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浮光蜃景·完结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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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来应该立马回去的吧。”音浮光将最后一道菜品端上桌，笑着摇了摇头。
“回去了也无济于事。既然陈茉不想让我看到，那一定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境况了。”
“···你总是这么看得开。”音浮光颇为可爱地冲我眨了眨眼睛，像个天真的少女。
我无奈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胡艾歌、坚持乘着轮椅端菜的音浮光，以及按着我坚称我是客人不让我行动，和胡艾歌夫妻一起胡闹的胡千夏。
音浮光对目前还不知道什么的胡艾歌介绍了我，给我按插上朋友兼高中同学的身份。这已经是第五个十次轮回了，每一次，胡艾歌都没有接受沈萌，选择了死亡。每一次都是相同的命运，每一次音浮光都要辗转于痛苦，不黑化才怪吧。
“真搞不懂你。”音浮光凑过来，小声在我耳边吹着气，“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总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呆呆的样子，好像一直被别人以欺骗的方式保护着。无论是什么莫相离、江筠来、陈茉、沈萌还是任何什么人，都被你坑进了你的局里了吧。”
我站起身，试图以高度俯视她：“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好不好···神经病么你？”
“你应该明白的。你从不是什么陈烙，你只是一个影子，你连苏苜都不如。”
音浮光怜悯地看着我。她身后是熟悉的玻璃幕墙，我们两个人像是被隔绝在场景外，胡艾歌和胡千夏对着空气说笑着，互相给别人夹菜，而我们漠然地站在幕墙另一端谈话，似乎只是面前摆着一台电视机。
“你应该明白的，结局已经被写好了。”
我摇摇头：“我不明白。你总是在说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么自以为是，以为你自己最聪明。”
“那就算了吧。”
她迅速敛下眼睛来，似乎已经极其厌倦了这场对话。裤管空空荡荡的少女将自己漂浮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长刀猛然斩向眼前的幕墙，像我第一次遇见秦非的时候一样。
“只希望你，能瞒他们一生，也只是瞒他们一生，让所有人永远都不知道，你是谁，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剧情还在继续，胡千夏打开电饭锅的盖子，淡淡的米香和浓郁的雾气一起蒸腾起来，霎时处处温暖，模糊了我的视线。
胡艾歌是我男神，胡千夏是我最爱的角色。虽然现在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至少经历过。
胡千夏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
“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舒心的一顿饭了。”我点头表示赞许。也只有在我自己的故事里才能吃到这么正宗的“莫氏家常菜”，自从莫相离离开之后，我也就只能偶尔在江筠来手里吃到几次，江筠来走后更是过上了天天和那群研究员一样生嗑营养物提取液的生活，难得能碰上一次，当然要放开肚子吃。
胡艾歌却是格外慈爱地冲我笑笑，一张年轻脸硬是被他衬出一种当爷爷了的感觉：“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不要客气。”“是啊。”音浮光跟着抿嘴一笑，身后仿佛加了大片的闪光特效，令人几乎要瞎了眼。
音浮光实在太漂亮了，无论何时都像站在遥远的云端，美且触不可及，胡艾歌又只是那种极其平凡的小帅长相，他们如果站在一起，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搭调，可是一旦走入了生活之中，两个人却又仿佛融入了彼此，再也分不清谁是谁。就好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命运线，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吃完饭胡艾歌推着音浮光轮椅送我到小区门口，胡千夏满腹怨气在家里收拾碗碟。这一家人好生幸福，只是缺了名义上失踪的胡溯。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下一次，也就能见到胡溯和儿砸了吧？
在无人的街角里消失的我最后这样想到。
