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三生有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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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倚漠抱住了锦熙，就不再撒手。
一开始，也算是久别重逢的激动，抱久一点没关系。但抱到后来，他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这就有点过分了。
“喂，你抱够了没有？”锦熙偷眼看了看楼下，略显尴尬地在他耳边小声道。
云倚漠闻言却将手臂收得更紧了，闷声道：“终其一生，我都抱不够。”
锦熙讶然地张了张嘴，对这突然起来的甜言蜜语显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瞬间从脸颊烧到了耳朵。
他缓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试探道：“云倚漠，你这些年是不是转性了？说出的话怎么那么··肉麻？”
“肉麻吗？”云倚漠嘶哑的声音带出些许轻笑，坦然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句句真心。”
锦熙听了，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这幸福来得太快、太美，像是一场梦。一场也许下一秒就会醒来的梦。
于是锦熙掐了云倚漠一下，云倚漠遂不及防，问道：“这什么意思？”
锦熙老实回道：“我测试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云倚漠皱起眉头：“那你不是应该掐自己吗？”
锦熙转转眼珠：“掐你触感更真实。”
云倚漠挑眉道：“咱俩现在贴得这么紧，难道触感还不够真实吗？”
经他这么一说，锦熙也发觉两人之间确实紧贴得密不透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轮廓的起伏、以及隔在衣服下的微热温度。
这样的抱法，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拥抱了····
锦熙赶紧一把推开云倚漠，左顾右盼地慌张道：“总、总之你先放开我，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成什么样子？”
云倚漠并未坚持，而是顺势侧过身，单手揽在锦熙腰间。既然不让双手抱，那他就单手抱。反正他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云倚漠目光微偏，看向锦熙，问道：“你是不是也转性了？什么时候也在乎起脸面了？”
锦熙哼道：“我一直要脸要面，好不好？我告诉你啊，别在这破坏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良好形象。”
云倚漠含笑揶揄：“良好形象？熙副官吗？”
锦熙得意道：“那当然。我穿军装可帅了，一会给你敬个军礼，迷死你。”
云倚漠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语带深意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开心，似乎这些年的分离、辗转、颠沛···以及所有的一切，并未在他们之间留下任何的隔阂。时间倏然倒回到那段在京城里游手好闲、鸡飞狗跳的日子，倒回到一个纨绔子弟与一个江湖骗子之间的简单故事。
对于他们俩这种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白楼月实在看不下去了，也怕一边的叶丈秋突然爆发，于是大声咳嗽道：“锦熙贤侄，我在这呢。你快看看我，打声招呼也行啊。”
锦熙闻声看去，见白楼月正满面笑容地冲他挥手，一点面对他的愧疚都没有。想当年，他与陆无涯那孙子，一起抛下他玩消失，至今恨得他牙根痒痒。
不过转念一想，比起这俩人，云倚漠做得更过分，他又能说什么呢？
反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事，实在不必耿耿于怀。
于是锦熙对白楼月道：“小白，你穿这素不啦叽的长衫不好看，还是我以前给你打扮得洋气。”
白楼月闻言，提了提衣领，拽了拽下摆：“这个更适合我。低调一些。”
锦熙听得差点把白眼翻过去，心道：初见时，你他妈穿得那么招摇，还敢说低调？
他摇摇头，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畜还是无法沟通。
云倚漠乐得在旁边看好戏，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锦熙这时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那阵骚乱”，又见楼下林林总总地挤了许多卫兵，便问道：“阿秋，现在什么情况？”
叶丈秋将手中的枪打了个转，随意抛给身后的卫兵，道：“那就要问问你身后那位了。半夜三更摸进别人府邸，到底是何居心？“
锦熙听了，目光倾斜，瞥了云倚漠一眼，心道：夜黑风高，偷鸡摸狗，倒像是这货的风格。
却不料云倚漠冷笑一声，对着叶丈秋矢口否认：“叶长官此言差矣，我明明就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来的。”
叶丈秋弯起嘴角，嗤笑道：“拿枪指着别人从正门走进来的吗？”
