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Leaticia

19、（十四）

　　进入十二月，冬天真正来了，近日连降几场大雪，四周又变得白皑皑一片。

　　琳达最近变得心事重重，俞晓涵和李娜都感觉到了，尤其李娜，她跟琳达走得更近，她分明感觉琳达不太开心，但她始终不说，李娜也不好多问。

　　直到那天夜晚，她接到了琳达的一个电话。那是晚上九点多，她家这时候鲜少有电话响，她一看来电是琳达家，连忙接了起来。

　　“喂，琳达？”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听到喘气声。

　　李娜觉得很奇怪，又看了眼号码，说道：“琳达，是你吗？”

　　这时，喘气声终于停了，琳达缓缓说：“是我，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给你。”

　　“没事，我还没睡，怎么了？”

　　“我，我就是有点儿害怕，”她又喘了口气，“刚才，我接到一个恐吓电话。”

　　“啊？！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她的喘气声不断传来，“有人打电话警告我，要我小心点儿。”

　　“那，那要不要报警啊？”

　　“电话已经挂了，算了。”

　　这通电话很快结束，李娜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有点害怕。

　　这天晚上，俞晓涵家的门铃响起，她从窗户里看到是琳达，连忙去开门，心里也很诧异，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

　　“海伦，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想问你借一下工具箱。”琳达站在门外满脸歉意地说。

　　“没问题，你等我一下，我拿给你。”她跑去地下室拿了工具箱，再跑到门口，只见琳达神情有些恍惚地站着，见她来勉强笑了笑，看起来好像很疲惫。

　　第二天清早，俞晓涵家的门铃又响。她前一晚因为编个曲子睡得很迟，这时候并未完全清醒，一看外面是琳达赶紧跑去开门。

　　“我是来还工具箱的，”琳达说着将箱子给她，“谢谢啊！”

　　“没事。”她点了下头，总觉得那天的琳达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我们家厨房的水管又堵了，我找工具没找着，所以问你借一下。”她缓缓说，俞晓涵精神不济，也听得迷迷糊糊。

　　再过几天就要过圣诞节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整条街上有好几家都要出远门，李娜一家也决定去加勒比海度假一周，徐哲民提议的，李娜原本不想去，但见孩子兴致高勉强同意了。

　　这天是平安夜的前一天，俞晓涵又被门铃吵醒，这几日她经常帮人编曲弄得很晚，好不容易弄完了想睡个懒觉，没想又被吵醒。

　　站在门外的还是琳达，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事后，她不太记得清那个早晨了，那个最后看到过琳达的时刻，竟如此模糊地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她记得琳达问：“你这两天是不是要去教会？”

　　“是啊，明天去。”她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我昨天理了一大包衣服出来，等一下给你，麻烦你帮我带去捐给那些孩子们。”

　　可是那天，她并未给她送来衣服。她后来也忘了这事，直到警察问话以后，才慢慢想起来。

　　那天，只记得琳达转身走的时候，笑着说了句：“那我走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她当时就觉得怪。

　　琳达走了以后，俞晓涵便站在窗边，她看到有辆车从琳达家门口缓缓开过来，她下意识的反应是这么早琳达要去哪儿？可那车并非琳达家的车，驾驶车的也是个陌生女人，她也不知道，就觉得琳达应该是上了这个车。

　　俞晓涵绝对不会想到，她竟成了唯一一个最后见过琳达的人。

　　圣诞节过后的一天清早，许琛接到琳达家打来的电话，他刚按下接通，便听到男孩略带哭腔说道：“文森叔叔，我妈妈失踪三天了，到现在还没回家。”

　　“什么？”他立即坐起身，睡意全消。

　　俞晓涵从外面回来，开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好几辆警车停在附近，她将车停进车库，不禁踏着雪往警车聚集的地方走去。

　　这时，另外一辆车快速驶来，到她面前紧急煞住，吓了她一跳。

　　她回身，见许琛神色郑重地从车上下来，见着她便问：“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见他这样，便问：“怎么了？”

　　“我接到电话，琳达失踪了。”

