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荷香》楚舒月

13、第 13 章

　　第13章
　　凤颦出了府，已是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街道上不时飘来饭菜的清香。凤颦不觉肚子有些饿，就信步来到集市上有名的鲍家菜客栈，准备进去先填饱肚子，可刚走到门口，猛然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身上并没有带银两，不觉有些沮丧，后悔出来得太仓促。小二已经看到了她，热情地跑出来吆喝道：“这位女官，想要进去吃点什么？”凤颦狼狈地摇摇头说道：“没事，我只是找个人。”小二立刻知趣地答道：“那好，您慢慢看。”
　　凤颦正准备离开，却被身后两个壮汉堵住了去路，这两个壮汉三、四十岁左右，一脸蛮肉，一黑一白，年龄稍长的黑脸雷公说道：“嘿，小姑娘，你家大人呢，要不要大爷我带你去找呀？”凤颦抬眼一看，此人两眼闪烁着贼光，一副淫贼模样，心里暗叫不好，就往后退了一步，谁知一不留神，脚底踩空，竟然往后一仰。
　　年轻一点的白脸矮坨往前一扑，双手紧紧搂住凤颦，嘴里哈着一股呛人的酒气，说道：“哎呦，我的心肝宝贝，要摔往大爷怀里摔，可别往大街上摔呀，看这小脸粉嫩的，真叫人怜惜！”说完竟然伸出油乎乎的手爪子往凤颦脸上摸，凤颦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恶都快恶心死了，大叫一声：“不要碰我，你们这群流/氓！”
　　黑脸雷公张开满嘴黄牙，哈哈大笑道：“坨老三，你听到小姑娘叫我们什么了吗？流氓！哎呀，说的太对了，我们今天还就是想耍/耍/流/氓，我是采花的小蜜蜂，带刺的小花我最爱，嗡嗡嗡！”说完也围了过来。
　　凤颦一看，知道遇上了歹人，一时难以脱身，可她凤颦从小也是从将军府里长大的，多少见过些市面，不是这么好被人欺负的，想到这儿，她眼珠一转，笑靥如花，说道：“两位大爷，不知大爷威名，小女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大爷见谅！”说完作了一个揖。
　　坨老三乐得松开了手，哈哈大笑，说道：“黑老二，我们有些年没来这绍兴城了吧，没想到这里的姑娘是又俊又热情呀，哈哈，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福呀？”
　　黑老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不错，白老大要是知道我们在这儿享艳福，一定会妒忌死我们的，哈哈！”
　　凤颦见他们放松了警惕，就说道：“两位爷是来吃饭的吗？奴家刚巧还未吃饭，不知道两位爷能不能赏个脸一起吃呀？”
　　坨老三一听大喜，说道：“好好好，正愁两个老光棍喝清酒没意思，现在天上掉下个神仙般的妹妹陪着，真是爽啊！”说完大步走进客栈，大声吆喝道：“小二，来间上好的包房，再来十斤酒，切上五斤牛肉，随便上几个小菜，快一点！”
　　黑老二要伸手过来搂凤颦，凤颦水蛇腰一扭，推开他，娇/媚地说道：“你急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哩！”
　　黑老二乐得“嘿嘿”直笑，舔了一下嘴，两眼直勾勾盯着凤颦，坨老三也使劲咽了口唾沫，伸手往黑老二屁/股上一拍，说道：“看到没有，比你可是要强多了！”
　　黑老二一巴掌拍开坨老三的手，说道：“摸你个鬼，再乱摸，老子废了你！”
　　凤颦冲着黑老二抛了个媚眼，黑老二眨巴眨巴眼，张着张嘴傻笑，坨老三见了，恨恨地骂道：“怎么不冲你大爷笑，黑老二，我告诉你，这小妞是我先瞧见的，你可别跟我抢！”
　　凤颦望着坨老三似笑非笑，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坨老三看得两眼放光，说道：“嘿嘿，我的小美人，你倒是冲我笑一笑呀！”
　　黑老二一个箭步挡在坨老三前面，嚷嚷道：“那小娘们是我的，凭什么对你笑，老子出道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敢跟我抢！”
　　坨老三一听这话，气得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往黑老二脸上打，黑老二气得直咧嘴，“啊啊”乱叫，嘴里嚷嚷着：“好你个吃屎的坨老三，敢反了你，打到你爷爷头上，你爷爷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抡起旁边一条长凳，劈头就朝坨老三砸了过去。
　　坨老三头往边上一偏，长凳砸在旁边客人的桌上，噼里啪啦菜盘碗碟落了一地，客栈里的食客见有人打起来了，哄地一下散开，黑老二跳上桌子，追着坨老三打，坨老三围着桌子边逃边还手，趁着混乱，凤颦悄悄溜出客栈，往一条巷子逃去。
　　等逃远了，凤颦慢下脚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想：“不管怎样，得赶紧回家去，这外面太危险了，与其沦落街头落在这些人渣手里，倒不如，不如，”凤颦有些惊诧，怎么自己的想法会在瞬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才恶心的一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心有余悸，堂堂的将军之女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她对自己很气愤，又为自己感到有些悲凉。
　　先前母亲苦口婆心、威逼利诱地劝她入宫时，她可是意志坚定得很哪！看来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在现实面前都会被击得粉碎。母亲了解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特意用激将法将她逼出来，让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她尝到现实的残酷后，再心甘情愿地回去妥协，母亲呀母亲，你真是用心良苦，可能这也就是我凤颦的宿命了！
　　凤颦不觉有些心酸，掉下几滴眼泪，她要紧牙，擦干眼泪，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永远也不要像今天这样孤苦无助，永远也不要受人欺凌，她要成为强者，将卑微的众人踩在脚下，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退缩！
　　凤颦现在能体谅母亲的苦心了，母亲应该也是担心家族有朝一日会一败涂地，任人宰割，才会如此工于心计，一心想要攀附权贵吧！凤颦苦笑了一下，长长吐了口气，母亲长年累月在她身上的教诲，终于如一颗种子一样，在她心里落地生根，让她和母亲成为了同一类人，之前和母亲的种种抗争只不过是为这颗种子在松土，现在这颗种子终于要破土而出了！
