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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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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大花园里品种极多,虽则萧景山乃习武之人,可赵氏却受侍弄些花草打发时间。日子越发好过以后,这些花草也渐渐养得更加骄贵。
玉兰树实生种粗犷纯朴,种在园里实在显不出其可爱之处。嘉玉喜欢玉兰也只是近年才表现出的,园里那些个花匠便是有心也还没学成那个技术培植。
如今园里却是二十来盆培育好的,围成一个圆形的花坛,那些花含苞待放,若再等上一日,便会花开香溢,整个园子更添一层古雅之美。
嘉玉打心里喜欢,饶了那圆形的花坛足足走了三圈。叹道:“还是哥哥有办法,园里的花匠培植半年了,影子都没有。”
又瞧着园里一个角落里似有一颗实生种的玉兰,小跑了过去,看了又看,她不知这是不是玉兰移植的最好季节,可家里那些个匠人也不是吃素的,既是弄来了,定会精心打理。
这角落远离池水,又是山石所在,石景、园景、树景成为一体,若真是长成了,这里倒是个雅致的角落。
映菱指了那些个石头道:“听丫头们那些也是昨儿个拉进来的,得砌个石台,打理出个像样的假山。”
嘉玉笑着点了点头,没成想凌珩倒是开窍了,终于给她寻来这些了,便问道:“大公子这会子出府了吗?”
映菱这才问了身后的婆子,回道:“压根没回来,老爷也不曾回来。”
待得嘉玉转过身来,那婆子道:“昨儿个姑娘刚出府,这些花便送来了,公孙公子忙活了一日,才将将有了这效果,说是今日还得请了人再弄。”
嘉玉心中一惊,竟是公孙良找来的?映菱看嘉玉本还挺好的心情突然低落,也闹不清缘由,只扶了嘉玉的手回了得月楼。
宁画楼里倒是安静,这几日虞微与嘉清两人倒是常躲在绣楼里。嘉清的性子也越发的沉静,嘉玉看着也不知是好与不好,也只能轻叹一声,说句:“叫二姑娘别老往绣楼里钻,再过几日的宴席也得好好备着。”
这话经了丫头的口传过去,嘉清只清浅一笑,回了声是。
二门又有了回话,说是老爷公子晚间能回来。嘉玉在灵花台借着后院的事躲了一日,连得月楼的门都没出,只到得晚间的时候,请了萧景山与她一同用膳。
萧景山在得月楼用膳倒是常有的事儿,一来此处是赵氏居所,他便是无事也会坐上半日,二来嘉玉小厨房的吃食比之大厨房要精心一些,用着舒服。
嘉玉挟了块虾仁到萧景山碗里,缓缓说道:“爹爹这几日倒忙得很,可是又有土匪为患?”
萧景山换了家居服在女儿这里用膳,很是放松。挟了块炖得酸酸的老鸭肉,又喝得一碗汤,全身都舒爽了。对着女儿也不刻意隐瞒,说:“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的,倒不成事。倒是将西郊那边儿前朝王子的府邸翻新了,去了些时日。”
一座不曾起用的前朝王子的府邸需要翻新左不过是有更权贵的人要住进去了,只是,这个地方还会派谁来?萧景山当年也不曾说要搬进去,圣人听了虽没推行,却实实的因着这事儿赏了些珠宝。
底下人哪个不是人精,瞧着这边儿都没住进去,其他那些个驻军若是正好有前朝王子的府邸的,也都跟着被忘却了。重新建宅浪费了不少好地银两不说,这些修建得固若金汤的府邸也没有了价值,逐渐荒芜。
如今这番兴师动重,连萧景山都去监工了......嘉玉猜着怕是有皇族的人要来才对。依着萧景山的威望,在这江东一带是实打实的一把手,哪个郡守也不敢抚了他的意。如今无论来的是哪个皇亲国戚的,都不是件讨好的事儿。
可瞧着萧景山的样子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他不着急,当女儿的也不能露了急色,嘉玉着了下人又为萧景山添得一碗饭,递到萧景山手上,说:“爹爹也当注意休养才是,瞧您好似又比上次瘦得许多。这桂鱼是庄子上今晨才送来的,新鲜着呢,您多吃点。”
萧景山心情不错,吃到第四碗饭时,看了看嘉玉,笑道:“你这丫头,有什么要说的便说,要问的便问,什么时候也这么吞吞吐吐了。”
嘉玉被说着了心事,接过下人手中的茶盅,涮得口,又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这才笑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爹爹。女儿只想问问,这公孙公子,爹爹当真要留在府上的吗?”
