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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双亡 ...

  •   锦熙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萎在了地上,但身上却没流出一丁点的血。云倚漠看都没再看他,握着龙纹匕首起身迈步而过,眼中再次恢复了惯有的冷淡沉郁。
      而身后的“锦熙”则渐渐模糊了轮廓,最后变成一具咧着大嘴叉子的腐尸。

      黑暗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鼓掌,紧接着一个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听不出男女,辨不出方向。
      “都说魔由心生,心魔最难挣脱,你倒是个没心没肺的,快刀斩乱麻。好,够狠!”
      云倚漠面沉如水地盯着前方,无起无浮道:“本来就都是假的,当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就算我给你造出的幻像是假的,但你心里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我对你还是佩服的。”那声音突然间飘进了,倏而间又荡远了,十分诡异。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哪里是真的,哪里又是假的?到底是我分不清,还是你分不清?”云倚漠眸光一沉,两道锋锐的目光就像一柄利刃,直直地刺破那团黑暗:“周予念,死人就该去死人该去的地方,总摽着活人可就没劲了。”
      “我倒是觉得挺有劲的,肯定比他们抛弃我,折磨我,虐杀我时,有劲多了。”周予念咯咯笑道,但笑声里却没有一点笑意。想到生前的一幕幕,一桩桩,他就觉得恨意滔天,再无半点留恋。

      “既然你这么恨,怎么没痛痛快快了结了周衍?”云倚漠拿话激他,心中自有盘算。
      周予念阴测测地冷哼一声:“我死得这么痛苦,怎么舍得让他死得这么痛快?我要折磨他,我要他家破人亡,一无所有,一辈子都活在恐惧之中。”

      “还是下不了手吧?”云倚漠不可置否地扬了扬嘴角:“如果你像虐杀其他人一样把他虐杀了,再像拘禁其他人魂魄那样把他的也给拘禁了,最后再让他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其实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况且人只要还活着,就总会比死了强,否则你当年那么生不如死了,为何还要苟延残喘的挨到最后?”
      “那是因为”周予念声调陡然拔高,尖锐而刺耳。但因为什么,后面的话他没说。他说不出来,大概是忘了。

      云倚漠知道对方已经动了气,于是继续挑衅:“那是因为你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就跟你现在一样,心底还存着一丝不舍。”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陡然增大:“周予念,你既做不了大善也做不成大恶,不如该滚哪儿去滚哪儿去。别给我添乱。”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只见黑暗中忽然蹿出一道红影,红影之中锋芒一现,直冲他的咽喉而来。
      云倚漠反应迅速地抬起匕首迎面一挡,护住要害。但却故意让对方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并趁机将一枚符咒掷了出去。

      那符咒贴在红影上,瞬间就化为灰烬,不知是被那妖孽烧了,还是将那妖孽烫了。总之,空气中立刻弥漫出一股焦臭味,丝丝缕缕若有若无。

      周予念一击不中,便又退回到黑暗里。
      但云倚漠却面色沉了下来,眼底藏有几分凝重。
      他没想到周予念竟会有了“实体”。那这就绝对不是一个死人化身成厉鬼,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厉鬼由于怨念强大,虽能显形,但却不能触碰到人。因为阴阳相隔,鬼越不过那条线,人也跨不进那条界。它们杀人,常是通过“上身”或是利用所杀之人的心魔,制造出幻觉,诱人自取灭亡。严格来讲,它们是无法直接伤人。
      这就是为什么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心里坦荡的人,是很少能被鬼害的。

      但周予念不同。
      周予念刚刚在他脖子上留下了实实在在的伤痕,那是直接攻击。这说明,它可能已经不能算鬼了,或许已经成魔。
      但一个鬼魂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魔,几乎是不可能的。

      云倚漠脑中转得飞快,手下也没闲着。
      既然刚才对方现了身,他就不再被动。

      他将龙纹匕首的刀尖儿抵在脖子的伤处,再顺着刀刃一点点地往下滑去,如此反复,也不怕伤了自己。那龙纹匕首放佛有了感应一般,刀身一闪一闪,红光跳跃。

      “宝贝儿,快!把它给我揪出来。”云倚漠侧过脸,放佛耳语般对那匕首哄道,就像是在哄一只小狗。那匕首也像只小狗一样,不断地嗅着他伤口上的气味。

      忽然,匕首上的光芒一暗,紧接着就像有了生命般自动调转了刀尖,指向右后方。云倚漠唇角一挑,对那匕首夸了句“乖”,随即纵身一跃,便朝刀尖所指方向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无边黑暗中,云倚漠终于捕捉到了那抹红影。刀尖一挑,一点雪亮擦过红色袖摆,留下一线焦黑。
      周予念低吼一声,再次隐入黑暗。但云倚漠手中匕首也在同一时间迅速调转了方向,紧追不舍。云倚漠放佛早已与那把匕首连成了一体,无论刀尖掉转得多块,他都能操纵自如。到了最后,他几乎已将周予念逼迫得无处可藏。

