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一枕黄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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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黄梁爬出洞口后，看着洞外黑压压的一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戴映棠跟在他身后，眼中也是一愣。他将脸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这些个身高矮得均匀，还穿着件大披风，连腿和脸都露不出来的家伙们，到底是什么邪教？”
苏黄梁苦中作乐地笑了笑，回道：“不是邪教，它们叫貘兽，上古的一种奇兽。而且个矮也不是它们的错，身体构造如此。戴老板，你这么说它们会不高兴的。”
“貘兽？真稀奇，没听过。”戴映棠摇摇头，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梢，挑衅道：“不高兴，又能怎么样？”
苏黄梁刚想开口，对面的一只貘兽却先声夺人：“我们要是不高兴了，别人也别想高兴。”它说话的声音很奇怪，虽然每个字都吐得极清晰，但鼻音却很重，音色又有点哑。它话音刚落，身边就让出了一个缺口，然后自自缺口的另一端，两个同样穿着长披风的貘兽压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戴映棠一看到那人的脸，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陆无涯看到戴映棠后，嘴角微挑，但与此同时小腿却被身后人猛地一踢，顿时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过跪下来后，他脸上也没什么怒色，依旧是嬉笑怒骂无所谓，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戴映棠压低声音对苏黄梁道：“跪着的那个就是陆无涯，云倚漠借给我的人。这人必须全须全尾的给带回去。”
苏黄梁听完，揶揄道：“没想到你还挺怵云大师的。”
戴映棠哂笑一声：“我怵他？我这叫有信用，好吗？”
苏黄梁敷衍地点点头，算是信了。
这时，他忽然向前一步，对着刚才第一个说话的貘兽道：“不夜，你把不相干的人放了，我跟你回去。”
名叫“不夜”的貘兽听后，发出一连串的怪笑，听得戴映棠鸡皮疙瘩都冒出了一大片。
不夜道：“黄梁，我们并没打算让你回去，我们只是想让属于我们的东西回去。”
苏黄梁闻言，讥诮反问：“属于你们的东西？这脸皮厚的还真让我无言以对。‘天枢’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了？”
不夜道：“如果不是我们，你和那只死狐狸又怎么能找到‘天枢’？俗话说见面还得分一半呢，你们俩连个渣都没给我们留，还好意思说我们脸皮厚！”他说得一字一顿，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定是在咬牙切齿。
苏黄梁无辜地耸耸肩，劝道：“不夜，别激动嘛。一提起这桩事你就爱激动。你只记得见面分一半，难道不记得还有一句话叫做‘能者多得’嘛？”
“你”不夜听了，上前一把揪住苏黄梁的衣襟，骂道：“你不要太嚣张了！苏黄梁，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谁！别以为拿到了‘天枢’，我们就真的怕了你。说到底，你跟我们一样，不过还是只怪物！”
“怪物？”戴映棠目带犹疑地看向苏黄梁，心里一沉。本来按他的性格，对这种无稽之谈是断不会相信的，尤其此话还是出自“敌方”之口。但由于之前发生的种种太过不合常理，戴映棠心里早就对苏黄梁充满了疑问。
就算他没有刨根问底，但不代表这些疑问就不存在。
所以“怪物”两个字相当于一记重鞭，狠狠地抽在戴映棠的脑袋上，顿时茅塞顿开。
不夜看着戴映棠那疑惑不定的神情，突然对着苏黄梁哈哈大笑，笑声也是阴恻恻、凄惨惨的难听：“他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吧？”他口中的那个“他”自然指的是戴映棠。
苏黄梁的目光开始一点点地变冷，他没有回答不夜，但不夜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便有了答案。
