥！”轮椅上的倏儿最先反应过来，想也未想，便挣扎的转身朝端木身后打去，这没有了双腿的少年，生怕那凭空出现的陌生人心怀不善，伤到了端木，却不想残缺的身体，早已失去了支撑自己反身站起的肢干，这一挥之下，只是凭着臂力腾空了一瞬，接着便因为平衡不稳，重重的摔在了轮椅之下。

　　“哟哟哟。”那从光影中慢慢现出面容的陌生人邪魅的咧嘴一笑，接着左手举起，朝着地上的倏儿挥了一挥，接着食指与无名指弯曲微动，倏儿便被凭空抓了起来。

　　与其说抓，倒不如说是提，只见倏儿的肩膀微扬，身体垂下，似有两根看不见的线黏在了倏儿的双肩之上，接着便像提线木偶一般，被硬生生的提了起来。

　　“不许你伤害端木哥！”倏儿丝毫不管周身异状，被提起后也是不停的朝端木挥着双手，似乎想凭着自己仅剩的手臂，为端木扫清身后的危险。

　　“你这娃儿的脾气倒是暴躁。”那举着左手的陌生人看着眼前不停扑腾的少年，调笑道：“我说提着怎么这么轻的，原来是没有腿的残废。”

　　“你……我跟你拼了！”一旁早已吓傻的桃子见到眼前异状，此刻却终于回过神来，牙关咬紧，便向端木的身后冲去，眨眼便抱住了那陌生人的双腿，甫一抱紧，便大声的朝端木喊道：“端木哥快跑啊！”

　　而一心系在倏儿身上的端木，此刻才惊觉自己的咽喉之处传来微微冰凉，低头看去，只看到三支弯曲的利刃闪着冷光，正从下颌处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