留都留了,哪还有这样问的,但萧景山却知道嘉玉要问的不是留不留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留。
萧景山哪里会不知道公孙良的真实身份,从凌珩告诉他所救之人是谁的那日他便知道了。
公孙良的师傅上圯老者与萧景山两人私交不错。上圯老者刚收得这个徒弟时便兴奋的告知他,得了一个才智过人的弟子,眉眼间的得意显而易见。
当两人谈到公孙良的生世时,萧景山更是有些错愕。公孙良虽向众人隐瞒了身世,却丝毫没有隐瞒上圯老者。先不说他与生俱来的才智,便是他对待上圯老者的诚心与真心,也是其他弟子所不及。
上圯老者将他留在身边一年多,早探得他的心思,认定他是不会为着前事对新朝有敌意的,这才将身边很多大事交与他处理。桩桩件件办得都好,若能放到哪个识得英才的权臣那里,发光发热也是指日可待。
但上圯老者却发现,公孙良入世的心不是那么坚决,反而是一副出世的态度,倒叫他忧心不已。这样的人才若不能用到国家社稷,岂不是浪费?这才让他下山与人多接触。
哪成想便出了那样的事,被人打劫了钱财不说,还被劫了当人质,受了一身的伤。好在有凌珩兄妹相救,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这些都是其一,竟可与嘉玉说得明白。于萧景山来说,留下公孙良的原因还有其二。这点原因却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便是自家儿女,也得谨慎着。知道的人多了倒不是件好事。
萧景山的母亲有一远房表亲,与当年赵国的七王子倒有些个渊缘。七王子的儿子娶了七王子部下一个吕昌的女儿,这个吕昌便是萧景山母亲的表叔。
赵国灭国时,正是七王子的儿子被选在位,虽是两父子,才智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儿子丝毫没有继承父王的才能,终究还是将守了十几年的赵国推向了灭亡。
萧景山的母亲去得早,这些事也只在迷留之际告诉于他,让他竭力找到并相助七王子的后人,也算还了当年吕昌的滴水之恩。
不说他当时已是身不由己,便是后来想找,国破人亡,萧景山到哪去找?若不是当年攻城的将军太过心痕手辣,哪会弄得赵国皇室几乎灭绝。他竟不知,这公孙良是如何逃脱出来的。
这些却不能告诉儿女,萧景山放下碗箸,接过帕子擦了手,笑道:“我瞧着他有些才能,心术正,是个可造之才。”
嘉玉扶了萧景山的手,拉着他往楼外的花厅走去,又说:“有什么才?爹爹全才,哪还用得着他来相帮。”
萧景山刮了刮嘉玉的鼻子,道:“小家伙,他哪里碍你的眼了?前面自有你哥哥在,出不了事。这后院里还是你打理着妥当些,替我好好照顾着他,别让他受了下人的冷眼。便是拿他当主子一样侍候着也是可以的。”
嘉玉瞧着爹爹对公孙良完全一副信任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问:“若他身份可疑呢?”
萧景山停住脚步,侧身看向女儿。这个女儿从小就聪明,什么事都看得明白得很,如今这番问来,自是看出什么端倪,也不再打太极,说道:“无论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只能是公孙良。爹爹不是完全信他,但绝对不会把他丢出府。”
嘉玉听得这番话倒是有些意外。如此说来,爹爹倒是全部都知道的。可又是为什么要留在身边呢?
她想问,可她知道她不能问。便那凤纹锦要如何办?既是不能往外说的身份,这样的东西放在她这里,若是哪日被人翻出来也是番说不清,到底还是要还了他才好。
萧景山与嘉玉在花厅说得两句,便说要去流月阁坐坐。杜姬那里得了消息喜得跟什么样,又是梳头,又是挑衣,又是煲汤的,忙活了好一阵。
自女儿们大了后,萧景山倒不常到流月阁了,便是夜间要人服侍也是接了到居华阁。此番他说要去流月阁,想来多半是想看看嘉清。
嘉玉当然知道,便笑道:“爹爹倒是要去看看二妹妹的,只怕也会认不出了呢。”嘉清的性子还真是变了许多,说不上好,就是感觉冷了不少。
萧景山走了后,嘉玉便让人去请了公孙良,说是为着感谢他送的玉兰,在云悦亭里摆了棋子。
公孙良来时,云悦亭早已摆好了茶水点心,连双方对垒的棋子儿也已摆放妥当。
公孙良倒有些意外嘉玉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可接触了这么些日子,他多少也知道,嘉玉越是这样礼仪周全,便越是生疏。不知今日是否真如她所说只为着那些玉兰。
嘉玉笑请公孙良坐下,又让映菱倒上了茶水。映菱倒是识趣的下了竹帘后退到了亭外的石板桥上垂首等着。
竹帘一下,亭里便只隐约见得两人对弈,看不清也听不见。这也是嘉玉吩咐的,既是爹爹说过,以前的事俱都不可外传,这凤纹锦自然也是不能让外人见到的。
嘉玉笑谈间说了些感谢的话,便她越是这样倒越是让公孙良手心出汗,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哪里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面冷心热之人。
下得一盘,拾子儿之间,嘉玉将那凤纹锦从袖袋中摸出放到桌上,轻言道:“此非常物,公子可不能轻易示人,否则整个萧府都会受连累,还望公子自知。”
公孙良听他一言倒是有了笑容,她竟认得此物不同寻常。此物是皇族中传给皇后和公主的信物,确实是不能轻易示人的。虽每个国家的图案有细微不同,但也都是大同小异。公孙良哪有收回的打算,直言道:“玉儿既知此物,便知这是何等重要的承诺。觊觎萧府之人多的是,小心些是对的,但子房并非浮夸浪荡之人,君子一言,玉儿受得起。”
嘉玉被他一番说辞倒不知该如何接口,但却知道这东西是一定要还的,便低头轻言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现在如何敢收?”
说话间双颊泛红,看在公孙良的眼里,实是可爱至极,便捏了一颗棋子,拿眼觑着嘉玉,笑起来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说:“我孤身在外,实在更不安全,你若担心牵连了萧府,不若由你先保管着,等你相信了再收下不迟。”
一句话说得嘉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公孙良塞入手中的凤纹锦像极了它那红红的颜色,烫得嘉玉手心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