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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秘密(一) ...

  •   云倚漠一路追着锦熙,稍一打听,便知道他走了哪条路。
      追进暗巷后,他很快就找到了锦熙。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倒在了地上。
      云倚漠见了,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赶忙跑过去查看。但这一看,却令他大惊失色。
      他不知所措地抱住正在抽搐的锦熙,慌忙问道:“锦熙,你怎么了?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不知为何,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眼皮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

      锦熙的意识已经一片混乱。
      他感觉有人靠近,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命拽着对方,哀求道:“求···求求你···让我抽一口···就一口··”
      云倚漠神色丕变,将信将疑地问道:“锦熙···你说什么?”
      锦熙蜷缩着身体,哆嗦道:“我受不了,求你··快··快给我一口大烟···”

      云倚漠在听到“大烟”那两字时,脑袋里轰隆一声,瞬间天崩地裂。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之人,声音都开始颤抖:“锦熙···你怎么会··”
      锦熙似乎并未听见他说什么,只是一再重复:“求你了,给我··给我大烟···大烟··”他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额角青筋毕现。连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也几乎撑破眼眶,只剩两眼狰狞。忽然,他疯狂地掐住云倚漠的脖子,力气之大几欲令对方窒息。

      云倚漠撑大着双眼,却既没感觉呼吸困难,也没感到丝毫疼痛。他只是不可置信地紧盯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实在不能相信这就是他的锦熙。

      他的锦熙,是那个笑起来有两个浅浅酒窝的男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云倚漠任锦熙掐着,任锦熙一点点将他体内的空气挤空,令他的呼吸停止,却已无心反抗。
      如果不能分担对方的痛苦,那他宁愿选择与对方承受相等的痛苦。

      这时,锦熙混乱不清的意识中陡然恢复一丝清醒。他惊慌失措地望着云倚漠那张近在咫尺、即将窒息的脸,掐住对方的双手就像烫着了般,慌忙松开。他怔怔地看着云倚漠脖子上触目惊心的血痕,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歇斯底里地低吼一声,几近失控。

      锦熙痛苦不已地嘶吼着,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没有药物的控制,他根本熬不下去。他根本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还会对云倚漠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云倚漠大口喘着气,心痛如绞。他欺身向前,想要拥抱锦熙,告诉他:别怕。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但锦熙却猛地将他一把推开,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头撞向了旁边的墙壁。

      云倚漠遂不及防,向后倒去。他的大脑里忽现一刹空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他几乎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惊失色地扑了过去。
      但饶是他动作再快,还是晚了一步。
      锦熙的脑袋“咚”地一声撞在那冰冷的墙上,印上一朵破碎的血花。

      云倚漠心神大骇,脸色瞬间血色全无。
      他紧紧抱住满头是血的锦熙,双手开始不停颤抖。他每颤抖一下,就有鲜血渗进指缝,那感觉就像在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生命在自己手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锦熙···你··你别吓我··别吓我···”他六神无主地把双手堵在锦熙的脑袋上,但光线太暗了,他找不到伤口,只能胡乱摸索。很快,两只手上全染满了血。
      “锦熙···锦熙···你不要吓我···我求求你,你千万别吓我···”云倚漠害怕的声调都变了,巨大的恐惧笼罩向他,他再也不是无坚不摧。

      这时,锦熙忽然奄奄一息道:“我···我疼。云倚漠,我疼。”
      云倚漠闻声,错乱的眼神中乍现一瞬清明。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暗巷的寂静,也打回了他的冷静。
      锦熙的命现在正攥在他的手里,这个时候,他不该自乱阵脚

      于是云倚漠一把将锦熙抱进怀里,竭尽全力地奔向叶公馆。
      他对这里不熟,不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而此处离叶公馆最近,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
      一路上,他片刻不敢耽搁,即使胸腹间几乎都快炸掉,他依旧咬着牙坚持往前跑。
      他不敢耽误一秒,因为此时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锦熙的命。

      叶公馆外守门的卫兵见了他,哭丧着脸道:“怎么又是你?”原来这个卫兵就是云倚漠那天闯进叶公馆时,劫持的那个。之后他又将目光移向他的怀中,立刻惊道:“锦副官?”
      云倚漠喘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干脆二话不说地撞起了门。
      这下卫兵也慌了。
      他吃过他的亏,自然不能再吃第二回。于是赶紧手忙脚乱地给他开门,并且安抚道:“大哥,你别急,我这回老实给你开门,你别撞了,行吗?”他心想,反正这次有锦副官在,他开了门也不算玩忽职守之类的。