云倚漠却反将一军：“我不拿着枪进来，早让你们打成筛子了。叶长官，原来你就是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品。”
叶丈秋深邃的眼窝里寒光一闪，若眼神能够杀死人，云倚漠早就被他弄死百回、千回了。
“云倚漠，你哪来的自信，敢在我的地盘上狂吠？”
云倚漠居高临下、有恃无恐道：“叶丈秋，你又是哪来的自信，敢跟我大呼小叫？”
双方此言一出，立刻撕破脸面剑拔弩张。
锦熙尴尬地夹在他们中间，赶紧劝道：“都是熟人了，有话好好说。”
“谁跟他是熟人！”叶丈秋与云倚漠同时吼道，这一点倒是默契十足。
锦熙更尴尬了，忍不住腹诽道：这俩人怎么一见面怎么就掐？八字到底是有多不合？
白楼月见状，也跟着劝道：“和气生财，大家全都消消火。”
锦熙心累地看他一眼，心道：这“和气生财”又是从何说起？难道说白楼月也让陆无涯拐带得开始乱用成语，变成臭没文化的了？
场面一时变得愈加混乱。
有人僵持不下，有人瞎和稀泥。最后锦熙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道：“都他妈的别闹了！大半夜的还睡不睡觉了？”
他指着云倚漠对叶丈秋道：“阿秋，别管这人有多讨厌，你今天先赏他个落脚的地方。明天我再给他找地方。”
云倚漠闻言眉头一皱，不满道：“我怎么讨厌了？锦熙你···”
“你什么你？言而无信，放我鸽子，还一放就放好几年。背信弃义，说消失就消失，对我不管不顾。还有····算了，不说了，说一晚上也说不完。我就问你，你这样的人，难道还不算讨厌？”
云倚漠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听到那些话心里就像堵了棉花一样，又闷又热。他目露歉意地看向对方，承认道：“讨厌···我这样的人确实够讨厌的。”他惨淡一笑，那笑里尽是自嘲。
叶丈秋见锦熙把云倚漠“数落”了一通，心里终于畅快了些。于是故作大方道：“锦熙，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之后他示意手下给云倚漠和白楼月找一间客房。
锦熙感激地看了叶丈秋一眼，越发觉得自己交友靠谱。
但叶丈秋的目光却始终不曾从云倚漠揽着锦熙肩膀的手臂上移开。就在他出现的前一刻，那个位置还是属于他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感情的事，是勉强不了的。
折腾了小半夜的“风波”平息后，大家终于各归各位，但除了白楼月外，其他三个人都难以成眠。
只有白楼月睡得四仰八叉，又香又甜。多日来悬在他心里的石头，终于是落地了。他是不是马上就能回去见到陆无涯那厮了？
云倚漠稍加洗漱了一番，便“摸进”了锦熙的房间。
以这种方式去找锦熙，倒不是因为云倚漠天生热爱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而是被逼无奈。
叶丈秋专门派了两个人守在他房门前，特意防止他去“骚扰”锦熙。
走不了正门的云倚漠，只好再次走了“偏门”。反正叶丈秋的脸，他必须反正扇。坚决不能顺了他的意。
云倚漠打开窗户，扒着外墙一路“飞檐走壁”，爬向锦熙的窗户。当他发现锦熙的隔壁住着叶丈秋时，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既阴森又可怖。
锦熙正在屋里来回踱步，双脚刚走到门口，又撤了回来；刚撤回来又忍不住走了回去。如此往复，已不知犹豫了多少趟。
他想去找云倚漠，但又怕自己没做好准备。
比如，他现在是不是一副穷酸相？是不是没有以前风光潇洒？万一到时犯起烟瘾来怎么办？虽然他现在犯隐的频率已经大大降低，但他心里依旧没底。
他绝不能、也不允许，让云倚漠看到自己那种不堪的样子。
就在这时，阳台外突然传来两声轻响，隔着窗户传进锦熙的耳朵。
锦熙脚下忽地一顿，心中咯噔一下若有所觉。他忐忑不安地走向阳台，抓住窗帘的手指，不自觉地在上面搓了几下，泄露出心底的紧张。
“人都过来了，怎么还不给我开窗？外面很冷的。”云倚漠的声音蓦然响起，带了些埋怨，却又饱含笑意。
锦熙立即回神般，将窗帘一把拉开。
霎时，隔着一面透亮的玻璃，云倚漠整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月辉悄然洒下，在他墨黑的双瞳与纯黑的长袍上，俱落下一层清霜。
锦熙打开面前的落地窗，毫不犹豫地将云倚漠拉进来，摸着他的脸颊，下意识地问道：“冷不冷？”
云倚漠反手握住他的手，笑道：“不冷。”后又补充道：“有你在，就不冷。”
锦熙听了这“甜言蜜语”，不由打了个冷颤，疑惑道：“云倚漠，你这几年受什么刺激了？怎么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云倚漠带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锦熙，问道：“我怎么不会好好说话了？”
锦熙被他看得心有点慌，赶忙错开视线，回道：“你说的话都跟诱哄二八少女的一样，跟我当年····”话至此，他忽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神色一黯，垂下了目光。
云倚漠见状，问道：“怎么不说了？”
锦熙唇角微扬，淡淡一笑：“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云倚漠“哦”了一声，突然把锦熙拉进怀里，俯身在他耳边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跟其它的东西没有任何关系。那些曾经附加在你身上的价值，对我来说分文不值，在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一件无价之宝。如果你觉得，那些东西对你很重要，那我就给你全部拿回来，一样不落地全交回到你手上。这次，我说到做到。”
