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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

  •   我同灵瑞回宫后,避开落水一节,唯向萧惟渊禀报了遇剌的事,因灵瑞无碍,刺客来历也无迹可循,此事并未宣扬,只暗地里着人察访。
      父亲总疑心此事是陈司空所起,多次着人传话给我,让我在宫中多防备些陈芊蔚。
      前朝的事我虽不管,但多少也知道些:自先帝去后,陈司空结党营私,朝堂上有独大之势,数次与父亲生出尴尬。这谋算公主来排除异已的事,除了他还有谁有那么大胆子。
      好在萧惟渊特指了华奉御亲自照料兮哥哥,又赐下许多生肌补血的良药,他伤势渐愈,我才稍放了心。灵瑞却常常闹着要出宫去看他,我苦劝不得,奏明萧惟渊后又多派待卫跟着,方由得她去。

      德昭元年八月初五,王师北征。
      此去一为保家国平疆乱,二为挫蛮族振我□□国威,深得举国拥促,挥师北上之时,京城倾城百姓夹道欢送。
      我北登玄武门城楼,远远眺着数十万大军仪仗鲜明,军容齐整,如一条蛟龙蜿蜒至天边。铁血男儿气吞山河,甲胄金戈誓当克敌,这才是保家卫国的男儿本色,我大武生养的好儿郎!
      只是那举目不尽的盔甲中,谁是谁母亲心尖的肉?谁又是谁的春闺梦里人?此去经年,奈何良辰好景虚设,只折一枝陌上杨柳,唱一曲离歌难尽,愿故土乡音,稍稍驱散北国严寒。
      一尊别酒,一声杜宇,道不明情思无数。
      迎风阖上双眼,予慕哥哥,还有……那人,蓁蓁在此别过。

      予慕哥哥走后,嫂嫂暂搬回将军府陪姚夫人小住,家中一下子冷清许多,转眼至秋。
      时常留心着前线的战事。姚将军是久经沙场的人物,手段老辣,战事并不吃紧。王师甫至,一气的势如破竹,常有收复失地,大败蛮族的捷报传来,这样下来,不过几月,大军便能得胜还朝。
      我还是不免担心,崇丽殿内原就设有佛堂,便日日参拜,只把内心的种种不安恐惧托与无上佛法:非信不足启愿,非愿怎可导行。我能做的,不过这些,愿我佛以大慈悲,得佑平安归来。

      一日用过晚膳,我正与萧惟渊正在殿中说话,却见灵瑞入了殿门。她这月余常在我家呆着,也不多见,我正要问问兮哥哥的伤势,不想她自已来了。
      灵瑞一改往日的嘻笑,进门径直上前跪道:“请皇上、皇后为灵瑞赐婚。”
      我怎么都料不到她竟说出这样郑重的话,一时惊愕,再看她时,面上定定的肃然,不像是顽笑话。
      转头去看萧惟渊,他也是一派的迷惘,却先开口道:“灵瑞,你先起来,有话好生说便是。”
      灵瑞只道:“皇兄不答应,灵瑞便长拜不起。”
      萧惟渊扫我一眼,我忙会意起身拉她:“灵瑞,你要皇上为你赐婚,也得先说是哪府的公子,要不,你让皇上怎么答应。”
      灵瑞再看看我,又看看萧惟渊,正色道:“皇兄,也不是别人,就是嫂嫂家的予兮哥哥。”
      一时惊愕更甚,也不顾拉她,心中乱成一团,千头万绪现不出一点清明。上次听灵瑞提起兮哥哥时,还是小孩子心性,怎么忽的闹成这样。莫非,这段时日,又出了什么事?
      灵瑞一个女孩家,若是声名有损,叫我如何与皇太后交待。也是我分了心,竟一点不察。
      想到这层,方觉后怕,思绪一下跌落,浑身密密的泌出一身冷汗,粘着贴身的绸衣,闷得一刻都难熬。
      听到萧惟渊再问她:“灵瑞,你说说看看,你为什么要皇兄为你与魏予兮赐婚?”

