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木叶Lily

75、回忆

　　“爹——”那女子嘴里喃喃地唤着。
　　生产的女子或是由丈夫陪同着一起来就医的女子都会唤着自己丈夫的名字，陪同这位这女子的人气质非凡，她口中唤的竟是自己的父亲不是丈夫。
　　“爹——痛——”
　　观音婢好痛，爹，观音婢要哭了，爹不能说观音婢不勇敢，因为观音婢真的很痛。
　　“爹——”长孙无垢昏迷了很久，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孙夫人在为她清理伤口才会这么痛，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觉得痛了，那般撕心裂肺的事情她都忍受过来了，怎么还会因为痛而流泪呢？
　　女子挣扎起来，孙夫人见状暗呼不好，都怪自己一时心软，“快过来按住她！”
　　李世民急忙按住长孙无垢，好让孙夫人继续处理伤口。
　　无垢唤的是爹，李世民不禁黯然。无垢生产时他总是要陪在一旁让无垢拉着他的手，他知道无垢其实很怕疼，所以不管他人如何劝说他都要留在产房里面陪着无垢。她痛的厉害了，便会委屈地唤着他，怪罪他让她怀孕了。
　　他总是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让她受苦，可是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丢下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不堪，他没有保护过她，她竟也从未怪罪过。
　　这一次她毫无意识地躺在这里唤的不再是他了，他能做的却只有按住她好让那些药涂在伤口上。
　　“等夫人醒了就可以喝药了——”孙夫人满头大汗地在那女子的伤口上全部涂好了药。
　　“相公，那女子——”她素来不过问病人的事，这一次却忍不住了，“能活下来吗？”
　　“那就要看她自己了——”孙思邈在配着药。
　　“大夫，我妹妹怎么样了？”廊下的男子并不比屋内的男子好几分，神色悲恸，眼泪直流。
　　“令妹求生意识薄弱，我已经让夫人帮令妹处理好了伤口，只要能度过这三日就可无忧了。只是令妹一直昏迷不醒，要是能醒过来喝药会好的更快——”
　　“如何唤醒我妹妹？”唤醒观音婢？长孙无忌擦擦眼泪。
　　妹妹还能听见他们说话，他们对着妹妹说话，或许妹妹就能醒过来了，长孙无忌急忙奔进屋子中。
　　李世民拒绝了孙夫人帮无垢擦洗身子的好意，孙夫人下手那么重没看见无垢很痛苦吗？李世民轻轻地擦拭着无垢的身子，“观音婢——”他唤了无垢好久，无垢仍是躺在那里，“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也不想看见我，可是——”
　　“可是我们还有孩子啊！你可以不要我，你不会不要承乾、你不会不要青雀、不会不要丽质——”
　　还有长孙无忌，他连长孙无忌都不如，但他不在乎了。
　　“你嫁我为妻后还时时惦念着无忌在长安好不好，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怎么嫉妒无忌的——”
　　李世民擦干净长孙无垢的手，他第一次碰无垢的手是赌书的时候，他故意站在无垢的身后趁着无垢踮起脚去拿书碰了一下无垢的手。那个时候无垢还是一个小矮子，踮起脚才到他的胸前。
　　“舅舅就要回来了——”他早打听到了高士廉的消息，已经派人去接高士廉了。他答应过无垢的话都记得。
　　他在高府初见无垢就知道他们有过婚约。
　　秀宁，不要闹了，谁说娘偏心只把你嫁出去？世民也订了亲，世民的未婚妻是长孙将军的小女儿。
　　娘看着嘟着嘴巴的秀宁。
　　可是后来婚约却随着长孙一族的没落作罢了。
　　“二公子——”三宝神神叨叨地在他耳边嘀咕，“二公子，高大人回府了，夫人让您去高府拜访——”
　　“高大人去了什么地方？这么久才回来？”李世民随口问道。
　　“听高府的下人说是去接他们家的表小姐和表公子入府——”
　　“表公子？表小姐？哪家的？”李世民头也没抬，专心写着字。
　　“还能有哪家的？长孙将军的儿子和女儿呗——”三宝磨着墨答道。
　　嗒——
　　墨汁滴在纸上，长孙将军的女儿？
　　那个好吃又胖呼呼的小女孩？
　　他去高府后便让三宝支开了院子外的仆人，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
　　他怎么了？怎么会那么想看见那个女孩？被秀宁知道了还了得不知会怎么嘲笑他呢！
　　他正自嘲着却听见一阵箜篌声。
　　“你是谁？”
　　秋千架下的黄衣少女便是长孙无垢吗？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儿，可她怎么会变得这么瘦？他印象中的长孙无垢是个胖娃娃。
　　她真的是长孙无垢，李世民不动神色地接近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忌成为最亲密的好友，如此一来便可以日日见到无垢了。