　　俞晓涵瞪大了眼，跟随许琛一起往琳达家走去。她家门外聚集了六辆警车，已经将这段路封锁起来。

　　房子里，琳达的丈夫王庚正在跟一位警员说话，还有几个警员到处走动查看，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哥哥搂着妹妹，都是一脸无助失神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呢？”俞晓涵喃喃道，“这大雪天她会去哪里，我那天还看到过她。”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许琛回过头盯着她。

　　“就是……”她努力回忆着，这时走过来一位年轻警官，看到他们便问：“请问你们是什么人？方便问几个问题吗？”

　　许琛和俞晓涵分别被两位警员问话。

　　接待俞晓涵的是一位女警员，她回忆道：“我最后见她，就上周吧，具体哪一天……我现在有点想不起来了。”

　　警员问了很多问题，比如平时的关系，是否有往来，在你的印象中对方是怎样一个人。她一一回答了，最后警官还给了她名片，说如果还想起什么可以打电话来。

　　她拿着名片怔怔往家走，心里说不出的沉重，正巧许琛也被问完话，走上前来，两人打个照面。

　　她不禁担忧地问：“你说琳达会去哪里？”

　　他没说话，只仰天看。阴沉的天，又要下雪了。

　　“她不会自己失踪的，”他低沉说道，转而看着她，“你最近还好吧？”

　　自从知道她跟男朋友分手了，他心里竟有几分雀跃，但又担心她，她不会又想不开吧？

　　“我挺好。”她淡嘲，想也知道整条街已没有人不知道她跟程磊吹了。

　　“那你……过节没回父母家？”

　　“没有。”圣诞节期间，正好姨妈一家来请他们全家出游，费用全包，也是想尽释前嫌，她就劝爸妈去，自己为免尴尬没一起去。

　　“你就一个人待家里过节？”他惊讶地问。

　　“我去教堂了，每年圣诞节我都去教堂帮忙。”她淡淡地说，其实她还挺喜欢教会的人，也喜欢弹琴给那些孩子听。

　　他看着她那风轻云淡的样子，想象着她一个人孤独地弹琴，一个人孤独地过节，不知为何，心里又生起难受。

　　“对了，现在大冬天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房子，钢琴或者等开春以后吧，”她说，想了想又无奈道，“如果这中间你有更合适的买家，就当没这个缘分吧。”

　　“不会！我既然跟你说好，就会等你。”他保证道，心想也好。琳达告诉他消息的时候，他真是觉得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好在她现在没找到新地方。

　　想起琳达，他脸色又凝重起来。

　　又过两天，琳达还是没有消息，听说警方已经在整个城镇展开搜索，但一无所获。

　　琳达家里乱成一团，她丈夫王庚不会做饭，七岁多的女儿整日都在哭，儿子虽然大了，突然遭遇母亲的离开也是神情低落。俞晓涵因为与她家住得近，每天都会过去看看，也会做点三明治之类的带过去。

　　她遇到过许琛几次，有次中午她正好送吃的来，许琛见着她惊讶地问：“你做的？”

　　她不由点头，她其实并不想给做给琳达的老公吃，那男人自从琳达失踪后就每日不停灌酒，但觉孩子可怜，尤其那小女儿，每天泪汪汪地想要妈妈。

　　“以后别做了，我让管家每天送饭来。”他说，又看了王庚一眼，责问道，“你这个爸爸就不管孩子死活吗？”

　　“是她自己要送来，又不是我要她送的。”王庚喝了不少酒，摊在沙发上口不择言道。

　　俞晓涵气闷，放下东西就走。

　　许琛走上前一把揪住王庚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冷冷道：“别人帮忙要懂得感激知道吗？麻烦你也活得像个人样！”

　　“我说她你还心疼了？”他不以为意地笑，“你说你们俩还装什么呀？这条街上谁不知道你俩那点事儿？”

　　说完，立即被许琛揍了一拳。

　　俞晓涵僵直站着，只觉得眼泪往上冲，立刻头也不回地跑出门。

　　还没走到自家门口，便被许琛追上来抓住了手肘。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有人说闲话，当初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他急切地对她说，见她不言不语，又担心地问，“怎么了？不会哭了吧？”