      等云倚漠进门后,卫兵却惊呆了。
      刚才天黑没看清楚,此时离近了才发现,这“疯子大哥”与锦副官两个人满头满脸都是血,就像是从血泊里爬出来的一样。
      这时乌云飘过,恰好遮蔽了天上的月,令这二人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卫兵吓得愣住了。云倚漠这时缓过一口气,立刻对他吼道:“你他妈的发什么呆,快去叫人,叫叶丈秋!让他赶紧过来救人。”
      卫兵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前去通报。
      云倚漠抱着锦熙继续往主屋跑,最后他跑得体力透支,整个人终于难以支撑地摔倒在了台阶上。但在摔倒的前一刻,他一个翻身,背部着地,还是将锦熙牢牢护在了胸前。
      他想,只要是他能为他做的,从现在开始,每一点都要做到。

      叶丈秋被沈欢璃叫醒时,酒劲还没过去。他双眼通红地坐起身,语气不善地问道:“什么事?”
      沈欢璃毕恭毕敬道:“报告长官,锦副官出事了。”
      叶丈秋闻言,顿时就清醒了。他立刻站起身,急道:“人在哪?”
      沈欢璃道:“人就在隔壁,已经做了简单的急救。属下也通知了约翰大夫和最近的医院。”
      叶丈秋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些,揉着快要炸裂的头,快步走向隔壁。

      但他刚打开隔壁的门,那颗放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只见锦熙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头部虽然缠了好几层绷带,却仍止不住地往外渗血。样子真是惨不忍睹。
      他阴沉着脸,几个箭步冲到锦熙面前,怒声吼道:“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天人还好好的,怎么就变这样了?”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云倚漠哑声道:“是我的错。”
      “艹!”叶丈秋冲过去,一拳结结实实地揍在了他的脸上。
      云倚漠没有躲闪,任凭对方把自己打得满嘴是血,也没有吭出一声。
      叶丈秋打了一拳犹不解气,紧接着又挥出一拳。但这一拳却被白楼月给截住了。
      他冲他喊道:“叶丈秋,你有完没完?”
      叶丈秋倒是没料到看似弱不禁风的白楼月能接住他这一拳,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没完!”

      云倚漠拉开白楼月,面无表情道:“你别管。”之后他对叶丈秋道:“现在救人要紧。只要你能让他安然无恙,我随你处置。”
      叶丈秋冷哼一声:“随我处置?我不稀罕!”说罢他冷不丁地一脚踹向云倚漠,沉重的军靴直踢腹部。云倚漠还是不闪不避的迎面接下,整个身体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支撑不倒。
      他想:他该打,也该踹。
      他明明已经承诺过,不再让锦熙遇到任何危险。但话还没说两天,人就倒在了面前。
      “云哥···”白楼月想要扶住云倚漠,但云倚漠依旧推开了他。

      这时,医生终于赶到了。
      他们围到锦熙身边,开始迅速着手治疗。
      叶丈秋与云倚漠等人则退到客厅,以免妨碍救治。

      出来后,叶丈秋与云倚漠同时走到客厅一角,两人相对而立,互不相让地对峙着。
      叶丈秋对云倚漠道:“你知道吗?你就是锦熙的灾难!他自从认识你,就没有一件好事。他的生活本不该这样。”
      云倚漠闷声道:“我知道。”
      叶丈秋觉得这个回答特别好笑,忍不住嗤笑一声:“你知道?那你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你知道他为了等你,天天去春和楼从早等到晚,日日喝得烂醉如泥?他为了找你,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你知道是谁暗中支持锦封,发起的那一场家变?又是谁授意的锦封,可以用大烟控制住锦熙?我查过了,是一个叫云倚驰的人,别跟我说,那个人同你没有半点关系。”
      云倚漠闻言,目露震惊,揪住叶丈秋问道:“你说什么?云倚驰?”
      叶丈秋目泛冷光,嘴角的嘲讽更深:“你不知道吗?你不是说你都知道吗?这些年所发生的事,你没有去查一查吗?”
      云倚漠惶然道:“我前两天叫人去查了,只是···”
      叶丈秋冷笑道:“还没查到是吗?确实,我查这些也费了不少功夫。那我再问你,这些年,你难道就没想过去过问一下锦熙的生活吗?哪怕是悄悄的,暗地里的····这些年,你难道就不挂念他吗?”
      面对叶丈秋的质问,云倚漠无言以对。
      说不挂念,怎么可能?
      其实,有无数次,他都想悄悄潜入锦熙的身边,看看他到底过得好不好。或者,暗中打听些他的近况,看看那小子是否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然后继续在灯红酒绿中寻欢作乐。
      但每一次,他都拉住了自己。

