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剑与西方贱》宓唐

14、14，似是故人来

　　深渊之下，白天也看不到天空，四周依然是一片黑暗。不过相较于死灵四处游荡的夜晚，黑暗空旷、没有死灵出现的白天着实善良的让人感动。
　　没有生命危险，有何必的灵气滋养，也不会觉得饿，只有两个人的地底深处，仿佛就是他们俩的世界。艾伦一边养伤，一边学习隐匿阵，他出生至今，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
　　何必讲不出阵法原理，连脚下布的隐匿阵，也是从铸剑师封存在他剑内的阵法中依葫芦画瓢的产物，于是他也就这么生搬硬套的交给艾伦。只用了半天时间，艾伦就将隐匿阵记了下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学更多东西。
　　何必狐疑的看着他：“做什么都忌讳贪多嚼不烂，你先把隐匿阵好好记牢吧。”
　　艾伦便趁着白天没有死灵的功夫，在何必摆的隐匿阵四周，又摆了无数个隐匿阵，满心以为晚上就不用龟缩在何必画的、只有几步宽的隐匿阵中了。没想到死灵根本不受影响，艾伦摆上的石块被几脚踢下悬崖，却在何必的阵法边缘改变了方向。
　　“怎么会这样？”
　　艾伦自认画的跟何必教的丝毫不差，为何他的一点用都没有，而何必的却能影响到死灵？
　　何必心虚的垂下脑袋，后退两步，他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阵法可不是随意几块石头，几道线条就能成事儿的。甚至这些石头跟线条都只是辅助，灵气，才是结阵的关键！要么是灵气丰沛处，引当地灵气成阵；要么，是用自带灵气的物什，依托材料本身的灵气结阵；而这里既没有充足的灵气，石头也不是饱含灵气的物品，这阵，是靠着何必自身的灵气运转起来的。据说，控制灵气达到出神入化的大能，根本不用画阵，控制灵气模拟阵法运转，便能瞬间制造成百上千的各种阵。而艾伦，根本没有灵气，他摆的阵没有灵气供给，便如同幼儿过家家一般，毫无用处。
　　何必唯唯诺诺的将原委一一道出，艾伦没有责怪他，而是问：“如何能拥有灵气？”
　　“灵气啊，其实到处都是，有些地方浓，有些地方淡。我的故乡的人，有许多修炼的法子，可以在吐纳间，将灵气收在体内，需要时再释放出来。”
　　“就像魔法师一样？”魔法师也是借用周围的魔法元素释放魔法。如果只有魔法师能够使用阵法那就麻烦了，可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魔法师的。
　　艾伦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让何必的揪了一下，再没有心思挑挑拣拣，思考教艾伦哪种心法比较合适。
　　算了，他都离开家乡多少年了，他记住的这些心法早就不知道被改良过多少次了，说不准这些心法传承人瞧见了，也认不出这是自家心法了呢。况且，这里距离家乡那么遥远，当年九死一生来到这边，又辗转了好多个国度，这些年就没见到一个家乡人，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我教你心法吧？”
　　艾伦很聪明，何必将口诀教了两遍，他就能背了。这边知识体系跟故乡截然不同，他又教了一些常识性的比如经脉五行等知识，艾记下它们也只花了三天时间。
　　一周后艾伦便自称寻到了气感。何必不信，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艾伦能将心法学的多好，先不说血脉不同，老祖宗的灵气认不认艾伦这个人，单说世间浑浊，众所周知修炼是越早越好，岁数大了被浊物堵住了关窍，纵使天资再好，也是枉然。
　　想他少主两岁开蒙，便跟着老教主学心法，花了两年时间引气入体，已是稀世奇才了，三天就找到气感可能吗？若真有这般容易，故乡早就是神仙漫天飞了！！
　　再者说！这周围根本就没有灵气！艾伦找到的是哪门子气感？？
　　艾伦却十分肯定自己找到了何必描述的那种玄而又玄，或者说诡异的感觉，他很想聚起灵气，以事实反驳何必。奈何那些灵气总是无法在他体内停留，一旦他强行牵制，体内名叫经脉的东西就像被腐蚀一样疼痛。
　　“你别勉强自己，修行如同积跬步，一跃千里只会根基不牢，为将来留下隐患。况且你失血过多，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本就不是练功的时机。一切以身体为重，先养好了再说吧。”何必见艾伦疼的浑身抽搐，还在尝试，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阵法也需要勤加练习，不如你来摆阵，我用灵气帮你激活，看看威力如何。”
　　对上何必担忧的眼神，艾伦忍不住摸摸他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挂上微笑：“好吧。”
　　在阵法激活的那一刻，看到本来已经走到阵法中的死灵被挤到一边，毫无察觉的继续游荡，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将艾伦包围。
　　他的阵法成功了！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等他学好心法，拥有灵气，再多学几个阵法。即使再度面对五趾狼、瑞利这样的强敌，也不会再这样狼狈逃窜，连一丝反扑的机会都没有了！