　　凤颦是个聪明的孩子，想明白了这一切，她的心反而坦然了，她不再迷茫，她甚至有些庆幸，她至少不是一无所有，她的容貌、才情还有智慧，面对未来，她有相当的优势，她对自己充满信心。就像狮子要接近羚羊时的高度亢奋一样，她的内心也因即将到来的惊险刺激的较量而兴奋不已，她在心底冷冷一笑，她喜欢这样的血腥！
　　凤颦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身后有一阵熟悉的声音，她厌恶地回过头去，正是黑老二和坨老三。两人喘着气赶上来说道：“好你个小妞，想跑，没门！”
　　凤颦轻蔑地望着两人，心里想：“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落在我手上，叫你好看！”嘴里却甜甜地说道：“两位爷，争好了，谁先陪我呀？”
　　坨老三抢着说道：“一起上，两个一起陪你！”
　　凤颦“咯咯”一笑，说道：“好新鲜的话呀，还真是哥俩感情深呀，这种事也能一起上，哎，好吧，你们就都跟我来吧！”
　　黑老二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
　　凤颦往前走了一步，回过头，浅浅一笑，说道：“怕了，你就别跟过来。”
　　坨老三屁颠屁颠地往前赶，说道：“好妹子，等等我，我不怕，我跟你走。”
　　黑老二想了想，说道：“算了，老三，我们和老大还有约呢，去迟了，老大会怪我们的。”
　　凤颦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要走，你们又不让，让你们跟着来，你们又不敢，还真是可笑！”说完，径自往前走了。
　　黑老二和坨老三不远不近地跟着凤颦，凤颦一边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谈话，一边环顾四周，希望能遇上什么人搭救她。
　　突然，一个满脸横肉，眉心长着一颗大肉痣的黑衣人站在路当中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只听身后那两人齐声喊道：“老大！”
　　凤颦听了心里暗暗叫苦。本来两个淫贼就很难摆脱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他们的老大，看来她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谁知黑衣人没理会那两个人，倒是冲着凤颦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姐，在下黑星，是凤夫人手下的外事管家，经常在外办差，小姐可能记不住小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在街上，多危险呀，我护送您回府吧！”
　　凤颦大吃一惊，定睛一看，才认出这是府上母亲身边的一个下人，往日在母亲那见过几面，今日猛然换了装束，一时眼花，竟没有早点认出来。想到这儿，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说道：“后面两人跟我跟得很紧，你快带我回去吧！”
　　黑衣人脸一沉，黑老二和坨老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如捣蒜一般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说道：“老大饶命，我们不知道跟踪的是府里的小姐，天地良心，我们什么也没做，求老大饶命！”
　　黑衣人说道：“你们俩误了和我约定的时间，这笔账以后再算！今天你们俩，色胆包天，冒犯了小姐，如何发落由小姐决定！”
　　两个人跪着爬到凤颦面前，边磕头，便哀求道：“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小姐，求求小姐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吧，我们一定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颦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道：“看在你们老大的份上，今天就算了，以后要是敢再犯，小心你们的脑袋！”
　　两人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爬起来垂着头站在黑衣人身后。
　　黑星带着凤颦回到凤府，凤夫人见到凤颦回来，有些生气，正准备训斥她，突然眼睛一瞟，看到了黑星，眼光立刻柔和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黑星抱了一下拳说道：“回夫人，小的在街上遇见了小姐，就送她回来了。”
　　尽管母亲的眼神只是一瞥而过，但就是这难以察觉的柔情一瞥，让凤颦觉察到了母亲和黑星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凤夫人对凤颦说道：“你先回去闭门思过，回头我再找你！”又对黑星：“我有话要问你。”说完转身走了，黑星也跟在凤夫人身后走去。
　　凤颦见两人走了，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悄悄走进了一条小路。凭着直觉，凤颦往母亲佛堂方向走去。凤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在家里特地建了一座佛堂，她不喜欢有人打搅，常一个人到佛堂念经，有时还住在佛堂。
　　佛堂后面有一片芭蕉林，即隐蔽又幽静，府上都知道母亲的习惯，念经时不喜欢有人打搅，所以佛堂里没有侍从，周围也没有人走动。凤颦放心大胆地躲了进去，透过一扇半掩的窗，凤颦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母亲偎依在黑星怀里！
　　凤颦吓了一身冷汗，悄悄退出来回到自己房中，关上房门心里还觉得突突跳个不停，她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居然会和下人偷情！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这绝非是第一次！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凤颦不敢去想，有些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决定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