　　太原城内的少女们谁见到他不是一幅仰慕不已的样子，偏偏长孙无垢眼里面只有她的哥哥长孙无忌，无忌有什么好看的？
　　灯节上，他好不容易甩掉了长孙无忌，告诉无垢只要将愿望写在河灯上就可以实现。三宝潜入河里捞了半天，在一群写着想要嫁与他为妻的河灯中却看见长孙无垢写的是不要和家人分开。这算什么？他气了好几日！
　　长孙安业要带长孙无垢离开？还帮无垢说了一门亲事？
　　他半路上将无垢截了回来气的直吐血，他们明明早有婚约在先的！
　　他的未婚妻体弱多病寄人篱下怎能不叫他痛心？
　　那个时候娘和高士廉都看出了他的心意吧！
　　可是长孙一族已经没落了，娶她极为不易。他心里清楚，如果高士廉没有被流放，无垢大概不会嫁给他。
　　高士廉之前犹豫了很久，无垢的身子不好，既要宠着无垢不让无垢受委屈，又要顾忌着无垢的身体不让无垢生养。国公府怎么会娶这样的夫人？何况无垢实在是年幼不忍和家人分开。
　　无垢当着他的面说嫁给他是为了不让舅舅担心时，他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好在那时有娘在，无垢还是嫁进了李家。
　　他娶她后不能同房，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后悔过，只有满心的欢喜，全府上下都在打趣他痴心的样子，他也不在乎，高兴的不知所措。他总是想着无垢即便不爱他也是喜欢他的，谁想到婚后的无垢对他并未恋人夫妻间的亲近。他这般骄傲的人也忍了下来。
　　他知无垢年幼苦楚，心下想着不叫无垢担忧，既然不喜欢他那就如兄妹般相处也好，起码在无垢的心里面家人总是很重要，那他也是重要的了。李家受到皇帝的猜忌，母亲离世，无垢担起了整个家族的重任。他总是很担心无垢会累到，可是无垢每次都是笑着摇摇头转身去处理各种事务。
　　李家举兵起义，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大哥说无垢死在了阴世师的刀下。他疯掉了，完全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他只记得无忌兴冲冲地过来在他耳边说无垢还活着。无垢活着回到他的身边，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让能让他清醒的事了。
　　无垢比之前更为成熟稳重了，他心里起了希冀，无垢该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她身边便只有他一人呢。高夫人喂无垢喝了催月事的药，万姨娘也催着无垢为他生下孩子。他本不想那么急的，他希望无垢可以心甘情愿地和他圆房。可是他贪心了，无垢这辈子只会有他一人不是吗？那早一点是不是也没有关系？他这般为自己找借口。
　　无垢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的亲近，他只当不知道。终于，无垢怀上了承乾，他不知道有多高兴，承乾寄托了他太多的希望，不光是秦王府和大唐，还有他和无垢。
　　承乾尚未百日，无垢便怀上了青雀，他乐得不知所措。青雀最爱他，他也最疼青雀。青雀六月时，无垢有了丽质。他希望可以有一个女儿，长得像她的女儿。丽质更像李家的人，他还想有一个女儿，太医却提醒他以无垢的身子要是再生产的话很可能——
　　他害怕了，下定决心不让无垢怀孕，即便他无比渴望要一个像她的孩子。
　　他做了太多的事情来伤无垢的心了，那个失去的孩子——
　　无垢痛，他更痛。他看着无垢在哽咽流泪，看着无垢一点点地消沉下去，看着无垢离开王府，看着无垢变得沉默寡言。
　　这一场战役打得极为艰难，他素日喜欢拼命，这一次更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如果他死在了这里，无垢会不会就不会离开？
　　无垢没有离开，无垢抱着病痛的身子来战场。
　　他以为无垢原谅他了，直到宇文成都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幻想。无垢来这里是为了宇文成都他真的是气急了，即便无垢不喜欢他也不会让他这般恼怒。他打败了宇文成都，俘虏了宇文成都。他并未有杀害宇文成都的念头，他心里只想着无垢怎么还会分神去想其他事？
　　无垢私下放走宇文成都，触犯了军法，没有人敢说。他极力地想将这件事情掩饰过去，无垢却主动要求行刑。他恨极宇文成都，无垢却为宇文成都挡剑。
　　他太生气了，才会那样对无垢，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宁愿放无垢离开也不愿对无垢凶狠。

作者有话说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偶像刘亦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