      我心中凛凛一紧,眼风随转,只见灵瑞一脸的坚定:“他护我救我,为保我周全而重伤。我已想得十分清楚,灵瑞此生要嫁的,便是这样的人。”
      萧惟渊默默看她,并不说话,面上是一惯的不着痕迹,只有眼神映着摇曳的烛火,绽出不定的微光。
      灵瑞并不躲闪,仰起脸与他对视,眼中折出满满全是陨身不毁的执着,那种执着从来是人世间最可怕的物事,所谓痴毒,不过于此。
      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再开口道:“灵瑞主意已定,此生非他不嫁。若是皇兄不允,灵瑞只有效仿母后,长伴父皇。”
      那样的话说得绝决,我一旁听着,都有些心酸。果然,萧惟渊长长叹出一口气:“你既然决意如此,皇兄定会好好为你打算。不过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时候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
      灵瑞再不多说什么,只俯身一拜:“灵瑞先谢过皇兄。”便起身告退。

      她一出殿,我忙跪道:“臣妾未好生照料灵瑞,灵瑞年幼,与臣妾的兄长相处多了,便生了异想,都是臣妾不周,请皇上责罚。”
      萧惟渊伸手扶了我起:“这并不干你的事,灵瑞自小就被宠着,难免任性。紫予,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我一颗心方放下,见他并无责难的意思,便开口:“臣妾以为公主不过是一时意气,过了这阵便好了,只拖拖便是。”
      萧惟渊摇一摇头:“我至少见她这样认真的样子。”皱了眉便再不说话。
      我也不好多话,只默然候着,好久,他才道:“她今年有十五了罢,也该要准备大婚了。”
      知道他已有了主意,与我料的也不差。我素日里都把灵瑞当妹妹看,兮哥哥的人品自然也没有话说。灵瑞活泼,兮哥哥内敛,若是有情,当成极相配的一对。
      拿定主意,便道:“按理此事臣妾不该多嘴,若论家世人材,臣妾的次兄也应算是不差,不过公主金枝玉叶,这样的大事还是要慎重为好。”
      萧惟渊伸手揉一揉脑仁,反微微笑道:“我这个妹妹,从来都这样古灵精怪,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你二哥我见过几次,也是个稳妥人,灵瑞嫁了他我也放心。何况灵瑞自已喜欢,不如就应了她吧。”
      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想起一事还要再斟酌:“皇上这样说了,臣妾也无异议,不过如今服着国孝,赐婚只怕不宜。”
      “这并不是难事,今年先把婚期定下,过了孝期再成婚不迟。紫予,你明日还得去趟仙居殿,请母后的示下。”
      我点一点头:“臣妾自然知道。”

      第二日起早,赶着皇太后早课之后去仙居殿问安。
      领了夜吟初如出门,绕行太液池一隅,池旁有宫人正划着船采莲蓬,兰舟相戏,隔水笑抛一枝莲,其间菱歌清散: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
      远远见了我,便转了舟身向我行礼,笑语如银铃初绽。
      我亦微笑,侧头对初如道:“我记得你的家乡也在江南,是否江南采莲也是这样的情形?”
      初如答道:“可不是,奴婢小时还曾同姐姐们一起去采过莲藕,至今还记得当时嬉戏的情形呢。”
      我点一点头:“我也很想去看一看呢。”停步思虑片刻,又道:“你去承香殿请德妃至仙居殿,只说有事相商,不必太急。”
      初如应下,转身往承香殿而去。我再不耽搁,领着夜吟到了仙居殿。

      时候算得正好,至仙居殿时皇太后刚刚从太庙回。
      我多时不见她,她仍是素服打扮,不用脂粉,单在手上圈一串锦红玛瑙的念珠,颗颗雕成观音大士法像,宝光流转,映得周身多了一份出世清姿。
      忙上前请安:“臣媳叩见母后,隔日不见母后,母后的精神愈发好了。”
      太后见是我,十分亲热,亲自拉了我起身坐下,又唤宫人请了佛前供的果品来,才道:“母后这两天也正念着你,可巧你就来了。”
      我估摸着陈芊蔚不时便到,不敢多话,赶着要将灵瑞的事禀告,先讨了太后的示下,再来试陈芊蔚的话,这样才两事均不误。
      起身跪道:“臣媳此来,确是有要事请母后的示下。”
      皇太后并不惊异,仍吩咐我起来说话,我不便隐瞒,原原本本把灵瑞请婚的事回了她,又道:“此事兹重,皇上不敢独断,特令臣媳来回禀母后,请母后作主。”

