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剑与西方贱》宓唐

13、13，教我用阵吧

　　“别动。”何必也醒了，在艾伦胸膛上敲了敲，阻止他往后缩的动作。“待在阵里，不要出去，它们发现不了我们的。”
　　说这话的时候何必其实有点不自信的，他作为攻击性武器被锻造出来，防御性的阵法本来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之前摆阵救艾伦是他第一次出手，如今艾伦虽然清醒，但是仍旧气血不足不良于行，也不知道算成功还是失败。加上之前乞丐这一职业的推广失败，使得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是什么？”
　　“大概，是阴灵一类的东西吧？”
　　“阴灵？”艾伦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什么？”
　　“就，就是人或有灵性的物死后残留在世间的神识，不过这个应该不是……”毕竟不是他的故乡，而且两者间看起来也不全然相同。
　　艾伦尝试着理解何必话中的意思问：“你是说死灵吗？”
　　“？？”何必话语懵懂，“死灵是什么？”
　　艾伦：“……”
　　何必依旧一派天真：“？？？”
　　大约是对剑形态的何必发脾气发习惯了，又或者是刚被吵醒还没想起何必人形态时闪闪发光的模样，艾伦质疑道：“你连它们是什么都不清楚，就坚信你胡乱摆放几块石头可以抵御住他们？”说着，他就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
　　那些不知道是不是死灵的东西似乎没有意识，漫无目的的朝四周扩散，偶尔有一些路径交叉的影子撞到一起，他们便迟钝的扬起手臂，缓慢的扭打起来。虽然慢，但那模糊的形态和非人的姿势，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
　　即使主动往深渊跃下的时候抱着必死的觉悟，此刻艾伦也不想坐以待毙的等待死灵走近，验证周围几块石头的威力。不如趁现在死灵还没有聚拢过来，赶紧离开这里。
　　何必明白艾伦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早点从这里出去啊。这里一点灵气都没有，他每消耗一点就少一点，得不到丝毫补充。这种入不敷出的感觉，比巴奈特的城堡舒服不了多少。
　　现在却是艾伦重伤未愈，而这深渊也古怪的很，他自己倒也无碍，可是艾伦肉体凡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何必咬咬唇，艾伦那次的高烧，真的吓怕了他。所以，与其冒冒失失毫无准备的拖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身体离开这里，不如做些防范，暂且停留，养精蓄锐，再做打算。加上对于自己用灵力布下的隐匿阵，何必再不自信，也有五分把握。本是自己一个人游移不定，艾伦一下子站到了不信那边，何必下意识的就往天平的另一边着力，对它多了几分信心。
　　可惜这自信是无根的浮萍，无法说给艾伦听，他只得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离开这里……”艾伦抬起头，除了死灵运动的黑之外，依旧是一片黑暗。不要说是攀爬，他连崖壁在哪里都看不见。这要怎么离开？于是句尾只好又吞回到肚子里。
　　何必得意的哼哼两声：看吧，你还不是照样没法子。
　　艾伦又不死心的往周围凝神张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死灵朝他们这边扩散，脚步越来越近，而艾伦依然一无所获。细密的汗水沾湿他的额发，本就苍白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何必看着他惊惶不安的样子，十分不解。不是说人遭遇绝境的时候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会失去理智，将任何可以想象的希望无限放大吗？就像救命稻草那样。为什么艾伦明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却依旧不肯信任他的阵法呢？
　　最终还是他先心软了。艾伦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这个孩子无依无靠，看看至今的遭遇不难想象他受过多少苦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罢了，何必跟一个过的还没他一把剑幸福的孩子怄气呢？
　　何必想给艾伦一些安慰，一些安全感，就像艾伦的怀抱给予他的一样。于是他从艾伦衣襟内翻身出来，在对方的愣怔中化成人形，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不用担心，就算阵法不管用，我也会保护你的！”
　　何必足足比艾伦矮了一个半头，使得两人现在呈现出来的画面，完全没有他脑补中安慰人的温情。他短短的胳膊努力箍住对方，身体紧贴，脑袋只能搁在艾伦胸膛上。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倒像是撒娇，亦或者投怀送抱。
　　这些，沉浸在自己脑补中的何必看不到，艾伦也没能察觉。
　　他在何必抱住他的一瞬间，就僵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人的怀抱这么温暖。抱住他的手臂明明限制了他的行动，这种紧束感却赋予了他从没体验过的安心。危机感瞬间离他远去，深渊、黑暗、死灵，周围的一切一切都在何必的微笑中化成了万丈光芒。他仿佛置身天堂，四周是和煦的阳光与微风，隐隐甚至能闻到远处鲜花的馨香。心装在自己的胸腔里，这一刻却已经不是在为自己而跳动。
