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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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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帮长孙无垢盖好被子,只要无垢能醒过来,她可以离开他。他绝对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若是她偶尔来了信给无忌,他也不会去看,只要无忌可以念一两段给他听就好。她不愿见他就不愿吧!他实在思念不过对着画像说一句话也行。她不用担心孩子们如何,他自会好好照料,她要是想孩子了,他定带着孩子去见她,然后遥遥地看她一眼便好。
可她为什么还是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就算她以后的人生和他无关,可他要她活下去啊。
长孙无忌在屋外听着李世民的低语,世民他——
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对无垢用情至深,如今听来只心酸难忍。
“观音婢——”趁着李世民去拿药膏,长孙无忌在长孙无垢床边坐下,“等你醒了我们回家,回洛阳长孙府——”
洛阳长孙府有长孙无垢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她能记得的所有的快乐时光都在洛阳长孙府里。
“我们回家,回洛阳!你还是洛阳的长孙无垢,不会有人来欺负你!我们在院子里面栽满你最喜欢的牡丹花——”
这样的场景太美好了,长孙无垢连梦里面都不敢这样想。
“妹妹,我带你回家——”长孙无忌哭出声,他不会再丢下无垢一人了。
有人在哭?
是谁?
承乾吗?
还是青雀?
不要哭啊!
长孙无垢缓缓地睁开眼睛,是哥哥在哭?哥哥为什么要哭?
长孙无垢动了动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轻触着哥哥的手指。
“妹妹——”
观音婢醒了!
“大夫——大夫——”长孙无忌急忙去唤孙思邈,“我妹妹醒了——我妹妹醒了——”
观音婢醒了!
李世民奔回屋内。
长孙无垢醒了?
宇文成都守在院外寸步不离,听见长孙无忌的大吼,她醒了?
长孙无垢睁开眼睛,这里是哪里?一切都很陌生,可她没有担心害怕,有哥哥在他的身边。
她太累了,只能再次闭上眼睛。
“我妹妹怎么样了?是不是没有事儿了?”哥哥的声音这么焦急,她又让哥哥担心了。
这里是大夫的家吧!那陌生苍老的声音是大夫的吧!
哥哥带她来找大夫,所以她没有死,又活了过来?
“为什么观音婢的眼睛又闭上了?孙大夫——”
长孙无垢闭着眼睛没有动。
“这位夫人已无大碍,只要将这些药喝下去休养几日便可痊愈了——”
她已经无大碍了吗?
“观音婢——观音婢——”李世民陷入狂喜中,忘了长孙无垢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端过药碗,“起来喝药了——”
大夫说无垢已经醒了,可无垢一直闭着眼睛。
“我来吧——”长孙无忌接过李世民手中的药碗,轻轻地将药送进长孙无垢的嘴里,“观音婢,喝了药就好了——”
李世民立在一旁热切地看着长孙无垢喝药,观音婢喝了药就会好了!
长孙无垢恢复的很慢,好几日夜里还发起高烧不停地说着胡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言不语,只有长孙无忌喂药才会喝下去。
李世民远远地看着无忌喂药心里百般滋味,无垢醒来后完全当他不存在。
“痛吗?二哥会很轻很轻的,不会弄痛你的——”上药这件事情无忌做不来,毕竟无忌只是无垢的哥哥不是丈夫。
他下手很轻,生怕会弄痛无垢一点,“要是痛就告诉二哥——”
这话是白说了,说给他自己听的而已,无垢根本不会和他说话,只咬着牙躺着连额头冒汗了都不说一个字。
“观音婢——”知道无垢不会理睬他,李世民还是端着药碗出现在房内,“军情紧急,无忌暂时回去处理军务——”说完又向前挪了一步,“这药快要凉了,你先喝几口吧——”
长孙无垢没有出声,只看着窗外的那条路,哥哥回来会从那路上经过。她看着那条路,哥哥会从那条路上而来接她离开、带她回家。
“你不想见我我这就离开,这药一定要喝了——”李世民将药碗放在床边。
长孙无垢没有喝药紧紧地盯着窗外。
无忌三日内都不会回来,无垢得知无忌离开后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靠在床头没有喝药也没有躺下。
“观音婢——”天已经黑了,无垢脸上明显带着焦急不安之色,“你不用担心!无忌三天后就会回来——”他开始后悔让无忌离开了。
“哥——”无垢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哥——”
李世民将长孙无垢缓缓搂在怀里,“无忌会回来的,我们先喝药好不好?”