陈茉果然是被困在了二元界。当初池昭把这个有意识的躯体带过来的时候，就告诉过我，她和陈冬冬体质是一样的，都是天生的失败品，注定会有一天早早彻底在人间消失。
“我做了个可视频不可对话的通道，这个比你的电话先进多了，要试试吗？”
池昭一边写着新试验品的数据，一边这么问我。她身旁那个暗绿的培养箱旁边就是一面像水银镜一样的东西，我走过去，镜面扭曲了一阵，陈茉微笑的面容便出现在我面前。她不能发出声音，只能让我看到她目前的动作。少女有着柔顺微卷的长发，面部特征和我很像，可仔细一看却能很容易的辨别出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陈茉微笑着将手贴在‘镜子’上，做着嘴型：“烙烙。”
我用眼神询问她想要表达什么。
黑头发的少女将比我精致数倍的脸颊一点点贴向镜子。我以为她马上就能成功地穿过来了，结果最终还是停在了镜子前。她垂下眼睛，轻轻地念了一句什么。我以为是什么动人的诗句，回想了一下，发现让她以这种柔软的姿态说出的话，是四个字：
“你个蠢货。”
“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那就找到莫相离，让三元界和四元界真正脱离开来，让一切回到从前，让太阳重新在2019年4月1日升起。”
“太难了。”
我生硬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细微的潮湿感传来。
陈茉摇了摇头，维持着沉默的笑容。一字一顿，清晰明确。
“我等你们。”
我会像所有的牺牲品一样，在时间尽头等着你们，直到，直到有人能让时间重返过去，回到红日初升的那一刻。
当着两百多个研究员的面，我扶着镜子跪坐在地上。拳头展开的那十秒钟，一棵幼苗从掌心发芽生长，最后颤颤巍巍层层叠叠开出一大簇茉莉花。
陈茉笑着摇摇头，摊开掌心。她的掌心里，也躺着一朵小巧的，娇柔的茉莉花。
我没在那里停留多久就被池昭和岁之迢召唤去谈人生。池昭是核心研究员之一，而岁之迢则是“岁初”的最后一个完成品。“岁初”基本可以说是最早的人造人计划，身为七十岁高龄老人的岁之迢也是看见过太阳的人。
岁之迢是池昭的助手。池昭将自己的大脑移植到了一个骨骼年龄仅有二十岁的人造身体中，而岁之迢看起来却有四十多岁，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搭档，更像父女。
“零肆，你之后想怎么办？重新找一个有意识的身体帮你完成学业，还是你自己上？”
我困惑地提问：“我已经上了三次小学五次初中十次高中一次大学，难道不能不上学了吗？”
“滚你丫的。”池昭恨铁不成钢地竖起钢笔狠狠敲了一下我的头。看我捂着头哇哇乱叫，她恶狠狠瞪着我，那模样几乎是想要呸我一口。岁之迢也是很无奈地望着我，看我实在毫无还手之力了，才叹口气揪着我往他私人的起居室走：“走，丫头，你的工笔课也耽误了好久了。”
和岁之迢在一起的时间像是和一位父亲相处。他总会向长辈一样教导我画画和各种奇怪的道理，在他那一套毫无逻辑的理论体系中，有一些东西时常能让我受益无穷。
“小四儿啊···知道小池为什么催你上学吗？”
我全神贯注地往颜料坨里滴加红色，随口答道：“知道啊，不就是因为害怕我和社会脱节，将来没办法融入新世界嘛。”
“加多了，”他善意地提醒我，“不止于此。你想想，如果你不上学的话，会少认识很多人吧？也许将来你的性格，会比现在还孤僻，还扭曲。”“我可以和故事里的人在一起。”“···你太固执。故事里的人，比起真人来，都少了一份复杂。”
我放下颜料，几乎是心烦意乱地咒骂了出来：“该死的人类，该死的元界。要不是人性的话，本来就不应该有这么多事情吧。”
岁之迢用灰褐老成的眼睛看着我，一言不发。良久之后，他接过颜料版，将因为加多红色而显得过于明亮的颜色一步步调成两种深浅不一的紫色，最后沾了沾笔，在白纸上勾出一个惟妙惟肖的葡萄。
“终究是因为一道道工序才变得复杂的。复杂是为了适应，变得简单，事情才会更多。”他咳了两声，“小四儿，往前看，才能走稳，走好。复杂不是什么坏事，总有一天，你也会适应并学着利用这种复杂。”
我抬头一看，这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竟然已经画好了一副简单的水墨山水画，整个图画不像他平时的风格一样精致写实，用了大片大片类似于泼墨的技法，使得图画饱满充盈且格外洒脱。最后完工之前，他在两岸青山夹着的河流之间，用画葡萄的技法，在那个紫色的葡萄上用红色叠成一轮绮丽的红日。那是整幅画中唯一的色彩。
岁之迢背着手踱了两步，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回头问我：“还差点什么？”
“一艘船。”我肯定地说，“孤帆一片日边来。”
岁之迢抬手画了一道船影上去，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眼角的细纹更深了。
“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川赣看日出。红日升起来之时，整个人间都会被你踏在脚下。”
我捏了捏拳头，心中斗志昂扬：“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我啊···老师。”