      他的心中少有畏惧,但那一刻,他却畏惧了。
      他怕自己一旦接近他,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哪怕只是一点消息,都会令他控制不住自己,都会令他不顾一切地跑回他的身边。

      所以,他竭尽所能地与锦熙拉开距离,撇清关系,说是怕锦熙被云倚驰利用,说是怕牵连锦熙身陷险境···但比起这些,他更害怕自己的心。
      而他现在终于知道,他还是低估了云倚驰的阴毒,也低估了自己的心——无论经过多长时间,他仍是放不下这段感情。

      叶丈秋看到云倚漠愈渐痛苦的表情,心里蓦然划过一丝快意。继续咄咄相逼:“云倚漠,你还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锦熙流落上海时,受过多少苦?知不知道他与锦城大冬天裹着一床发了潮的被子,住在四面透风的破屋子里,每日几乎食不果腹?知不知道他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人,是怎么熬过去的吗?”

      云倚漠一脸颓然,沉声道:“你别说了。”

      叶丈秋当然不会停下,而且还要一字一句都说得更加清楚:“后来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到一家舞厅工作。那里的老板把他当狗一样使唤,呼来唤去,叫他去应酬各式各样的客人。那些人本就是来舞厅寻欢作乐的,又有几个正经人?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他的吗?我找到他时。他正在被一个混蛋压在床上,正在被····这些你他妈的都知道吗?”
      云倚漠推搡开叶丈秋,大吼道:“你他妈的别说了!”

      站在不远处的白楼月见状,赶紧走了过来。他抓住云倚漠紧张道:“云哥,你冷静点。”

      叶丈秋被推得倒退两步,站定后,继续道:“冷静?我看他就是太冷静了,连血都冷了!云倚漠,你知道锦熙他为了不让你知道自己抽了大烟,最近一直在加重药量,强行戒烟吗?你知道他戒烟瘾时的样子吗?”想起锦熙当时的痛苦,他顿了一下,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最后只得咬牙道:“你真该好好看看。”

      白楼月扶着云倚漠,沉了脸。对叶丈秋斥责道:“你就不能闭嘴吗?”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发怒,那样子与他平时判若两人。
      叶丈秋眼角微挑,却相当不屑:“怎么?这些事他不该知道吗?如果他不知道,是不是就能继续若无其事地扮演一往情深的样子?然后毫无负罪地享受着锦熙对他的死心塌地。”
      白楼月无比肯定道:“锦熙不会怪云哥的。”
      叶丈秋当然清楚锦熙不会怪云倚漠。他忍住满嘴苦涩,冷笑道:“锦熙是不会怪他,那他云倚漠就能心安理得了吗?”叶丈秋将目光转向云倚漠,一字一句道:“你,不配待在他身边。”

      云倚漠始终沉默不语,就像是一座雕塑般,僵立在当场。
      他从没想过这些年竟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其中,桩桩件件都像是一柄钢刀,狠狠直插入他的心尖。
      而他的心尖上,本来一直放着他的心上人。但此时此刻,却变得面目全非。
      或许叶丈秋说得很对,他确实不配去拥有那样一个美好的人。他确实不配继续待在他身边,给他造成伤害。
      云倚漠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白楼月见云倚漠神情不对,本想说些什么。
      这时,沈欢璃却走过来报告道:“长官,锦副官需要输血,要送往医院。”
      叶丈秋闻言,立即下令:“那就赶快安排。”说着他快步走进卧室,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云倚漠同时也迈出了脚步,却没有落下。他脑袋里一直回响着叶丈秋的那些话。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出这一步。
      白楼月却推了他一把:“云哥,不管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总之先要确定好锦熙的安危。”他看了他一眼,迟疑道:“毕竟你已经错过一次了。”
      云倚漠闻言,迈出的脚步终于落下了。他走进卧室,寸步不离地跟在锦熙的担架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他,心里一刻不停地装满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秘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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