不夜嗤笑道：“苏黄梁，瞒了这么久很辛苦吧？”
苏黄梁道：“不劳你费心。”声音也罩上了一层寒霜。
不夜道：“我是不想费心你的事，但你偏偏非要让我费心！”说到这里它突然压低声音在苏黄梁耳边道：“只要你告诉我那只死狐狸在哪儿，天枢在哪儿，你的事我就不给你抖出来，否则”
他“否则”还没有说完，苏黄梁一拳就将他打飞了出去，之后他迅速地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脸上，连同那巨大的黑色兜帽，一起碾碎在地上。
不夜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大片鲜血就从他的脑后慢慢扩散开来，很快，积成了一滩血泊。
戴映棠瞪大双眼，眉头紧蹙，显然既惊且疑。
他从未见过苏黄梁“杀人”，又何况是如此干脆利落、眼都不眨一下地杀人。
陆无涯本能地喊了一声：“我艹！”心里想着：这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苏黄梁毫不在意地一脚踢开不夜的尸体，扫视一周，冷冷道：“还有谁想费心我的事吗？”他说完这句话，山洞里一片鸦雀无声。但下一秒，所有的黑斗篷都被摘了下来。貘兽们露出那条象鼻、那对犀眼、那张“四不像”的脸。
戴映棠与陆无涯惊讶地看着这些长相奇怪的“妖物”，一时间愣在了当场。陆无涯还好，虽然是个假道士，但跟着云倚漠这个真道士，妖魔鬼怪没少见，很快也就回过神来。
戴映棠虽然也没少跟云倚漠混，但向来不喜欢掺和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晦气事，因此过了好半天才定住了神。
“喂，苏黄梁，现在什么情况？”戴映棠深吸一口气，头皮有些发麻。杀人他行，杀怪物，他实在外行。
苏黄梁还未回答，一个与刚刚死去的不夜，同样奇怪的声音就代替了他的回答。
那声音道：“小兄弟，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苏黄梁残杀同族，群情激奋了。”
戴映棠望着那道自黑暗中缓缓走出的身影，疑道：“残杀同族”
“对。残杀同族。”那声音说到此处竟带了几分笑意，尽管那笑意听得令人毛骨悚然：“你还不知道了吧，他其实跟我们是一样的，同宗同源。”此刻，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走到了苏黄梁的面前。他抬手在他肩上随意地拍了拍，像是对待一位久违的朋友。随即也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罩在自己头上的硕大兜帽。
兜帽下的脸，十分奇怪。
它既不像那些貘兽一样象鼻犀眼、四不像，也不像正常人类一样，五官端正、眉目分明。那是一张半人半畜般的脸——既长着畜生的五官，又有着人脸的排布。乍然看去，诡异非常。
“凌昼，没想到你还活着。”苏黄梁在看清那张脸后，先是微微一怔，之后摇头苦笑。
凌昼顶着他那半人半畜的脸，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讽道：“你都还活着，我又哪舍得先死？”说到这里，他突然将目光挑向戴映棠，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我猜让你几百年念念不忘，偷‘天枢’，叛‘同族’的人，就是他吧？”
苏黄梁摇摇头，挑起半边嘴角：“前半句，我认。至于后半句”他顿了一下，笑意骤冷：“你可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说话的同时，他突然指尖闪过一点寒光，瞬间划向凌昼的喉咙。
凌昼下颌顿缩、头向后仰，轻松躲过这致命一击。瞪着苏黄梁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不夜那个废物吗？这种小打小闹，在我眼前就不必了吧。”
凌昼此刻也不再客气，长鼻一甩就向苏黄梁喷出了一片深紫色的雾气。而趁此期间，他振臂一挥，让所有的貘兽都朝戴映棠攻击。
陆无涯跪在地上，摇摇头，啧啧两声：“卑鄙。”说完这两个字后，他突然抽出捆绑在后的双手，左右一个交叉，将两张姜黄色的符咒贴在了押解他的两只貘兽的身上。
立刻，那两之貘兽就不能动了。
陆无涯揉揉膝盖，拍拍尘土，利落轻盈地站起身，意态悠闲地将两个手肘架在那两只貘兽的肩膀上，随口聊道：“喂，兄弟！你们说这场仗到底是以多欺少的你们能赢，还是寡不敌众的我们能赢？”
