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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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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山事务一向繁多,嘉玉没等到他回来,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将那凤纹锦藏得好好的。
文成侯府的花宴设在府里,却是在离府十来里的一座桃花山上。桃花山是文成侯府的私产,当年文成侯一语定音,在大昭帝攻入宋国时,率先跪拜,这才引得朝臣们臣服。大昭帝为此嘉奖他,不仅给了他皇室才有的封号,还将这桃花山方圆三十里的地方都赐给了他。
如今正是春日出游的时节,贵府女眷们通常会选一好地儿,围上围幛,供女子妇人们游玩。这又比单拘在府里,赏赏温室精心培育出来的花树要惬意得多,也更受大家的欢迎。
这一日,嘉玉穿了身浅绿色金丝织锦左衽十字盘扣上裳,下边穿金线纹浅绿色折裙,简单大方,加之她身材高挑,若不是那双花髻上一对儿玉兰金花贴,哪还看得出她未及笄。这样的场合,嘉清自然也是一身俏丽的装扮,姐妹花一到场便吸引了一众人小声议论。
有喜欢的,自是看两姐妹出身将府,又得天子青眼,自是夸赞不断。也有不以为意的,只道是嫡母去得早,后院没个主事的,还不知会被那些个刁钻的姬妾如何整治,只叹可怜。
文成侯府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已嫁人,嫡子早早的便成婚了,只有一个庶子刚到可以成婚的年纪。嫡子定是要继承爵位的,新妇家门楣不算高,但颇有些钱财,又是个温柔敦厚的人,对待唯一的庶弟也算尽心必力。
嘉玉便是为着这个庶子,才留下了文成侯府家的帖子。在江东这六个郡里,适龄的男子确是有,可是若不论家世、人品都能入得了嘉玉的眼,能选之为嘉清夫婿的,也就那么两三个,其中最得眼的便是文成侯府的庶子。
场上的夫人小姐们在围幛里围了好大一个圈,摆上了案几,添上些瓜果肉食,幛中几颗开得最艳的桃花树上挂上些小简,已有一些小姐们在小简上写上一两句话,或迷题或小诗,又或是对联,俱都是求个迷底、对子,答对的再在小简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如此也是一番雅性。
可是,嘉清的脸色却不太好。
嘉玉招来映菱,映菱蹲下半个身子,这才听清嘉玉所说:“把小香包挂到那边儿树上。”
这个小香包自然是嘉清所绣,文成侯府的嫡夫人便是极爱这些东西,若能得她的眼,加之文成侯夫人与赵氏也算有些姐妹情,嘉清的婚事倒也算八字有了一撇。
那小香包刚挂上去不久,果然便有好多人在打听。嘉玉朝映菱会心一笑,再看嘉清时,也多了一份放心的神情。嘉玉对嘉清的手艺还是非常了解的,这样的刺绣水平便是拿到宫里也是挑不出毛病的,何况是这些个从没见识过皇家品相的小姐们。
虽没有嫡母,嘉玉在场上也算应付自如,不仅自己得了别人的眼,也让嘉清走进了大家的视线。文成侯夫人李氏拍着嘉玉的手说:“可怜的孩子,品行样貌丝毫不逊色,赵妹子在下面也放心了。”
嘉清低头浅笑应下,眼角瞄到文成侯长媳唐氏正拉着嘉清的手絮叨着,极是喜欢的样子。
要说位份,萧景山自是江东数一数二的,谁都会来巴结着。但巴结是一回事,愿意娶或者娶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可文成侯却不一样,在原宋国时便是有些地位,如今到了新朝,恩宠不衰,可见其实力。若是嘉玉早生得几年,怕是就会许给他家的。
得了不错的回应,嘉玉又许下五日后将军府摆宴的诺言,只叫上了几家入得眼的,到那时,指不定就能为嘉清指下一门不错的亲事,也算尽了嫡姐的责任。
就在嘉清正要坐上马车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叫住了她。
“萧大小姐请留步。”
嘉玉环顾四周,好在周围都是女眷,便看向那名年轻妇人,在她的印象中可没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夫人,笑问道:“这位夫人是?”
那夫人笑迎上来,说:“看大小姐这模样便知是个有福气的。奴家是沣县的一个小妇人戚氏,家父与文成侯也算有些交情,这才能出现在这儿。”
听她如此介绍,嘉玉实在想不明白,两人之间怎么会有交集,只淡淡道:“不知夫人找小女有何事?”
戚氏有些歉意的一笑,道:“奴家相公出身寒微,白有一身力气,好容易得了沣县衙役的差事,谁知道还是让他闹出了事。”
嘉玉此时倒真没记起罗管事儿子被打一事,越听越觉得荒唐,语气中已有些不耐的说道:“差事倒是不错的。”若真如那妇人所说的她相公没什么出身,那能够得到衙差的位置还真是不错,只说月银就是四两,还不算衙差们自个儿做些营生,收些保护费,一年下来也算小有收获。
戚氏又道:“差事本是不错的。也许大小姐不知,他那次也是失了手才会打了你家管事的儿子,奴家想着这医药费赔偿损失什么的,我们都该应下,便是登门道歉也是理所当然。可我那死相的,是个牛脾气,硬是抹不下那个面子说声对不起。这才叫停了职,在家思过。奴家也知道这事儿都是我那死相的错,奴家就是想求求大小姐,能不能帮奴家说说情,奴家上有老,下有小,一年便指望着那几两银子,若真不让他做了……”说着,戚氏泪染手帕,哽咽起来。
嘉玉耐着性子听到这时才知晓是那件事,不成想却是办成了这个样子。这事儿怕也不是哥哥的主意,一个县令又有什么本事与一个将军较量,便是没人吩咐,只想自己脱了干系,也会下了那人的职。
可这些与嘉玉有何干?嘉玉凝眉启唇:“这事儿小女无能为力,你该求了那县令才是。”语气虽轻柔,内容却不含糊。
戚氏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耐着性子道:“大小姐不知,那县令说了,需得讨了受伤者的原谅,方可再断此事。奴家也是没办法,这才讨了机会见上大小姐一面,只望大小姐能让奴家和相公见上那人一面。”
嘉玉既是答应了哥哥不再管此事,便道:“这些事都由爹爹哥哥定夺,小女从不过问,如今念你如此,便回去说上一说,等有信儿了再遣人告诉你可好?”