【】【】【让我来解释一下这段话的意思。陈烙：人类太复杂，所以才最终导致了各个元界的末日，还要我们这么多人为了拯救世界去送死，简直是中二病。
岁之迢：咱们元界的人正在领悟，而且如果没有末日也不会有你和这些发展了。
我：···
岁之迢：场景都弄好了，道具都配齐全了，故事走向也设计好了，就差你搭把手让“拯救世界”的流程开始了。
我：我自己上应该没问题吧？
岁之迢：太好了。如果你平安回来我一定帮你大开后门，让你活得轻松自在。
我：成交。】【】【】
依然的花木house，依然的音浮光，依然的让我作呕的甜食。
我咬着吸管含糊地说：“浮光，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了。”“为什么？”音浮光脸上适时出现惊愕的神情。
“没机会了。”
我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音浮光本来就早有预料了，看我一直不回复只顾着装逼，也只能无趣地耸肩替我把话说了下去：“所以，故事要结束了，艾歌他终于决定要接受沈萌了吗？”
我点头：“对啊。不知道怎么那么瞎。”胡艾歌是我很喜欢的角色，当初写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抽，给他安排了这样看似温馨实则痛苦根本不能细想的结局。不过，还有一件事——
“说起来，音浮光，我真的很想再见见胡艾歌和迟梓漓夫妻啊。”
音浮光似乎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惊讶。她就那么没有丝毫预兆地点了点头，向我伸出手：“要拉好我。”
随之而来的是比榴莲千层还让我作呕的天旋地转。
温馨的小二层。绿眼的青年在电脑前整理资料，长相秀气精致的女性披着梨花卷在桌前写写画画。迟梓漓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开始烫发了。我想。当初的设定里没有这条啊，不过这样的发型意外地很适合迟梓漓。
没多久之后，慕澈手一挥，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个托盘。他将热腾腾的茶放在桌前，抽走了迟梓漓的设计图。对方困惑地抬头，慕澈温柔一笑，揉揉迟梓漓柔软的发顶：“喝茶了。梓漓你已经画了两个小时，该休息一会了。”
迟梓漓耸肩恶意撒娇：“还要改稿子啦_(:зゝ∠)_让我再画半小时嘛，马上(づ￣ 3￣)づ”
慕澈笑着以不容拒绝的姿态看她。迟梓漓瞪他许久，最终无奈地塌下肩膀，拿起茶咕嘟咕嘟灌药一样毫无名媛形象地喝下去。
我转过身，发现自己还没放开音浮光的手，尴尬了一瞬，随即厚颜无耻地继续抓着，要求道：“我们走吧。”
“不看了吗？”她问。
“去看看胡艾歌吧。这次，要我带你去了。”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这是最后一次的胡艾歌，音浮光之前从来无法见到的胡艾歌。他似乎又变了，似乎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欢脱幼稚中二的状态。那个遥远的胡艾歌听完了胡千夏代表云上高中的演奏，满足地走入暮雪纷纷中，沈萌站在他身边，他们的身形渐渐融入一片完全隔离于外界却又毫无违和感的“黑暗”。
我突然感觉眼睛有点发酸，大概是因为太久没眨眼。我死死地看着那片黑暗，胡艾歌身体大半已经进去了，剩下一点，就连影子也正缓慢地融入黑暗之中。
“胡艾歌！”我在他身后大喊。
胡艾歌的影子顿住了，他似乎转了一下头，好像在用眼神询问我。我抹了一把脸，大声喊：“对——不——起——”
他整个人转过身，终于把脸露了出来，那是一张青涩的脸，眼神却已苍老。他还维持在楞了一下的表情里，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懂得了什么一样，笑眯眯地冲我挤了挤眼睛。
“没事儿；）”
那个声音直接响在我脑海里。胡艾歌用宽容而柔和的声音这样安慰了一下之后，带着笑意转过头去。
像幻觉般隐约的声音，却突然又在我脑海里响起，有些无奈，认命更多：“晚安。”
回来之后，我又和陈茉见了一面。没有过多的赘述，我简单告诉她近一段时间准备住在这里，然后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找到方法救她。陈茉倒是不慌不忙，似乎在那边生活得很好，不危险也没大事。
当然是假象，陈茉成了那边密室逃脱的npc，大概随时都可能会被进来的玩家干掉吧。
回来拿东西是和池昭一起坐的公交，暮色四合，我对着光隐隐看到窗玻璃上有一行字，像我自己的字迹。我贴过去一看，一串英文：“Sar，I have came。”
萨尔，我来过。陈茉最喜欢在车窗上写这个毫无意义的留言。我刚要叹气，转念一想，满头黑线——
最近事情太多，算起来我和陈茉都已经有两个月没去上学，所以说，这公交车玻璃到底是擦得多不勤快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浮光蜃景·完结篇·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