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长安路》千恋山

13、春莺啼啭

　　“竹音……”她喊着，靠在她的肩头，呜咽不止，“要是……我能随你一同北上……”
　　听此，江竹音不由得慌了神，忙止住她，说道：
　　“瞧你说的什么话？”
　　她垂下眼眸，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锦绣，亦是担忧的看着她们俩，道：
　　“小姐……时辰不早了，老爷交代过，早些回去……”
　　“且回去吧，别让你爹担心。”江竹音说着，拂去她眼角最后一滴泪。
　　她微微颔首，道：“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江竹音应了她后，便一路送她们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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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日，江竹音便开始随冷清幽，在院子中学舞。
　　“竹音，你要记着，舞，重在身、形、神兼备，不可偏废其一，亦不可倚重其一。以软舞来说，若身段太过柔软，则丧失定力，有失神韵。若神情过激，则亦过于谄媚或冷艳。要做到观者不厌，舞出幻境和美景，牵起人的喜怒哀乐，舞进其心。”
　　冷一面说着，一面以身示范，随意舞了几步。
　　“现在，我教你一套舞，名唤春莺啭。”她一面舞着，一面掩面说着。轻移莲步，步步生花。流萤见此，便去请了梁羽笙来。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的笛子，随意在手中把玩。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冷清幽。
　　“梁公子定是善通音律，不然怎会随身带着这笛子？”江竹音直言问道。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浅笑不语。冷清幽舞近他身边，拂袖莞尔，低眉道：“羽笙，春莺啭。”
　　听此，梁羽笙颔首，便抬起胳臂吹起，笛声婉转，却铿锵有力，时而如黄鹂翠柳，时而如林间百兽，再看冷姐姐，曼妙多姿，却别出风韵，一派遗世孤风，步伐轻柔小巧，举止惊动有力，让人如沐春风。
　　江竹音不禁暗叹，好一对佳人配偶，好一对鸳鸯，好一对双飞蝶。也许，他们之间早就牵扯不清了，如此默契的音律舞蹈，充满情愫，言语虽丝毫不露，但无言更胜，也许，这就是“举案齐眉”吧。
　　等她舞罢，江竹音忍不住拍手称赞：“姐姐这身姿，果真是“何故清幽静，抬眸生决绝。”不知是哪位客人的佳作，真真应了姐姐的舞姿！”
　　冷姐姐拂袖浅笑，看了一眼梁羽笙，说道：“只是看客的胡话，你且怎么听了去？”
　　“怎么听不得？我方才见得了什么，就想起说什么，倒觉得这句形容姐姐极好。”江竹音浅笑，嗔道。
　　她依旧浅笑，仔细教了她一些动作要领后便离开了。
　　江竹音这日在院中与梁羽笙一舞一音，学修练舞，不一会儿，阳已西斜。
　　她见他吹箫疲倦，便进屋倒了茶。
　　他抿着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江竹音环顾自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问道：“怎么了？”
　　“竹音，你真美。”他直视着她的眸子，深如潭水的眸子里看不清一丝波澜。
　　江竹音不禁有些惊讶，虽脸颊有些灼热，但心却迅速又有一种沉堕的寒冷。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如此称赞个女人，想必他早就惯了。
　　江竹音浅浅叹气，莞尔一笑，接过他的茶杯，问道：
　　“怎的唤起这个名字来了。”
　　他失神起身，又从袖中抽出一块霜色手帕，就要替她揩拭额头上的湿汗。
　　江竹音别过脸去，伸出手，说道：
　　“我自己来吧。”
　　终于，他将帕子放在她的手中，浅浅叹道：
　　“你和清幽不同。”
　　江竹音随意揩拭鬓间的汗水，浅浅说道：
　　“冷姐姐自是与常人不同。梁公子自行歇息吧。”
　　江竹音低头说罢，眼角瞥见，他从未离开过得视线，忙回了他的帕子，转身进屋。
　　和门之时，抬眼，却见他依旧墨兰的眸子，只觉深不可测。
　　又一阵心冷，于房中随意跺了几步，看着镜中的自己，梳起头发，细细瞧了眉眼，恍惚之间，隐隐又一阵莫名的坠痛，她真越来越不懂自己了。
　　正午，太阳渐渐辣了起来，她只觉身子一震倦懒，便拉下帘子，虽心烦意乱，还是昏沉睡下。
　　再起身时，已是夕阳时分。
