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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杏花衣泪 ...

  •   “我虽也听过,但此刻非要你说。”她玩笑道。
      “好,不过《凤求凰》也是琴歌,此处无琴,我怕是要扫了你的好兴致。”江竹音浅笑揶揄,“你就别为难我了,这个曲子……留着他日你的心上人给你弹奏吧!”
      何芷晴见她取笑自己,反倒不肯作罢,假装生气道:“竹音,你可小心眼了!”
      竹林里,阵阵铃音一般的笑声久久回荡……
      眼前,江竹音想起往事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应,却是仿佛不愿再回应什么,
      “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去,不要去……”何芷晴轻轻在她耳边说着,不肯放弃。
      江竹音自言:“那是我不谙世事的痴念,怎会一辈子留守?”
      何芷晴见她如此,恍惚万分失望,沉下眼眸,终于松开她连连退后,再次哽咽道:
      “你……还是江竹音么?”
      “不是!”江竹音拉住她,打断道,“如今……你且都忘了吧,唤我映瓷,萧……映瓷。”
      “是么……”她抬起眸子,眉间紧蹙,一行清泪拂下,抚上江竹音苍白的脸庞,问道,
      “萧映瓷,你可知,你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你可知,他身旁会有多少女人?你可知,她的女人中有多少又独守空门?你可知……”
      “我知道!”心头一紧,忍住胸口千分的酸苦,江竹音不愿再听,别过脸去,道,“千古帝王,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若不是真正的情爱,你绝不会委屈自己!可帝王之家,怎有真爱!难道你还奢望?”何芷晴执拗着。
      “够了!芷晴……”江竹音抬起头,却看不清她的脸,才知是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我从来都只是个小女子!也盼着有人疼有人爱,这有什么错!可亲人如此,更哪堪情爱?”
      何芷晴顿住了,伤心欲绝,道:“哪堪情爱?江竹音,你爹待你如此,你就万万不可再作践自己!”
      听此,江竹音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珠好似凝住了一般,了无生气,却还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意,抬额直视她的双眸,提声道:
      “芷晴,你且先回去吧。”江竹音转身坐下,不再看她,她此刻明白,今日言语,于彼此触碰之深,则无需再言。
      欲言又止间,何芷晴转身兀自离去。江竹音抱住双臂,却还是感觉周身一股浓浓的寒意笼罩。
      “芷晴,你终归还是明白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看着敞开的门自言。
      ————
      话说何芷晴刚从清阁出来,心中思绪繁杂,眉间紧蹙,步子也稍稍快些。
      忽听得身后一声,“何妹妹请留步。”
      她料到是冷清幽,但却迟迟不想回头。只是定身站住,不知如何开口。
      待到冷清幽走上前时,她微微欠身,低眉道:
      “原来是冷姐姐。”
      冷清幽踱步于前,看着何芷晴略有些不安的神色,叹道:
      “想必妹妹早已知道……竹音进宫的事了?”
      何芷晴依旧垂着眸子,回道:
      “是。”
      冷清幽暗暗忖度着,这何芷晴定是劝说不成,大概有些怪罪她。
      她长叹,神色黯然下来,道:
      “倒是我难为她了。”
      听此,何芷晴猛地抬头,看着她依旧清冷的眸子,道:
      “冷姐姐……是竹音的红颜知己,知她,懂她。如今姐姐陷此迷局,想出这个法子,也定是万不得已。芷晴可以体会。可是……竹音她……”说到此,她别过脸,想着,冷姐姐深处红尘,还是不直说的好。
      “她定不会甘愿埋没自己。一个小小的越州,漫天都是沙子,再上等的珍珠,怎会轻易发出她的光亮……”冷清幽低头拨弄着手中镯子,扬眉低语,不经意间,眸子里竟透着一股子戾气。
      何芷晴看着此时的冷清幽,不由得惊诧。冷清幽却好像丝毫不曾意识到,一个平凡女子的愿望。
      “妹妹放心,她到了长安,寻得那位公子,自然不难。”她嘴角抹过一丝微笑,抬眼说道。
      她愈加诧异,惊乍不已。竹音定是早已告诉她此事了,那个合欢花玉簪……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叹自己为何直到现在才察觉。她……为何现在才说出来?
      听语气,似有调侃之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何芷晴暗暗失措,不知如何应答。
      冷清幽缓缓踱步,走近,一颦一笑间,竟是说不出的盛气凌人。
      此时的冷清幽,便是真正的冷清幽吗?何芷晴暗暗问着自己,看着她绝美的容颜,清冷孤傲的眼神,全然不像平日所见。
      何芷晴如是想着,平复心绪,缓缓说道:
      “冷姐姐肯收留她,待她如亲姐妹,亦是慈悲心肠。昨日,芷晴早就问了姐姐,今日便听得竹音进宫的事,我一面为竹音悲恸,一边想着冷姐姐的事有了法子,此刻真不知是喜……还是悲。”
      冷清幽听此,舒缓了不少,莞尔一笑,抚上她鬓间的一缕青丝,道:
      “倒是难为芷晴妹妹了。若不是竹音……她坚持助我,我岂能强勉于她?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说与冷清幽我无关,未免有失分寸,但此事确是她心意已决。”
      何芷晴心头一紧,愈加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冷清幽。
      但可以肯定的是,日后,她定会好好照顾竹音。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冷姐姐满腹恨意,此刻即便说再多,她也会听不进去的。
      冷清幽见她迟迟不说话,神色闪烁,便面露难色,叹道:
      “终究是后来才遇见的,可知这情谊还是清浅不少。”
      “怎么会……”何芷晴一时恍惚,忙道,“芷晴的担忧,终究是逃不过冷姐姐的眼。此事万分冒险,我只是怕……”
      “妹妹你大可放心,有谨梁王在此,工已过半。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辞了此地,随竹音妹妹一同北上,进宫之后,个中对策,全由我与谨梁王暗中协助,加之竹音她聪慧之资,定会找出那作梗之人,到时,一切交予我,退身之计,还在权谋之中。虽世事变化无常,宫中争斗不断,但我冷清幽起誓,即便是死,也要保全她性命安危。”
      冷清幽紧紧盯着何芷晴的眸子,低声说道。
      何芷晴听此,虽早已听江竹音心中最后一块石终于放下,轻轻回道:
      “冷姐姐自是思虑周全,芷晴对此毫无疑虑。可是竹音这一走,再相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她于江府中受困之苦,独独我与冷姐姐明了。虽表面上看着,她性子刚烈,可里子里却早已被她那个爹伤得干干净净,已容不下其他情爱,更何况,要她对那龙椅之上的人心存念想,真真是不能。”
      “妹妹说到此处,我怎会不知?此时的竹音妹妹,一如当年丧亲之痛的我。个中体会,自然是少不了几分,若是离开越州,更名改姓,说不定可移化愁苦,成为另外一个人,一个真正自由自在的人。”
      冷清幽微露一丝浅笑,如是说道,“再则,若是真能动心于当今皇帝,也是她的造化了。”
      听罢,何芷晴暗自叹着,一旦为情所动,两情相悦,心心相惜,万事大都变了颜色,便与往昔不同了。于是,她说道:
      “冷姐姐是说……竹音她可能会爱上皇帝?”
