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剑与西方贱》宓唐

4、4，谁来把我偷出去吧！

　　艾伦这天过的并不顺利，满城的人都因为领主的贵客喜好新奇物品而翻箱倒柜，抱着自己家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到领主府外兜售。艾伦也带着何必去凑热闹，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反而差点被拥挤的人群踩踏。
　　何必偷偷蹭了蹭艾伦：“要不，要不，你还是卖掉我吧，你昨晚烧的那么厉害，不能再拖了！”
　　艾伦撇了他一眼，弯下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要以为我卖掉你还会把你偷出来。”
　　何必讪笑两声，他还真有这想法：“但是，你的脚必须尽快治疗，我担心再这样拖下去，就真的会废掉了，你不会想当个废人吧？”
　　废人两个字刺激到了艾伦的神经，是啊，何必只是一把聒噪的剑而已，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的脚重要。
　　艾伦抿唇问：“你真的能卖出去吗？”如果何必的价值足够换一瓶治愈魔药的话……
　　何必知道艾伦想通了，松口气的同时心底有些小小的失落。他摇摇头，甩掉不该有的情绪，挺起小胸脯：“当然！你帮我把外面的铁锈弄掉，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艾伦找了块碎石，在何必身上敲打。雪白的剑锈结成薄片，一块块从他身上剥落下来。最终露出两指来宽的洁白剑身。
　　何必一直自称是天意石锻造而成，艾伦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觉剑身不像金属，洁白的看不到一丝瑕疵，莹润温柔，仿佛半透明，隐隐有光从中透出，比他见过的最华美的宝石更为光彩夺目。
　　“痒痒！”
　　何必从艾伦手中挣脱，臭美的转了个圈：“怎么样，我好看吧？当初我家少主可是把丹青圣手的画从墙上摘下来给我让位置呢！”
　　这样的自得的何必让艾伦不自在：“嗯，算你没有骗我，不用担心你卖不出去了。”说完，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布将何必裹了裹，塞进怀里。
　　何必不老实的从破布里钻出脑袋，扒在艾伦胸口问：“你会舍不得我吗？”
　　“不会。”
　　何必眨巴眨巴眼睛，伤心了，缩了回去，再不说话。即使在马戏团里跟很多人同吃同住也喜欢独来独往的艾伦竟有些不习惯了，一路上都在尝试找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自己会去把他偷回来吗？领主府守卫森严，即使自己治好了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何况这脚，也许根本就治不好了。拖着条伤脚，他可能要花很多的时间，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也有可能找不到机会。失败的可能性比成功大多了，他不想告诉何必，以免时间拖的太长，何必会更难受，甚至怀疑他的能力。
　　等到他把何必偷回来，再假装顺手把他带出来的好了。
　　艾伦随着人群，缓缓的涌进领主府。负责这一事务的是个做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大部分时间只是抬抬眼皮子，挥挥手，表示这件东西他看不上。所以即使人很多，进行的也很快。
　　当管家见到从脏兮兮的破布中露出真容的何必时明显的怔了一下，一直偷偷留意他神态的艾伦，立刻把心里的价钱翻了一倍。
　　管家招手，跟侍从耳语几句，侍从离开后不久又跟在领主身后回来了。领主前面，还有一个形容憔悴的年轻人，他倨傲的高抬着下巴，浓重的黑眼圈也掩盖不住他的英俊与优雅，但是何必对这位领主的贵客没有好感。一看到这张纵口欲过度的脸，他就会想起马车里隐忍的哭声。被他拿在手里的时候极力忍耐着，才没有跳起来。
　　巴奈特目光闪烁的盯着何必，就像盯着稀世美人，目光中流露出的欣喜与赞美跟之前高傲冷清的形象大相径庭。管家咳嗽两声，未能将他主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只能转移平民们的视线。
　　他跟他的主人有一个同样习惯性上扬的下巴，施舍一样的开口说：“给你二十个银币交换你的剑，你愿意吗？”
　　人群中发出惊呼。
　　嗷，多么愚蠢的人啊。
　　领主的富有来自于对平民的盘剥，没有哪个贵族是慷慨的。大家深谙这种定律，拿来的东西都是家里用不上，有卖不上价钱，说不上来历的旧物。领主老爷的贵客看不上就算了，如果看上了，就当是额外的一笔收入，他们并没有多大损失。
　　但是从那位贵族老爷神态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拿来的东西肯定非常值钱，才会让一位穿着奢华的贵族失态。
　　二十个银币，天呐，最精打细算的妇人也只能用它们紧巴巴的过两个月。
　　艾伦心里冷笑，不去看管家，而对巴奈特说：“我要一瓶治愈魔药，一百枚金币。”
　　人群骚动了。
　　“哦，他，他要一百枚金币！”这是平民一辈子也见不到的财富。
　　“他还要魔药，是为了治疗他的腿吗？难怪他会来领主府。即使他有钱，药剂师也不会把魔药卖给一个平民。”
　　“真是大胆的孩子！”
　　“安静！”管家不悦的盯着艾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给你一百枚银币，并且让领主府的医生为你治疗你的腿，如果留不住，可以帮你锯掉它，保证不会伤害到你的性命。如何？”
