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荷香》楚舒月

105、第 105 章

　　第105章
　　荷香前几日在花园散步，不期来了一场雷阵雨，躲避不及，被淋了个透湿，回来后便有些不适，傍晚起开始发烧，虽有太医诊治，夫差还是放心不下，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守了一夜，荷香烧退了方才安心。结果到了第二日夫差头痛旧病复发，自顾不暇，荷香见状便执意要搬回自己卧房，以便夫差专心养病。夫差自是不肯，奈何经不住太医和荷香的一番恳求只得勉强同意，于是两人便各自待在各自住所，暂不相见，只忙坏了玲珑和戴宝，每日两头跑，所传话的内容也大同小异，询问对方病情，自报平安。
　　这日荷香正在卧室静养，突然宫女小红传报：慧儿来访。此时戴宝正在夫差跟前侍奉左右，原来，夫差自从病后便懒言少语，玲珑虽然也是尽心服侍，可不是慢半拍就是不遂他心意，弄得夫差一肚子无名怒火，这日不知何故，玲珑又惹夫差不悦，夫差气得说不出话来，直对他挥手说道：“你走，你走，寡人不想见到你！”
　　恰逢戴宝进来，一见此状，知是夫差动了怒，连忙小声喝退玲珑，玲珑不知所措噙着泪忍辱退下。夫差一见戴宝，心情立刻舒坦了许多，不禁说道：“还是你在我跟前好啊，我的心思不用说你就全知道，不像这个榆木疙瘩，平时也就算了，现在见我生病还来气我，真可恶！”
　　戴宝笑道：“谁叫您当初赶了我，现在后悔了吧，活该！”
　　夫差刚想生气，头又是一痛，不禁“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戴宝嘴里说笑，手上可没闲着，立刻帮着夫差按摩起头来，夫差顿时觉得既舒服又痛快，头立刻不痛了，也就不计较他刚才的话，闭上眼睛一边享受一边问道：“娘娘还好吧？”
　　戴宝故意答非所问，说道：“不知大王是在问哪个娘娘？”
　　夫差轻轻打了他一拳说道：“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再胡言乱语，小心我罚你！这宫里还能有几个娘娘？我当然是问你们家娘娘！”
　　戴宝夸张一叫，说道：“我现在可是在做兼职，您不额外付我钱也就罢了，还出手打我，天理何在呀！呜呜，我要到娘娘面前去伸冤！”
　　夫差睁开眼笑道：“我打你，我还要剥了你的皮呢，小兔崽子，仗着娘娘宠你，现在过得天不怕地不怕了，说，你平时是不是也这样油嘴滑舌地惹娘娘生气？”
　　戴宝揉完头，又接着给他捶背，一边捶一边说道：“才不是，我可没惹娘娘生过气，再说了，咱娘娘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气得倒她呢？我也就能气气您，嘿嘿！”
　　夫差听了也“嘿嘿”一笑，问道：“我问你，你可还愿意回来伺候我？”
　　戴宝一听说道：“别，您饶了我吧，着您这儿不被打死早晚也得憋屈死，我这小命还想多留两天伺候娘娘呢！”
　　夫差又是生气又是欢喜，生气的是戴宝居然一口回绝了他，高兴的是戴宝对荷香倒还是忠心耿耿，夫差说道：“看在你对娘娘忠心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可是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还是觉得谁都比不上你。”
　　戴宝一笑说道：“现在发现我的价值了，没事，我就能者多劳，有事没事也到您跟前晃晃兼个差，但是说好了，我可是娘娘的人，要打要罚得先经过娘娘的同意，您可不能私自动刑！”
　　夫差说道：“知道了，闹了半天你不就是要个免死牌吗，我答应你，准了！我问你，娘娘平时待你怎么样，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戴宝“嘿嘿”一笑说道：“挖墙脚也不是这么挖的，娘娘给我的好处多着呢，大王您不知道吧，您平时给娘娘的赏赐，娘娘全都搁在我那儿，我可以得一半呢。”
　　夫差惊讶地张大了嘴说道：“什么，得，得一半？她怎么给你这么多？”
　　戴宝又一笑，说道：“像我平时要赌个钱，或者请小兄弟们喝个酒什么的，这钱可全是娘娘出的，眉头都不皱一下，您说娘娘对我好不好？”
　　夫差被问得哑口无言，戴宝接着说道：“最重要的一条，娘娘从不责罚我，出了什么事，娘娘总是自己一人承担，绝不拿奴才撒气，更不会拿奴才去抵过，从我到藏经阁第一天起，娘娘就处处替奴才考虑，唯恐奴才在宫中受了委屈，待我比亲人还亲，您想，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愿待在她身边呢？”
　　夫差说道：“难怪你不愿回到我身边了，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好加起来也抵不过娘娘对你短短一年的恩哪！”
　　戴宝说道：“大王待我也是恩重如山，不然我也不会有事没事总往您这儿跑呀，只是娘娘身边也缺人，娘娘为人心又太慈，从不肯为难手下，要是换上其他刁钻奸滑的奴才，我怕娘娘会吃亏受气，娘娘就算受了气也不会声张，到时白苦了娘娘，便宜了那些人。”
　　夫差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想不到你也会如此替你们家娘娘考虑。”
　　戴宝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小的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大王，您好些了吗，我该回去看看娘娘了，我不在，怕那些人偷懒。”
　　夫差一听忙说道：“我好了，没事，没事，你快去服侍娘娘吧，没事也少来我这儿待着了，免得娘娘身边没人。”戴宝答应着退下，因见玲珑立在门外墙角伤心，便走过去，劝他几句。
　　荷香一见慧儿，既惊讶又欣喜，忙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荷香递给她一个刚削皮的香梨，说道：“快尝尝，今早才送进宫的，新鲜着呢。”
　　慧儿吃了一口，梨子又冰又甜，凉丝丝的入口即化，她点点头说道：“真好吃！”
　　荷香高兴地说道：“那你待会儿出宫的时候我让戴宝帮你多带些，让他帮你拿到宫门口再派辆车把你送到住处。对了你现在住哪里，为什么不回绍兴？”
　　慧儿说道：“现在外面打仗，越国把在吴都外建了一座城墙，把吴都围起来了，恐怕想出去并不容易，再说荷香我现在也不想走了，求求你，让我重新入宫吧，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我哪里也不想去！”