　　推开门去，人已去远，石几上，茶杯已凉。
　　忽闻别殿传来琴声，夹杂铃音笑声，江竹音想来，多日久居清阁，一直未曾听到如此爽朗的笑声了，便起了心，出了院子。循声而去，原来就是临院。
　　走近，抬眼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小轩阁”，寥寥几字，却愈发觉着可爱，如此讨巧的院名，可见主人用心良苦。
　　江竹音影在一树竹簧下，细瞧，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院中一约摸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和一男子在捉迷藏。
　　那女孩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浓黑的睫毛，娇小的面庞，樱桃红唇，双颊粉嫩，酒窝荡漾，脸上分明一股稚气未脱的模样，但穿着不凡，满头珠翠，嫣色的衣衫，丰满可人。赤脚踝边铃音作响，行动处宛若飞雀机灵，每一步都似舞着出来的。
　　再看那男子，身着圆领常服，毫无配饰，蒙着眼睛，略微消瘦，隐约间一股书生模样。
　　几回扑捉，那女孩虽不是拂袖就是挥帕，故意招惹那书生，但每次都只是若即若离。那书生虽是好性子，但已是满头大汗，几个趔趄，一把坐在地上。
　　这女孩好不一般，明明是陪客，却有些糊弄的道理。她这年纪，都知晓了些什么，想必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不然怎么沦落如此。即便不愿陪客见客，这些个法子倒还真管用。
　　江竹音如是想着，却见那女孩咧嘴一笑，解开那书生眼上的布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杯酒已送入口中。
　　那书生一副满意的样子，回手将那女孩拦腰揽入怀中。
　　江竹音不禁暗暗一惊，难道她真是红倌？
　　“嫣儿……”他轻唤道，“你可整死我了……”
　　她依旧玩笑，牵起他的袖子，眉眼里七分魅惑，三分狡黠，转身回屋。那书生早就没了方向，踉踉跄跄跟着进屋了……
　　江竹音心口猛地一震，这个“嫣儿”果真是红倌。
　　失神之间，正准备转身回屋时，另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男子突然窜出来，我不由得痉挛一身。细看，才知他像是喝醉了，右手还提着一个酒壶，走路时宛若无骨，跌跌撞撞，分明不知南北。
　　暗叫不好，急忙快步离开。谁知，他竟拦住，浑身酒气扑面，江竹音连连退后。
　　他玩笑似的看着我，又喝了一口，双颊酡红，抬手就按在她的肩上。
　　她不由得怒意四起，使了蛮力推开，却无济于事，情急之下，喝道：
　　“你干什么？！请自重！”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他依旧自顾自问道。
　　“我只是暂居这里，并不是这儿的姑娘！”江竹音又使了一回力，终于一把推开了他那手，提脚就走。
　　谁知，他还不肯放手，竟拉住了她的衣裙，江竹音又一股子戾气上来，定住脚步，转身怒气的看着他，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那男子突然受了一巴掌，还未曾想明白过来，又一巴掌落在他的左脸，江竹音极近愤懑的看着他，手已是红彤彤的麻了。那男子终于缓过神来，手捂着大半边紫乌的脸，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喝到：“哪里来的泼辣户！敢打本大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男子不肯罢休，发了疯一样扑过来，江竹音便大喊：“冷姐姐！冷姐姐救我！”
　　“哪个院中的客人，怎的这般放肆？”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江抬眼一看，只见那个临院的嫣儿赫然站在他身后。
　　小小年纪，眼神却无比坚定，黝黑的眸子闪着威慑的光芒。
　　“哟，这不是嫣儿吗？可否告诉大爷……这个疯女人是谁？她竟敢打本大爷！”他踉跄着脚步，指着江竹音，眯着眼睛喝道。
　　那嫣儿微微蹙眉，掩面笑道：
　　“是顾大爷呀……我怎会知道，不过……嫣儿知道她是冷姐姐的客人。”
　　“哦？冷清幽？客人？能来这种地方的……不过都是些卖唱的青楼货色，倒竟横起来了。”他倒了一口酒水，张嘴喝道。
　　听此，江竹音又不由得怒意丛生，再看那个嫣儿，脸上虽没了颜色，但依旧镇定，好像见惯了似的。
　　江竹音不禁暗叹，这个嫣儿宠辱不惊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