　　他今天感觉比昨天好了很多，隐隐觉得如果不去管它，似乎这条腿也会痊愈，只是大概会跛脚行动不良而已。如果他只是求保命，他根本就不会带着何必来领主府。
　　艾伦依旧不理管家，提高音量，对巴奈特重复道：“我要一瓶治愈魔药，一百枚金币。”
　　巴奈特抬起头，看了看艾伦，又看了看管家，似乎不满管家的处理不当打扰了他的兴致。微微皱眉，管家立刻谦卑顺从的低下头。
　　“给他。”
　　“老爷？！”一个贵族，怎么能让一个平民予取予求？！
　　巴奈特不满的问：“这点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办吗？”
　　管家诚惶诚恐的弯下腰：“不敢”
　　巴奈特已经迫不及待的拿着何必转身离开了。
　　何必小心翼翼的转过脸，可惜巴奈特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忘记跟艾伦道别了。
　　虽然艾伦好像挺嫌弃他的，但是他想要告诉艾伦，他很感激艾伦这几天的陪伴。
　　人的生命太短暂了，恐怕以后都见不到艾伦了。何必遗憾的想。
　　何必之后，巴奈特又得到了不少剑。长的短的轻的重的红的黑的蓝的绿的，比何必便宜的，比何必贵的，各种各样的。何必想，巴奈特一定是一个剑痴，一个没有品位的剑痴，所以才什么样的都不挑。
　　但是巴奈特对何必的态度始终是不同的，比如他会每晚抱着何必睡觉，不准别人碰何必，还会跟何必说话。明明听不到何必的回应，他还是锲而不舍的自言自语。如果艾伦在的话，一定会发现场面滑稽极了。
　　巴奈特：“伊夫，是你吗？”
　　何必：“我叫何必，不叫衣服！”
　　巴奈特：“太美了……听说东方人喜爱一种洁白的矿石，他们称之为玉，你就是用玉锻造的吧？”
　　何必：“土包子！玉是雕琢！怎么能锻造呢？我可比玉贵重多了，天意石懂不懂？哎呀，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巴奈特：“据说你的体内沉睡着一位神灵，她一定如你一般美丽动人，我要怎么样才能唤醒她呢？”
　　何必：“混，混账！我才不是女人！”
　　巴奈特：“明天我们就前往科佛郡，在那里，我为你准备了盛大的，东方式的庆典。从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八百名健康的孩童，将用他们的鲜血，迎接你的归来。”
　　何必猛然一惊：“等，等等！用‘他们的鲜血’是几个意思？喂喂喂，血祭什么的那是魔剑喜欢的！老子是圣剑，圣剑！圣剑是不能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的！！”
　　何必快吓尿了，虽然他已经沾过殉情小情侣的鲜血，大概不能成圣了，但是八百个无辜孩子的血，他，他不成圣也不想堕魔啊！
　　何必淡定不了了，剑身猛烈的震动起来。巴奈特兴奋的将他握住：“哈哈哈哈，你终于动了，你也喜欢这样的庆典对吗？不要急，不要急，我会加紧赶路，尽早让你回归人间。”
　　“回归你妹！！老子一直在人间好不好！快放手，我不干了！！”
　　自此之后，巴奈特就经常能看到神迹——刻在地板或者墙壁上的诡异符文——汉字：老子不要血祭！
　　可惜何必的西语只会说不会写，而巴奈特又听不见他的声音；巴奈特也不是东方文化的爱好者，看不懂方块字。为了防止激动的何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总是往外跑什么的，巴奈特用束缚魔纹困住了何必，不仅灵气受阻，每次跑出巴奈特身周一定范围，就会像凡铁一样栽倒在地，动弹不得。虽然巴奈特善解人意的扩大了这个范围，供何必遛弯，但并不能改变其本质。
　　何必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巴奈特明白他的意思，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早，早知道，就不让艾伦把他卖过来了，或者，死乞白赖也要艾伦把他偷回去才行！
　　巴奈特把他所有的反常都曲解成对仪式的渴望，每天都来跟他报告行程。何必糟心的想，这跟每天告诉死刑犯还有几天行刑一样，简直丧尽天良！！
　　半个月之后，巴奈特一行人低调的赶回了科佛郡。巴奈特的宅邸是典型的魔法城堡，不是说外观，而是说隐在暗处，常人察觉不到的禁制。
　　何必被压的狠了，感觉自己就像蜗牛，被套上了巨大的沉重的壳儿，举手投足迟缓如同老妪，简直欲哭无泪。
　　说好的人在熟悉的地方容易放松警惕呢？！
　　他这一路乖乖的，就指望着能麻痹敌人，然后伺机逃走。万万没有料到终点会是这么一个牢不可破的大笼子！
　　何必愁的剑身都暗淡无光了，明知身上有自己揭不下来的禁制，藏在哪里都会被巴奈特找到，还是捉迷藏似的乐此不疲的在城堡里躲藏，自欺欺人的想找一个禁制覆盖不到的死角。
　　今天他躲到厨房壁橱上昏昏欲睡，两个下人抬着一筐蔬菜从外面进来，依稀可以听到两人的交谈声。
　　“胆子太大了，竟然跑到我们城堡来行窃。”
　　“嗷，多么迷人的绿眼睛，美的令人心碎，和传说中的光之子一模一样……”
　　“嘘，公爵大人是不会饶恕他的，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亲爱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惋惜，他看起来还那么小，恐怕还没有十五岁……”
　　绿眼睛？十五岁！
　　何必一下子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