　　荷香吃了一惊，说道：“现在战事这么危急了吗？怎么大王从来都不说呢，宫中一点消息也得不到，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慧儿，你好傻，好不容易出宫的机会，你怎么能白白浪费呢，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劝你的？你走吧，我不会答应你的，虽然两国交战，但守城官兵不会为难百姓，你找个机会混出去，再说你本是越国人，就算出去被越军抓住了也无妨，不会有性命之忧，趁着还未到最后的攻城时刻，你赶紧逃吧！”
　　慧儿早已哭成泪人，荷香催促道：“你快走，快走！”慧儿见荷香执意不肯，只好一边哭一边起身告辞。
　　出了门，慧儿一边擦拭眼泪一边顺着廊檐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夫差的住所，慧儿心中一亮，心想荷香虽然不同意，可如果向大王求情，说不定大王能答应，想到这儿，她走上前。玲珑站在门外，一见是慧儿，便上前问道：“慧儿你来找大王有事吗？”
　　慧儿开口求道：“玲珑你帮帮我，告诉大王就说我有事求他。”玲珑点点头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他走出来说道：“大王愿意见你，你进去吧。”慧儿赶紧走了进去。
　　她虽然在宫中待了几年，可对大王的了解也仅限于从其他人嘴中听到的传闻，她还从未与大王单独见过面，一时既紧张又害怕。夫差到时从荷香那里听过几回慧儿的故事，知道她是荷香的好朋友，所以两人虽未谋面，对她并不陌生。
　　夫差和颜悦色地问道：“慧儿，你找我有何事？”
　　慧儿扑通一声跪下，说道：“求大王准我重新入宫吧，慧儿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宜妃娘娘身边服侍她，陪伴她。”
　　夫差有些为难说道：“可我已经答应让你出宫了呀，现在想要再入宫恐怕不太容易。”
　　慧儿一边哭一边苦苦哀求道：“不管多难，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今生今世我只想陪着娘娘，求大王成全。”
　　夫差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觉心生怜悯，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细看时，发现她倒有几分容貌与荷香神似，不禁一愣，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看，两人距离很近，不但慧儿娇泣之声清晰可辨，就连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也扑鼻而来，夫差扶着她低语道：“你真的愿意留在宫中？”
　　慧儿噙着泪点点头。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只见荷香急匆匆闯了进来，戴宝也跟了进来，说道：“果然她是来找大王！”
　　原来慧儿前脚刚走，戴宝后脚就回到荷香身边，他离开大王与玲珑闲聊了几句后就先往太医院去为荷香拿药，因而未曾碰到慧儿。一听荷香提到慧儿刚来过，他立刻紧张起来，问道：“她来可曾说了什么没有？”
　　荷香答道：“她只说想继续留在宫里，不想回老家。我没答应就让她走了。”
　　戴宝问小红道：“慧儿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红说道：“好像是往大王住的那边走了。”
　　戴宝说道：“糟糕，她该不会去求大王吧，娘娘，我们快走，过去看看！”荷香也吃了一惊，两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夫差一见两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忙松开手，结结巴巴地说道:“荷香你听我解释。”
　　荷香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冲到慧儿面前，一把拉起慧儿说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要你陪，我要你回去的吗，你为什么还背着我来找大王？”
　　慧儿哭着说道：“就算受到娘娘责罚，我也不怕，娘娘我不能走，我一定要留下来，我怎么能把娘娘独自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走呢？”
　　荷香也哭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我们舞坊里来的人是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的，我也一样，将来一定会死在这宫里的，哪有人明知是条死路还要拖人一起下水的呢？
　　现在你好不容易有了出宫的机会，你为什么就不好好珍惜呢？你知道吗，你回去了，就等于是我回去了，你见到了那山，就等于是我见到了那山，你见到了那水，就等于是我见到了那水，将来你死了，埋在那里，我的魂魄自然也能魂归故里，你要留在了这里，我哪里还有盼头呢？”
　　荷香说道伤心之处不禁大哭起来，慧儿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我全知道，可是”
　　话音未落，荷香推开她说道：“知道你还不走，慧儿听命，没收出入令牌，即刻离宫，以后无事不得入宫！”
　　慧儿哭道：“娘娘，您不能赶我走，我走了娘娘您怎么办？娘娘您知不知道朗月已经”话未说完，戴宝早已扑上前牢牢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半句，把她拖着往外走，慧儿呜呜大哭。
　　荷香追问道：“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朗月他怎么啦？” 因见夫差在旁便不再多问，夫差倒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一旁低头不语，荷香叹了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