      可是,云倚漠心里清楚。这样的小打小闹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而对方也未真正出手。只是它为何不出手?
      它到底在顾忌什么?
      不过不管它在顾忌什么,局势总还是对自己有利的。
      因为他也在拖,拖到陆无涯的到来。

      刀尖再次刺出,但这一次云倚漠却骤然收住了手。
      他阴晴不定地看向前方,那里站着彻底走出黑暗的周予念,以及失踪了许久的锦熙。
      锦熙闭着眼,似乎一直在昏迷。此刻正被周予念紧紧地掐住咽喉,喉结处渗出点点殷红。

      “你想拿他威胁我?”云倚漠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声音冷到了极点。
      “可以吗?”周予念裹在宽大的红袍里似笑非笑,此时只有两只苍白枯瘦的手露在外面。而且那手上的指甲又黑又长,末端尖锐如锥。
      云倚漠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反手将匕首收了回去,双手抱胸,做出了一个“休战”的姿态:“当然可以,不过你别后悔就行。”
      周予念阴恻恻地低声笑了笑,指尖毫不留情地刺破锦熙纤薄白皙的皮肤,在上面扎出一朵黑红色的小花朵:“你是想留在这里看看到最后后悔的究竟是谁?还是选择带着你的‘搭档’马上离开?臭道士,我可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云倚漠不答反问:“你从刚才就一直避免与我发生正面冲突,到底在顾忌什么?”
      周予念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二话没说就在锦熙的脖子上划出一个更大的伤口:“我的耐性不多,你赶快决定吧。”
      云倚漠见状,五指紧攥,心中起了杀意,但表面却坚持不露声色:“周衍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周予念乍听周衍之名,心里还是一突。但他其实早就没了心,他的心被人掏出盛在食盒里,已变成了野狗的美餐。

      云倚漠见他没有说话,于是继续煽动道:“周衍说了什么,你不想听吗?”
      这回周予念不再沉默,而是一字一句地坚决吐出两个字:“不想。”说完他就将指甲刺向锦熙的咽喉,这次是一击致命,再没有一丝戏耍与逗弄。

      云倚漠没想到自己的话不但没有拖住对方,而是激怒了对方。于是懊恼了一下后,迅速飞身向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阻止周予念,但此刻他也想不了这么多,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锦熙不能死,绝不能死。

      所以当大片的鲜血喷薄而出,溅了他满头满脸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刚才还与他抬杠打闹的男人,此刻喉咙间破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裂缝中不断地涌出赤红色的“熔岩”。他的脑袋耷拉在一旁,抖动的挣扎着,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但这痛苦也在从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渐渐消逝,变成一片死寂的空洞。

      “锦熙!”云倚漠低吼一声,扔下龙纹匕首,慌张至极地将双手盖在他的伤口上,但直到他把他的脖子压瘪了,那鲜血还是像“熔岩”一样冒啊冒,直到将他的双手浇得殷红仍旧不止。

      周予念趁机一脚踏在云倚漠的脑袋上,将他的脑袋狠狠地踩进锦熙冰冷的尸体里,然后开始疯狂碾压。
      云倚漠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巨大痛楚,放佛再次身处云家祠堂之中,而云倚弛愤恨扭曲的笑声则在头顶上方疯狂响起,一声高过一声。
      他疼得面部扭曲浑身抽搐,但双手还是不死心地堵着那伤口。不管如何,他脑袋里还是一直装着那个念头——锦熙不能死,绝不能死。

      周予念狞笑着从袖中伸出那只惨白枯瘦的手,对准云倚漠的胸口一点一点地插了进去。云倚漠还是一声不吭,但眼神已经逐渐涣散。突然,他感觉心脏一紧像是被人用力攥住,再也不能自由的跳动。紧接着那颗受制于人的心脏,就被极其暴力地扯出了体外,刹那间所有的血管、血肉全部扯断,他能清晰听到它们断裂的声响,因为这是他生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别怪我,我已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周予念对着云倚漠死不瞑目地双眼冷冷道。然后攥起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放到了他红色的兜帽下。兜帽下的黑暗里缓缓伸出一条鲜红色的舌头,贪婪地在那鲜热心脏上舔了舔,放佛是在品尝这世间最美妙的果实。
      “不错,反正我正好缺一颗上好的心脏。”他顿了一下,伸手轻轻拂过锦熙冰冷的脸颊:“还有我正好也缺一副喜欢的皮相。”他的尖锐的指尖停留在锦熙的那一对酒窝上,声音里透出一点怅然:“原来的我也是有过这么一对酒窝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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