　　艾伦的脸迅速的烧了起来。他脑子里乱做一团，本能驱使他在这样的窘迫下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至少，要背对何必，不能被他发现。可是他的身体违背了他的本能，他无法开口叫何必松开、无法用力将何必挣开，他甚至为了何必抱起来更轻松一点，缩了缩肩膀，弯了弯腿，试图让自己体积小上一点——一切都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完成。
　　何必久久不闻艾伦吐槽，疑惑的收起笑容：“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何必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松开胳膊去探艾伦额头。
　　艾伦浑身一轻，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失落。
　　好在这种失落感并没有困扰艾伦多久。只见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在眼睛逐渐放大，在他意识到这是一只死灵迎面而来的时候，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他张嘴想要喊点什么，喉咙却紧张的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迅速的抱住背对死灵、一无所知的何必朝一边闪躲。
　　神奇的事情在这时发生了。
　　一直直线迎面走来的死灵在距离何必大约巴掌远的时候，蓦然拐了个弯，从右边划出一个规整的半圆，绕了过去。
　　……
　　何必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那只死灵的存在，心下松出口气：成功了！转瞬得意起来，高兴的拍拍艾伦胳膊，小下巴抬的高高的：“看，我的阵法很厉害吧？”
　　艾伦点点头，只当是讨何必高兴，心里不以为然。这些死灵本来就在做无序运动，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何必也看出艾伦的漫不经心。鼓着腮帮子挣开他手臂，蹲一边生闷气去了。
　　艾伦的视线还停留在绕开的死灵身上，只见那只死灵没走多远，就跟另外一只撞到了一起。两只深浅浓淡完全一致，轮廓截然不同的影子时分时合，藕断丝连的纠缠在一起。离他们自有几步的距离，然而自能听见一些磨蹭崖壁的声音。
　　最终两个影子融合在了一起，变的高了、壮了一些，却分不清究竟哪个赢哪个输、哪个吞噬了哪个。
　　若是阵法的功劳，有一就会有二。当一个又一个死灵从隐匿阵边沿绕道的时候，艾伦不得不承认，这个阵法或许真的有用。放下心之后才注意到蹲在一边很久没动的何必。
　　艾伦由衷的说：“你的阵法真厉害。”
　　何必置若罔闻。
　　何必在等他道歉。
　　艾伦却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两步走到何必身边坐下，立刻被气鼓鼓的瞪了一眼。
　　“你怎么了？”
　　何必当然是不理他的，艾伦多问了两遍，何必看出他压根没意识到道歉的问题，好像自己在小题大做无理取闹一样，更气恼了。螃蟹一样横着往旁边挪了两步，侧身背对着他。
　　艾伦不解的坐在原地，思索何必究竟怎么了。没多久，失血过多的身体便有些精力不济。闭上了眼睛。
　　何必偷偷扭过，见他似乎睡着了。一边嘴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一边又担心他着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缓靠了过去，缩在艾伦身边，心不甘情不愿的提高自己的体温。掰着手指，小声唠叨着：“你这人真讨厌，自私冷漠贪财还总不信任人，连道歉都不会……”
　　“对不起。”
　　何必抬眼撞进一汪怡人的翠绿之中。
　　“你，你装睡？”背后说人短处，被正主听个正着，何必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该尴尬还是生气。
　　艾伦粲然一笑：“如果你不说那些话，我可能就真的睡着了。”
　　“……”何必脸红，“哼！”索性扭头继续不搭理。
　　从何必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并没有因为扭头有所减缓，这样别扭、口是心非关心着自己的模样，直暖到艾伦心坎里。
　　总是心软的何必，禁止他盗窃的何必，缺乏常识的何必，为了救不相干的人离他而去的何必；会为他哭泣的何必，为给他治病卖掉自己的何必，跟着他跳下悬崖的何必，寒夜中为他取暖的何必……艾伦的心终于开始承认何必对他而言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对不起，这是你第三次救我，我不应该怀疑你的能力。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或者剑？”
　　艾伦不管他的抗拒，又主动凑了过去。何必连转几个面向也没躲过，直挺挺的变回剑的模样，啪嗒一下砸在地上。
　　艾伦忍不住笑出声来，将他揣进怀里。何必忽然发现，变回剑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教我用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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