锦熙听着云倚漠的表白，听着他的承诺，心里始终欠缺的那一块终于填补上了。虽然“甜言蜜语”对于他并不受用，毕竟他以前就是“甜言蜜语”的制造者、滥用者。但他忽然发现，从云倚漠嘴里说出的“甜言蜜语”，却像是施加了某种妖法，在他心里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醉意。
“那些对于我并不重要。”锦熙说道。同时，被云倚漠的气息紧贴着的耳朵，渐渐红了。
云倚漠得寸进尺地再次逼近，这回不只是气息了，他微凉的嘴唇近在咫尺地徘徊于那红晕的耳廓旁，若有似无地偶尔碰触。并低声问道：“那什么才是对你最重要的？”
锦熙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地说了一个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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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叶丈秋一夜未归。昨天自云倚漠来了以后，他人就出去了。
所以这一夜锦熙房里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又或者是他故意不想知道，所以才逃出自己的家，孤身一人游魂般徘徊于风寒露重下，夜阑人静后。
最后他走上高高的城墙，望向自己家的方向，脸上竟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影竟从漆黑中走了过来。他走到近前，毕恭毕敬地欠身道：“长官，天气凉，还是多穿件衣服吧。“说着他将手里的狐裘大氅双手奉上。
叶丈秋瞥他一眼，接过狐裘大氅给自己披上，吩咐道：“沈副官，这深更半夜的你就不用值班了，回去吧。”
沈欢璃并没有动，却回道：“属下不是在值班，属下只是想陪陪长官。”
叶丈秋不由失笑：“陪我？我有什么好陪的？”
沈欢璃沉默不语，却也没有走。
叶丈秋拿他没办法，只好不再管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点上一根，呼出一口白气，也不知这团白气，是烟雾还是冷气，反正都混杂在了一起，也分不清界限，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乱得很。
他抽完第一根，又紧接着拿出第二根，刚想点上，突然想起了什么，把烟递到旁边的沈欢璃面前，问道：“来一根？”
沈欢璃点点头，双手接过，把烟叼在了嘴上。他刚想掏火，就见叶丈秋擦燃一只火柴，凑过来道：“别费劲了，我给你点。”
沈欢璃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将要燃尽的火焰还是凑了过去。叶丈秋手指修长有力，映在烛火之下，霎时好看。沈欢璃怔了一下，赶紧把目光别开。
烟被点着后，他对叶丈秋道：“谢谢长官。”
叶丈秋微点了下头，又擦燃一根火柴，点着了自己的烟。
就这样，他一根一根地抽了一宿，直到脚下的烟蒂堆成一座小山，天边才泛起了一线鱼肚白。
叶丈秋长舒一口气，冻木的脸上显出一丝茫然，心道：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自己：那下一夜呢？
沈欢璃一直宛如透明人般站在叶丈秋的旁边，除了陪他抽烟，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与动作。这就是他的处事风格，这就是他。
云倚漠比锦熙醒得早，他醒来后，便对着仍在他怀中睡熟的锦熙，看了千遍万遍，放佛那眉眼怎样看，都看不腻。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当初为何要撒手离去呢？果然是脑子有病。
锦熙这时忽然梦呓出声，喃喃唤道：“云、云倚漠···你··在哪···”
云倚漠心疼地收紧怀抱，不断吻着他的额头，轻声安抚道：“我在这。就在你身边。”
锦熙似在做着什么噩梦，猛然挣扎道：“滚！滚开！别他妈碰我！”
云倚漠见状想叫醒他，却见他眉头紧皱，委屈喊道：“云倚漠，所有人都欺负我，活着···真的··好难，”
“云倚漠，别看···别看我··我不想让你看见这样的自己。”
“云倚漠，我好想你···”
“云倚漠··云倚漠···混蛋···”
······
云倚漠听着锦熙不断的梦呓，整个人愣在当场，隐约感觉到他这几年恐怕是遭了不少得罪。而他不仅全然不知，还不管不顾。
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锦熙的梦呓还在继续，云倚漠却听不下去了。他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恨不得将自己五马分尸。最恨不得的是时光能够倒退回去，他一定不会选择离开他，一定不会走出北京城，一定不会转过身，撒开手。
若是如此，也许这个时候，他们还是相拥在一起，只不过可以安心踏实、无忧无虑地睡在那张小木板床上，不耐烦地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鸡叫、鸭叫。
云倚漠摇醒锦熙，对着睡眼朦胧的他，郑重道：“跟我回去吧。我们回去。”
锦熙还没睡醒，推开他烦躁道：“大早上的不让人睡觉，去哪啊？”
云倚漠道：“回家。”
锦熙被这两个字刺痛了一下，清醒了些：“回家？回哪个家？”
云倚漠弯唇一笑：“回北京的小木屋。”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三生有幸（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