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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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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虞微搬入灵花台,张嬷嬷也跟着进来了。虞微住的小楼叫宁画楼,原先是赵氏宴请夫人小姐的地方,是灵花台除了主楼得月楼外最好的屋子。
下人们忙着,主子们却得闲。得月楼里,嘉玉着了身儿深红色金线绣玉兰花纹络的春装,拿了书简坐着。
嘉清与虞微两人服色颜色较浅,是杏黄和粉红的曲裾,携手坐在了嘉玉身侧,小声儿说着什么。只坐得片刻,两人便向嘉玉告了声出了屋子。
张嬷嬷已经跪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可嘉玉好像只顾着看书简,忘了她还跪着这事儿。
映菱瞧着再这样跪下去,张嬷嬷便是跪断了腿也无碍,只怕是会伤了大姑娘仁孝的名声,挥手便让几个二等丫头都退到了外面,又端了茶送到嘉玉面前,轻声一句:“大姑娘,不值当。”
嘉玉抬了眼,放下书简接了茶盅,啜得一口,这才道:“张嬷嬷作甚跪着?菱丫头还不赶快给张嬷嬷挪个绣墩儿。”
映菱脆声声应了,搬了绣墩儿给张嬷嬷,笑说:“大姑娘近日劳了神儿,怎的嬷嬷也恍惚了。”
张嬷嬷坐了半个绣墩儿,侧身道:“是呢,奴才也觉着近日神情恍惚了,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映菱回了嘉玉身边儿,笑道:“嬷嬷也该好好养养了,享享福。大姑娘便是念着这些,才想着调您到灵花台来自个儿身边儿来。”说着笑看了嘉玉,又道:“虞姑娘是府里的贵客,灵花台的差事却也轻松,于嬷嬷来说这些还不是驾轻就熟的事儿。”
张嬷嬷看了看嘉玉的脸色,笑叹道:“正是呢,奴才家中儿孙齐全,也是一堆的事儿。可奴才念着恩,便是大姑娘不要,奴才也得念着来侍候大姑娘的。”
嘉玉放下书简扯了笑说:“你费着点心照顾好虞姑娘便是。”
萧府里的下人谁不想来灵花台当差,活少钱多赏赐多,可张嬷嬷也明白,她进的是灵花台,照顾的却是宁画楼的客人,哪来什么油水。
她是如何失了大姑娘的心她是知道的。可杜姬当家这些年,府里哪个不听她的?凭着什么就要先拿她开刀。这些年她是得了些好处不假,但从来不曾克扣过灵花台的用食,这点她还是拿捏住了的。却不想大姑娘如此不留情面。
张嬷嬷说得几句便告退,正经打理起了宁画楼。
康姑姑却是今日一早去的厨房上任,这会儿正等着传见。
进得屋来,请了安,只站着回话。
嘉玉不与她打哑迷,板了脸直道:“厨房里腌臜的事儿不少,你若应付不来,且先告诉了我,我换人便是。但若与她们搅在了一起,你一家子俱都撵出了府去,再不得用。”
康姑姑弯了身,很有几分自信道:“大姑娘放心,奴才省得的。她们再有手段耐不住奴才身正心正,定整顿得干净。”
嘉玉这才稍微松得一口气,叹道:“我也是无法,父亲既将这一摊子的事儿交与我,便容不得那些不明不暗的,你便受些累罢。”
康姑姑把腰弯得更深,却不再说话。
一连着来了好几个管事的来回话,吃的用的看的赏的,一节一换,好在府里主子少仆人多,倒还花不得许多。这一晃,便又过得半日。
映菱拿了小锤儿给嘉玉敲着小腿儿,问:“宁画楼都理出来了,夫人在世时的那些东西早就撤出来了的,如今看着倒是空空的,要不要另添些东西进去?”