他的问话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因为那两只貘兽早就被他的符咒定了身。于是他继续自说自话道：“你看我这话问的，你们人多，我们人少，肯定是你们赢啊。但是“他摸了摸自己好几天没刮的胡茬，轻笑道：“要是那神棍够义气，能及时赶到，这胜负就说不定了。何况这苏黄梁可够厉害的，修为不浅啊。 ”他将目光转向苏黄梁，见他指尖寒光凛冽，不仅打得那凌昼节节败退，同时还干脆利落地解决无数喽啰，不由心生赞赏。
“陆无涯！你一个人在那叨叨什么了？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干，我给你找点事！”说话间，戴映棠长腿一扫一挑，就将一只貘兽踢了过来，正落在陆无涯面前。陆无涯不紧不慢地一脚踩上它的胸口，低身再贴了一张符咒，也将这只定住了。之后，他向戴映棠，在他身后帮他挡了好几轮攻击。
“戴老板，你这样拿个小刀戳呀戳的不行，根本没有杀伤力。”陆无涯晃了晃手上的符咒，意思是说，这个才管用。
戴映棠这时一刀划破一只貘兽的胸腹，将其开膛破肚。但那貘兽虽然肠子流了一地，却只是踉跄了一下，再次扑了上来。
戴映棠一脚踹进它大敞四开的肚子里，将其掀翻，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银色手枪，在陆无涯眼前一转：“这个，有用吗？”
陆无涯见了，目光一震，惊呼道：“我艹，戴老板你身上家伙带得够齐的！这可是个好东西。”
戴映棠得意道：“那当然，我身上”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陆无涯就耸了耸肩道：“可惜的是，这也没什么用。顶多弄出几声巨响，震得这洞口塌方。”
他一句话弄得戴映棠上不来下不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天只好负起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此时陆无涯的符咒也已经用完，只见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开始在戴映棠的衬衣上划来划去，回道：“你要不借我你衣服用一下”
戴映棠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但陆无涯的眼神确实又不像在耍他，于是他扣子也不解，用力一扯，对陆无涯干脆道：“拿去吧。”
“戴老板，骨肉均匀，线条紧致啊。”陆无涯瞥了一眼戴映棠赤裸的上身，啧啧赞道。
戴映棠听了这话，不觉对方轻佻，反倒对这“赞赏”应承下来：“别羡慕，再羡慕你也没有！”
陆无涯语带深意地反问：“你怎知我没有？”
戴映棠刚要开口，苏黄梁这时却突然冲了过来，瞪着陆无涯道：“你爱有没有！假道士，你那符咒也顶不了多长时间！”
陆无涯漫不经心地将一条撕得跟狗啃的一样的“布条符”贴在一只貘兽身上，摊手问道：“顶不了多长时间，也是顶。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此时的陆无涯和戴映棠虽然看似“有说有笑”，但体力都快到达了极限。这些个貘兽无论遭受了多重的攻击，永远都像无痛感、无知觉一样，前仆后继。饶是他们再以一敌十、骁勇善战，终究经不起车轮一次接一次的碾压。
苏黄梁看着微微喘着粗气的二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了沉目光，半晌才道：“头。毁掉他们的头，就能杀死他们。”他说这话的语气并不轻松，放佛做了很大的决定，做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准备。
其实，他的弓早就拉开了，早在百年前就将箭射了出去，那时他只看到了急弦而去的好，却没想到箭去弦空的坏。
而现在，他必须要承受这个后果。
凌昼听到苏黄梁的话，面部变得更加狰狞。
两道恨不能将对方挫骨扬灰、片片凌迟的目光直射而来，令人见之生畏。
“苏黄梁，虽然咱们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你比我们更恶心。”他说完，扬起手道：“迷阵！”
他话音落下。所有的貘兽都扬起了象鼻，然后，每个象鼻中都冒出了大片紫色的烟雾。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一枕黄粱（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