      冷清幽微微点头,转身望着廊外碧蓝的天,缓缓说道:
      “虽帝王之心,不可独留一人,总是要周全其他女子,但往往心里想着、念着的,也仅仅是一两个。”
      冷清幽继续说道,笑意不减:
      “这情爱虽不分尊卑,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宠,定不会失色于刘郎织女的典故。现今太宗皇帝,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都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儿。虽我家道中落,无人伸冤,官家弃之不理,即便憎恨不已,但自然清楚,这从中作梗之人,才是罪魁祸首,与官府无关。总之,我是万万不会让竹音妹妹她……为我得罪官府的。”
      听罢,芷晴又松下一口气,看天色,已到未时,便欠身回道:
      “芷晴……方才劝说竹音,也实在是行事鲁莽了些,还望姐姐莫要生气。”
      冷清幽忙扶起她,见她疑虑消散大半,回道:
      “妹妹担忧的极是,我怎会心有责怪。”
      “芷晴还要着赶回去,这便先走一步了。”说罢,她又欠了个身,冷清幽浅浅回应。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团浓重的思绪又涌上心头,转身回房时,兀自冷哼:
      “若不是言辞透露,有几人能真正意会人心。这帝王情爱,虚晃应对即可,怎还要动真情?竹音她是自然明白此理的,而何芷晴你,到几时才能参透个中的道理。”
      ——————
      那日之后,何芷晴不再来看江竹音,只是遣了侍婢锦绣来探望,时不时稍些东西,说是备着她进宫用。
      那丫头本是个热心肠,嘘寒问暖一样不曾少,但当江竹音问起何芷晴时,她也是不住的叹气,说小姐并非不想来探望,只是一时想不通透,过几日明白过来了,便亲自登门拜访。
      江竹音如是想着,芷晴大抵是对她失望了。
      但是细细想来,那天于房中的情景,她定是一时受了惊,不仅惊诧于她的抉择,也惊诧于她们从此便要相隔两地,再见面却不知是何年月的情状。江竹音哪里不知,她的思虑与不舍,这种望眼欲穿的结局,像梅雨般滋长着苦痛,无时无刻惩罚着她。
      这样想着,她不禁后怕起来。
      “江小姐,我家小姐托我送了东西过来。”
      门外,锦绣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竹音于木讷中转神,忙去开门。
      不由得一惊,只见芷晴她一袭浅紫的衣衫赫然立在眼前。
      身后,锦绣一脸偷笑,灿烂的盯着她。
      片刻间,江竹音适才的思虑竟轰然倒塌,她便是她的芷晴,不论何时何地,总是最心疼她。
      江竹音一把拥住了她,伏在她的肩头浅笑,说道:
      “对不起。”
      她拍了拍她的肩头,缓缓说道:
      “劝服你,便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
      江竹音定身,看着她明媚的眸子,终于说道:
      “芷晴,我舍不得你。”
      她神色黯淡下来,低下眸子,拿起锦绣手中托着的衣服,忽地说道:“那日见你穿杏色的衣裙,既不浓艳又不太过素雅,煞是好看。这是先前我爹爹遣人从苏州新进的杏色丝绸,我瞧着精致,便按着你的尺寸缝成衣裳,且试试看,是否还合身。”说着,她便要替江竹音穿上。
      江竹音见她眼睛抚着这细细密密的一针一线,便想到了她数个灯下苦熬的日子,又细细瞧了她的眼角,发觉她分明熬红了双眼,心尖疼惜,眼眶升起一团雾气,却道:
      “这苏州丝绸,精贵极了,你自己有曾留过?”江竹音一面走到屏风后,一面嗔怪道,不愿她再看见她的泪。
      隔着屏风,听得她一句:
      “我府上本就不缺丝绸,什么时候我爹去杭州了,我再开口也不迟。而竹音你……怕是往后就穿不到我做的衣裳了……”
      听此,江竹音的手不禁顿住了,将那一团绸缎紧紧置于胸口,抬头忍住眼泪,再速速穿上,出去后,挤出笑意,转身道:
      “好看吗?”
      她端详着镜中,拂袖掩面,笑意满脸,却又哽咽不止,默默点头。
      江竹音握住她的手,说道:
      “芷晴的礼物,我定收着,日日记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杏花衣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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