长孙无垢似木头人般没有了一切生气和神情,靠在李世民的肩头不发一言。
他又做错了吗?他只是——只是想让无垢快一点好起来。他只是想照顾无垢。
“这是药浴——”李世民着急地解释,无垢身上的伤疤光靠吃药敷药消除不了,全身泡在药水之中才会痊愈,他知道无垢生性害羞,一定不愿意让孙夫人帮她宽衣解带。可是他忘了,无垢也绝对不会让他来帮忙的。
长孙无垢看着李世民,浑身发抖蜷缩在墙角处。
“你不要害怕,二哥什么都不会做——”李世民徒劳无力地解释,那些不好的事都是他给无垢带来的,“二哥不碰你——二哥守在门外——”
李世民掩上房门,屏住呼吸听着屋内的动静,无垢没有泡药浴仍在墙角处瑟瑟发抖。
是不是他消失不见,无垢才能好起来?
长孙无垢看着窗外,哥哥来时她便会看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有人推门进来她也没有睁眼,那么熟悉的味道除了李世民还有谁?她没有什么话好对他说的。
他掀开被子把她抱开,将她的衣服轻轻地褪下帮她清洗着身子,她依然装作熟睡不知的样子。无垢的月事来了,身下潮湿一片,李世民换下那块湿透的布,垫好干净的布又严严实实地帮无垢盖好被子。他的手滚热不断地隔着衣服在她的小腹来回轻抚。无垢的肚子总是会痛,生了承乾才好了点,这些天他对无垢粗暴的缘故,他听见无垢对孙夫人说的话,无垢的肚子又痛了。
长孙无垢不想却不得不承认这让她很舒服,她很快便真的睡熟了,没有想过为什么李世民的手会那么热。
观音婢睡熟了。
李世民换了一只手,将另一只手伸进一旁的热水盆中。如此便能一直暖着无垢的肚子了。
长孙无垢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李世民在院中清洗衣服。他端着一盆血衣在洗着,那是她弄脏的衣物,李世民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就算是在沙场上也没有做过这样低三下四的事情,在院子中清洗她沾满血污的衣服。她看着他晾洗衣物,阳光穿透窗户,照在她的身上。
他再次扶她进药浴盆中时她没有拒绝,坐在盆中让药水浸润着伤口。
她依然看着窗外等着无忌,可是会喝下他喂的药,是因为看见了他手上的伤痕了吗?
“不要紧,一点都不疼——”见无垢看着他的手,他急忙开口,“是我太笨了,打翻了药罐——”
他不太精通熬药。
长孙无垢接过药碗昂起头将药喝了下去,喝完药又靠在床头不语,仍旧没有和他说一个字。
可他已经很满足了!
观音婢——
长孙无垢睡得很熟,眉头没有紧锁,眼角也没有泪水,安稳地睡在那里。李世民缓缓地在长孙无垢额头上印下一吻又迅速缩了回来,心怦怦直跳。
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低矮的屋内,他躺在长孙无垢的身侧,宇文成都远远地站在院外。他不再嫉妒愤恨宇文成都,同样都爱着长孙无垢,他还能伺候着无垢洗漱,宇文成都连见见无垢都不能。他已经很满足了。
静谧的屋内只听见长孙无垢细细的呼吸声,就像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她就睡在他的身边,像青雀一样缩在他的怀里面,他能轻而易举地揽着她安睡到天明。而这样的时光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了。
渐渐地,长孙无垢可以下地行走了,孙夫人□□攀谈,和她说过这附近有个母难树,凡是失去孩子的母亲都会去那棵树下拜拜,好让孩子重新投胎为人。
长孙无垢想了好几日,她本不信这些却很想去那棵树下为那个失去的孩子拜拜。
“我还会有孩子吗?”长孙无垢犹豫了很久。
孙思邈摇了摇头,“以夫人的身体,很难再有孩子了,就算是有了孩子恐怕也会很难生下来——”最起码需要三五年的时间好好调养。
“大夫——”长孙无垢看着须发尽白的孙思邈,孙大夫高寿几何,人可以活这么久吗?“我还能活几年?”
“十年——”最多也不过十年吧,他沉思了一会儿,“好生调养十五年也是有的——”命数有定,不能再多了。
十年?十五年?
够了,已经够了,她知道自己不生长寿之人,还能活这些时间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可是只有是十年了啊!她要做的事情是十年的时间远远不够啊!
十年的时间,足够拥有一个繁荣富足的大唐吗?足够让大唐强大不再遭受战火的洗礼吗?足够为李世民夺嫡吗?
李世民睡得正熟,长孙无垢没有告诉李世民她要去母难树下,刚出院子便看见了在院外等候多日的宇文成都,也不过是点点头行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