嘉玉伸了腰,扭了扭头,道:“再看看罢,那屋子不算大,东西多了反而不好。”
赵氏是个规矩的人,家产置得再多也不会没个规矩的乱放。虞微是个客人,比照着嘉清再略低一等的样式整理了,已不会失礼。
映菱应下,又道:“昨儿个夜里大姑娘不曾睡好,今日要不便罢了,好好歇个晌,余下的事儿午后再说也成的。”
嘉玉道:“虞姐姐既是进来了,午间还是摆上一桌。哥哥早先便说了要来用膳的,怕是......公孙公子也会一道,这是后院,你着了下人好好准备下,不要失了礼数。”
提到公孙良,嘉玉心里便是一阵突突。冷静后她是全然不信的,喜欢她?都没见过,如何喜欢?这公孙良撒谎也太不着边际。如此想来倒渐渐平静下来。
午膳摆在宁画楼的小厅里,也没有外人,便也没分男女桌,更没用那隔断。
只道灵花台的下人嘴都是紧的,可总有那么一两个是例外。这边还在用膳,话却已经传到了流月阁杜姬的耳朵里。
听到人来报,杜姬当即便想去阻了去,毕竟嘉清在也,这要真传到外面儿去,于嘉清的名声可不好。可转瞬儿便没那么做。
她这么些年的谋划,也没得了萧景山的心,更没有成功变成正经的夫人,月例比女儿还少上二两,她甘心?最不争气的还是自个儿的肚子。前些年萧景山虽是少入得后院,可只要入了后院,多半时间还是去了她的屋子,便是有两个通房在那守着,三人你防我我防你,最终却是谁也没进得了一步。
如今萧景山连着管家的权也抹了,交给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这府里定不知乱成什么样子。折了一个张嬷嬷不打紧,反正这院子里那么多的下人,大姑娘也不可能全换了。而且,她已存得近百两银子,便是买地买屋都能买下好大的一块地了,倒也没什么怕的。
萧景山领的这份差,十日里竟有九日是不在府里的,这才由得这两兄妹糊来。
杜姬扯了嘴角,露出一丝讥屑的笑。
且不论萧景山在不在府,嘉玉可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年的阅历,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抹过头颅踩过尸的人,便是回了后宅,那也是百十好几口的大院儿,什么不曾见过。
什么不曾见过?还真有。前世的嘉玉是媒妁之言,到得揭了红盖头才认得相公的样子,后来便是相敬如宾,行了夫妻礼,生得孩子,再后来就是夫君战死,她独守空房。没经历过两小无猜,情深不寿。
公孙良看着她,为她布菜,于她来说除了爹爹与哥哥外再无其他男人做过。好在公孙良做得还算隐诲,便是先给她布了菜,也会再随意给虞微和嘉清夹上两箸,倒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嘉清为着这两箸菜面色通红,低了头只吃菜不说话。嘉玉却做不出这个样子,任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也不吃一口他夹的菜。
公孙良却不停的夹,还用眼神儿挑衅,意思再明确不过:再不吃,怕是会更惹眼。
嘉玉偏了头,对凌珩说:“哥,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凌珩护妹得紧,一听不舒服,撂下箸便问:“我就说,怎么吃得如此少。请家医来看了罢,可不能吊着。”
嘉玉瞄了公孙良一眼,公孙良有些丧气的略低了头。嘉玉安抚凌珩道:“不碍事,昨儿夜里做了个梦,扰了休息,略歇得下就好。”
凌珩却仍是皱了眉,说:“什么梦会扰了休息,若是梦魇也得让家医来看看。你可别吓唬我。”
嘉玉笑了道:“真无大碍。你们好好吃,我先回去了。”说着又对尔兰道:“把主子们侍候好了,出不得差错。”尔兰规矩的应了声儿,再看映菱的眼色时,再明白不过什么叫‘出不得差错。’
出了内屋,外面一众丫头婆子候着,嘉玉扶了映菱的手,对张嬷嬷道:“守着些规矩,劝着公子早些散了去。”
张嬷嬷低头应下。
才出得宁画楼走到不远的回廊,公孙良却撵了上来。婆子丫头在映菱的目光下都停在了十步远的地方,垂首等候。
公孙良上得前来,与嘉玉只两步距离。
嘉玉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了头,故作冷静的问道:“公子有何事?”
公孙良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物件,一个小小的暗红色黑丝金边凤纹锦袋。嘉玉不经意瞄了一眼,手工上佳,面料上成,不仅是出自大家,非等闲之人可不敢用。
公孙良看着锦袋,温言说道:“这是母亲给的,自小贴身放着。”
嘉玉听得莫名其妙,再看公孙良的样子,又记起赵氏,同为失母之人,终是软下了心肠,说:“你也算有个念想。”
公孙良看着她,一瞬不瞬,盯得嘉玉浑身不自在时,终是说了句:“所以,我是认真的。”
说着便将锦袋塞到了嘉玉手里,还不及嘉玉反应过来,公孙良已迈出去几大步,朝宁画楼去了。
嘉玉怔在那,今日这番前言不搭后语,她倒有些不懂了。映菱摇了两下嘉玉的胳臂,嘉玉这才醒转过来。映菱虽没瞧见那东西,可两人所说之话却是一字不漏的入了耳,理不出半点头绪。后边儿几个婆子丫头却是半个字也不曾听见。
嘉玉赶紧收了锦袋入袖口,手不禁哆嗦了两下。凤纹?这公孙良怕来历不简单。
回了得月楼,嘉玉坐在榻上愣神。这凤纹的东西只能是出自皇家后宫。公孙良是赵国人,难道他是赵国皇族?可他是与世闻名的七公子也是不争的事实。那他千方百计入得萧府是为何?
萧家军是大燕最厉害的军队,守护着大燕的东南方,管着六个郡三十八个县的兵力,如果爹爹和哥哥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会如此放任他吗?
如果他骗得了爹爹的信任,与那些赵国人里应外合,萧府可就真的完了。
越想越觉得不妥,拿出那个凤纹锦,扯了两边的金绳,里面竟还躺着一块空心双凤朝阳玉璧,凤若飞翔在玉上,栩栩如生。
前世朝见天颜时,长公主压裙的玉便是如此花纹,嘉玉觉得手心发热,急急将玉重新锁进锦袋,藏在了袖口,又将映菱叫了进来,道:“去二门问问,爹爹今日可要回。”
映菱从不曾见过如此慌张的大姑娘,便是夫人赵氏去的时候,也只是伤心哭了好久。难道是荷包没要回来,不能啊,那公孙公子给的又是什么呢?
映菱想着,嘴上仍是应了,又道:“大姑娘要不歇会儿,瞧着您神情不太好的样子。”
嘉玉挥了挥手,映菱出了屋后,她才躺到了床上,眯起眼睛,脑袋里却实在是绞成了一团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