戚氏一听,感激道:“如此甚好,大小姐挂心,奴家日日念经保佑大小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大小姐若是得了信儿往宁堆县衙门张小四那说一声儿即可,那是奴家相公一个穷亲戚。”
嘉玉听那‘早日觅得如意郎君’的话,这事儿她还没正经想过,脸上一红,说了一个字:“好。”
回萧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入得二门,下了马车,嘉玉拉过嘉清的手,用从未有的温言细语道:“得失只在一念之间。你以为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你不以为的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凡事看你如何去经营。他……是再不要想的。”
嘉清早已感知,公孙良于她来说不可能,便是身份相当她也不能入了公孙良的眼,尽管如此,却始终灭不了心中的一团火。嘉玉对她已经太好了,有哪个嫡姐会帮着庶妹操心婚事?嘉玉实则比她的亲娘还要上心。看今日这情形,嘉玉大概是选中了文成侯家的庶子,虽说如今文成侯在朝中的势力弱了,但根深蒂固,能在乱世中不倒的家族有的是实力。
如果早日成婚,那个庶子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到此节,嘉清点了点头,说:“一切听玉姐姐安排。”
嘉玉只当嘉清是听进去了,便欣慰一笑,说:“嫁过去你便知道这样的人家是没错的,可比那些无根浮萍好上千万倍。”这无根浮萍指的当然是公孙良。
无论公孙良以前是怎样的贵气,如今也只能更名换姓隐居一处。便是他还能以七公子的名义行走天下,也不见得就会是好事,更不用说他还有可能是亡国余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于女子来说,这样的人可不是上好的选择。
赶来的下人接了嘉清回流月阁,嘉玉回灵花台。
嘉玉便当是嘉清听进去了,可嘉清一回去向杜姬说过此事,杜姬才不认为嘉玉如此好心,只道:“你可小心点儿,她会为你着想?怕是自己看上哪家了,带你出去掩羞。”
又点了嘉清的额头,说:“从小就在她屁股后面,你得着什么好了?把你养得再好又如何,你爹还不是不拿正眼瞧我。没良心的,你要是常在你爹跟前说说,兴许我早就成正夫人了,你还愁得不着好婚事?”
嘉清只听着,也不说话,一口水下去,呆呆的坐在那儿。
杜姬瞧她那样子,又道:“瞧你这性子,越发地阴沉了。你活泼的时候且不受你爹爹多大的好,如今这样你爹爹怕更是不会记起你了。”
嘉清越听越恼,唇一闭,冲进屋里将那门“哄”的一声关上,还下了锁。
杜姬在外边叫骂了两声儿,终是不再说话。心里却也是知道,若嘉清说的是真的,这文成侯家的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萧家如今虽得圣宠,可总也是出身不高,比不得人家累世的积累,真要成了,也许还算是高攀。她得到嘉玉面前再说道说道此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嘉玉也不是一门心思就只为着嘉清,萧府的出身摆在那儿,若不趁着大昭帝的恩宠还在,把自家几个庶弟庶妹的婚事都解决了,以后若有个变化,便不是萧府挑别人了。
想到此,嘉玉又唤了映菱,问道:“映溪可有回信?”
映菱笑了笑,似有些醋意道:“大姑娘一天尽想着映溪,倒把奴才这个眼前儿人给忘了呢。得了信儿,说是已经到了。”
嘉玉嗔了声,道:“好没皮子的丫头,映溪在那边儿指不定受了多少碎言,你倒在这儿羡慕起她来了。”
映菱这才叹了声,说:“要奴才说,大姑娘可别再管他们了,守着那些田产家业也会闹得入不敷出,还要大姑娘费了心去周旋,那有这样的理儿。”
映菱说得倒是不错,那边家大业大,却没一个能管事儿的。自赵氏去后,哪年不是嘉玉派了人去帮着处理,要不可不知会出多大的漏。正因为如此,嘉玉才不得不上心,那些个东西要卖出去是不可能的,可总有人在里边想讨得三分利,她爹那个庶弟,一日日的只管吃喝,由着夫人把东西往娘家搬,自家儿子女儿倒过起了拮据的日子。几个庶弟庶妹的日子就更不用说了,便是该有的份例也不曾全过。
嘉玉耳根子软,萧景山在她面前提过几回后,她便真的就接手了。不为别的,便是只为着她爹的颜面,她也得尽力看管着。
映菱看她一副忧色,便想起另一件事,笑道:“大姑娘莫要担心,映溪那丫头厉害着。奴才刚进门便瞧着大花园里多了几颗树,好像是玉兰树,大姑娘可瞧见了?”
嘉玉脸上一喜,心道:哥哥真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