　　艾伦对阵法爆发出空前的热情，除了睡觉，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练习隐匿阵上，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何必都未曾掌握的连环阵——何必不得不承认艾伦在阵法上有着非凡的天赋。
　　这个连环阵说来简单：隐匿阵大致像一个圆形，他将数个隐匿阵层层相连，留下一个缺口，等死灵走到阵圈中，迅速补全阵法，并让何必激活。死灵被迫到隐匿阵外，但是隐匿阵形成的圆又将他困在其中，不得逃脱。
　　能巧妙的避开关窍处，让每一个阵法运转自如，不会彼此影响，这才是连环阵的难点。像何必，自带阵法数千年，也未能这般运用自如。
　　何必抓着艾伦胳膊，半个身体躲在艾伦背后。
　　艾伦勾起唇角：“你在害怕？”
　　“才，才不是！”何必结巴道，“是他太恶心了！”
　　“我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吧。”
　　此时深渊外已经是一片日光灿烂，深渊里虽然暗无天日，但是死灵的活动轨迹将昼夜标注的十分清晰。夜晚活跃的死灵已经失去踪影，只剩下艾伦用隐匿阵困住的那一只，不停的在阵圈里转圈，试图离开。
　　死灵只是一个黑影子，除了轮廓，没有任何细节，可是他比夜晚更加迅速的动作出卖了他，他在焦急——如果他真的有心情的话。
　　“不行！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不要觉得困住了他就没有危险了。灵气属阳，而他不是阴灵想必也是属阴的，阴阳相生相克，此消彼长。阵法能影响他，他亦能影响阵法。我们尚且不知道他实力如何，万一他拼死一搏毁阵逃脱……还是不要贸然靠近比较好！”
　　“没什么大不了，这么多次，我们有哪一次失败过？你不相信我画的阵，也应该相信你自己。”
　　何必被他说的又是得意又是心塞，不到一旬的时间里，艾伦摆阵消耗的灵气比他先前数年用的还要多！自那个女人用他自杀之后，他的灵气就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而被艾伦唤醒时体内的灵气，还不及沉睡前万一。
　　他是剑，没有天地之灵们的天赋，吸收灵气额外艰难，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了一些，被艾伦这一番消耗……还不如刚被唤醒的时候呢。
　　可是这些话，他没办法跟艾伦说。
　　艾伦耸耸肩膀：“无论我们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出去，总要弄明白他们是什么，怕什么。这是难得的机会。”
　　艾伦是对的，何必被说服了。他咽下嗓子里的唾沫，点点头，鼓起勇气跟着艾伦走了过去。
　　两人站在崖壁上凸起的石头边沿，而死灵则是行走在崖壁上，于是两者成九十度角交叉，艾伦、死灵、崖壁，三者组成了一个大写的“H”。
　　两人看了许久，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即便离的很近，他也像能吸收光一样，将何必身上发出来的光吞噬的干干净净，依旧只能看到一团没有任何细节的黑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困在崖壁上的死灵仿佛一团软塌塌的淤泥，越来越小，黑色的淤泥不时的从他身上滑落，一块块掉下深渊。
　　何必眼明手快的拉回艾伦手臂，厉声呵斥：“你要做什么？！”
　　“我想看看从他身上掉下来的是什么。”
　　何必炸毛：“他，他身上能有好东西么？不能碰！”
　　之前还怕的浑身冷汗，这才学丁点东西，就要上天了？
　　这时，死灵忽然停下了动作，两人同时感受到了从空气中直渗进毛孔的危机。
　　只见隐匿阵中的死灵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筋骨，整个坍塌下来，在崖壁上蜷缩成一团，表面蠕动着不断收缩，越缩越小。
　　“小心！”
　　突然间变生肘腋，无数淤泥样的组织被死灵挤出来，这一次却不是软趴趴的跌落悬崖，而是如同一枚枚箭矢向四周激射，带起阵阵腥风。
　　何必将艾伦向后拉扯，自身化形，剑身一荡，艾伦只觉眼前一片绚丽的剑影。刺耳的哀鸣一下下砸在耳膜上，砸的艾伦双腿不堪重负般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耳朵，脑海中如万只蜂蚂，嗡鸣不断。头痛头晕恶心反胃折磨着他，艾伦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泪，即使泪眼模糊，他倔强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何必的身影。
　　而何必全然不受影响，凭空拧转，立在艾伦身前，灵气喷涌，剑影如花，将飞向这边的淤泥拨向别处。
　　片刻后，艾伦从哀鸣中挽回一点神智，就见一道刺目的白光绕过何必，径直向他飞来。那些淤泥竟然只为这一击做掩护？死灵的目标是他？
　　艾伦看似快速的躲避动作，在白光的迅捷下显得如蜗牛般迟缓，幸好何必反身一挡，堪堪拦住白光。白光见一击不中，竟不再挣扎，化作万千萤火般的细碎光点，散失在空气中。
　　何必落地变作人身，伸手拈住一枚光点，蓦然呆呆的站住不动了。
　　艾伦按住何必胳膊：“你有没有受伤？”
　　何必愣了一下，才神思不属的摇摇头。
　　艾伦：“怎么了？”
　　何必茫然的朝四周张望：“这气息，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