      太后不急答我,回身取了茶盏,也不急饮,只不急不缓拨着茶上的浮沫,官窑青花的薄瓷盖扣在盏沿上,生出些轻微的叮叮声,与更漏的滴水声声相应生寂。
      半天,她才轻啜一口,搁下那盏道:“皇上意下如何?”
      我陪了笑:“皇上的意思是,公主已到适婚年级,难得又是公主喜欢,不如应下此事。”
      太后点一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她看上的是你家兄长,家世人品想必放得心。先帝在时,也曾交待过灵瑞的婚事,你回去和渊儿说,叫他千万不要委屈了灵瑞。”
      我只拜道:“臣媳知道了,多谢母后教诲。”

      说话间,陈芊蔚已到,她着一身沉绿色水缎的常服,下配葱白撒嫩黄流水间花罗裙,衬同色帔帛。堆垂云髻,饰以宫绢堆纱翠菊,其余只用细钗几支定住发髻,妆得精致玲珑,尤显娇弱。
      她盈盈上前一礼:“臣妾拜见皇太后、皇后。”
      我见她通身都是太后平素喜欢的样式,只笑一笑,上前扶住:“妹妹切莫多礼。”又转头对太后道:“臣媳想着,这事成不成都少不得要劳烦妹妹,所以一并请了妹妹来,还请母后不要怪罪臣媳擅做主张。”
      太后不动声色笑笑:“我知道你向来周全,芊蔚也是自家人,有事商量是应当的。都坐下说话吧,紫予,方才的事,你再说给芊蔚听听。”
      我忙应下,挑了要紧的话告诉她,才道:“妹妹也是灵瑞的长嫂,不知妹妹怎么看?”

      陈芊蔚只低了头,声音娇柔:“臣妾以为此事极好,先帝同姑母是最疼灵瑞妹妹的,灵瑞妹妹若得能个好夫婿,也可慰先帝在天之灵。”
      我不料她这样说,心中微微一愣,面上仍含十分笑意,却不开口。
      “只是……”她稍稍抬了眼,看看太后又看一看我,樱唇微启,又仍低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后见她这副样子,满脸慈祥:“你有话说便是,这里没有外人的。”
      她才重抬了头:“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话说出来不知道妥不妥当:先帝孝期未满,此时赐婚只怕……”眸中寒光闪过,眨眼之间便低头掩了去。
      我全看在眼中,陈芊蔚如此急燥,这样轻轻一试,便沉不住气,真是成不了大器。枉费我特地设计,赶在她前向太后禀明,再等了她来说这番话。
      我魏家若得了公主下嫁,是大大对她陈家不利,这样浅显的道理她自然再明白不过。不过她可不该在这儿急着反对,等在朝堂上借了他人的口岂不好上许多。
      再说皇太后本是向着灵瑞,虽是先帝孝期不满,最多是延后,并不会不答应。这样一来她可是妄做了小人,二来也试出陈家对我魏家敌意不浅。

      我含笑不语,只听到太后道:“此事可先定下,责太史监择定大婚之期,明年过了孝期再行礼便是。先帝在时,是最疼灵瑞的,若他知道,也定会高兴。”
      我含笑起身:“臣媳替家兄谢过母后。”
      再闲话几句,便同陈芊蔚一同告退出殿。
      此时西风渐起,迎面扑来仲秋凉意,我转头莞尔:“入秋风大,妹妹素来纤弱,应好生将息,可别耽误了自已的身子。”
      陈芊蔚欠身一礼:“多谢姐姐操心,妹妹定会注重。姐姐事多,妹妹不敢耽搁,先行告退。”
      我仍是笑意满盈:“妹妹请便。”
      看她走远,我回身对夜吟笑道:“接下来,便是准备灵瑞同兮哥哥的婚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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