　　她转身气愤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拉着我，别人又要开始说闲话！”

　　“那，那横竖别人要说，干脆我请你吃饭赔罪吧，啊？正好我也有些琳达的事想问你，走走，吃饭去！我请你吃最好的！”说着强势地抓着她的手往回走，很快来到他的车边，他利落地打开车门请她进去。

　　俞晓涵见那王太太正好走往琳达家，见他们俩站在路边，不禁停下脚步伸长了脖子张望。

　　是啊，横竖要被人讲。

　　她看一眼许琛，立刻坐进车里。

　　许琛松了口气，看着她的侧颜竟微微高兴起来。

　　他带她到城里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

　　“你要我问什么，说吧？”她刚坐下就说道。

　　“不急，先点菜。”他翻开菜单。

　　这个公子哥儿吃饭规矩极多，菜要点足四道，吃饭也不怎么讲话，等吃完甜点都已经一个小时以后了，她都快忘了才听他问道：“你说你最后一次见琳达，是在什么时候？”

　　她努力回忆，过了会儿，才说：“是二十三号！啊，我忘了跟警察说！”

　　“我那几天都在帮人改歌，睡得比较晚，所以早上是被琳达的门铃声吵醒的。”

　　“她来找你做什么？”

　　她简单说了下那天早上跟琳达的对话，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天早上，琳达确实有点奇怪。”

　　他神色一正，问：“怎么奇怪？”

　　“就是……”她皱眉，“我也说不上来，最后她跟我说：那我走了，我就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不对劲？”

　　“说不上来，感觉而已。”她很难描述当时心里的那种感觉，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也觉得不对劲。”

　　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怀疑她是遇害了。”

　　俞晓涵大吃一惊，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还没有，不过我一定会搞清楚！”他目光冷峻，“你可能不知道，我跟玲姐认识很多年，我清楚她的为人，她绝对不会无故失踪。”

　　她思索着他的话，想起平时接触中的琳达的确是个颇为冷静成熟的人，还有两个孩子，不大可能做出这种失联的事。

　　这天下午，俞晓涵打电话给警察，结果那个女警官正好要去琳达家，就约了她在琳达家门口见。她正走到外面，就见芮娜神色惊慌地赶来，见着她便问：“我才度假回来，听隔壁的薇安说琳达失踪了？”

　　她神情沉重地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现在整条街上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都说什么？”

　　“有说琳达家当时后院门开着有人闯了进去，又有人说琳达那天早上是自己走路出门的，唉……她失踪是二十三号，那天早上天气那么冷，她走路能去哪儿啊！”

　　“她失踪是二十三号？不是二十四号？”俞晓涵突然问。

　　“是二十三号那天，说是早上出去了就没再回来。”

　　俞晓涵心下一惊，立即往她家走去。到门口，正好看见那女警，便说：“我有情况要说，二十三号那天早上我见过琳达。”

　　刚说完，就见王庚正走到门口，难得他今天人很清醒。

　　女警官立刻叫她上了一辆警车，在警车里让她详细说了那天的情况。

　　等弄完这些出来，门口已聚集好多邻居。几个警察更是拿了工具往后院走，像在勘察什么。

　　“哎呀，听说已经失踪快一个礼拜了！”有人小声道，“估计凶多吉少。”

　　另一位立刻说：“这当老公的看起来也不怎么着急啊？”

　　“着急还是着急的吧，听说是他报的警。”

　　“不是我说啊，”薇安凑近了其他人道，“国外这种失踪案，最后发现都是自己人干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李娜马上制止她。

　　她哼了一声，道：“基本上都这样，你别不相信！你想啊，像我们这样的到了国外，人际关系简单，也没与什么人结怨，谁来害你啊！真要有人害，还不是……”说着，悄悄抬眼向王庚看去。

　　“所以你看那些警察为什么每天都来，估计都在他们家翻找证据吧。”

　　“可怜了那两个孩子，小的那个才七岁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