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宴》林漠泉

2、第一章 一觉醒来世界已经改变了轨道

　　“知了知了——”在这盛夏的热潮达到巅峰之时，知了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妄，站在高高枝杈上向着这个世界宣称自己的博学多才，仿佛世界一切秘密都了然于胸。映在窗格上的一枝枝树杈的叶子蔫蔫地垂着，如在沙漠中长途跋涉而接近脱水休克。
　　林路遥四肢摊开，成大字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身下的床板热得滚烫滚烫，堪比冬天里北方烧得热乎乎的炕头。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躁动，既想摆动身体甩掉这股燥热却又慵懒得不想动一根手指头。背脊上，腋下，脖子上痒痒的，好像是虫子们在不安地摆动着身体，林路遥伸手过去，却抓了满手汗津。
　　要是可以把皮像衣服一样扒下来就好了，他想。
　　在动与不动的矛盾间半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反正也是暑假，多赖一会儿床也不紧要。林路遥观察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心里微微一动，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件什么事。这件事呢好像挺重要的，但是心里有一种不太情愿想起的感觉，似乎它会带来一种不妙的结果，但此事却似乎又是终将到来，无法阻止的。理智上想唤醒起来但感情上却有一种莫名的排斥，于是两个就掐起了架。
　　按照林路遥的性格，既然是想不起而又貌似不太妙的事那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丢到记忆的旮旯角落里。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请在最后一刻再告诉我，我在今天还可以好好玩耍。
　　他想起了昨晚那个莫名奇妙的梦。通常情况下早上起来后前天晚上做的梦都会在意识回到现实世界后逐渐淡化，但昨晚的梦却像是亲身经历般清晰，林路遥仿佛能觉察到梦中人那双眼睛就在某个角落里盯着自己。居然说自己是水，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还傻傻地就信了。果然脑子里进水了吗？
　　最终唤醒林路遥的是床头的手机。他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就翻起身来，按下了接听键。
　　“喂，林路遥吗？”悦耳的女生声音中带着活泼。
　　“嗯嗯……是，是我。”林路遥有些结巴。原来是雪欣啊！她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干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跳微微加速。
　　“我说，我该不会吵醒了你的美梦吧？”她半开玩笑道。“没有，我起床已经很久了。”林路遥毫不脸红地回答。反正自己确实醒了一段时间了，那也不算说谎吧？
　　“嗯……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林路遥滑下手机屏幕上方的状态栏：“今天是六月二十五啊！”电话对方传来一阵轻盈的笑声，林路遥可以想象出此刻庄雪欣捂嘴轻笑的表情。
　　“哼，看来你确实是没有睡醒啊，不然就是故意在逗我吧？我昨晚可是一夜没睡好，比高考还要紧张。”
　　“高考？”林路遥脑海中一道霹雳闪过。“难道，高考放榜是在今天？”林路遥声音提高了八度，狂抓头发，原来自己想要想起又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就是这个啊！
　　“看来你还真的是忘了啊！林路遥前辈，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如此淡定的秘籍吗？”女孩打趣道。“哪里哪里，像我们这种学渣，关不关心结果都不会有变吧。我只要能上二A线我就心满意足了。”林路遥叹气道。其实他内心一点也不担心，担忧有个屁用啊反正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该死的还是要死的，胡思乱想也改变不了结果。
　　电话对面“嗯”了一声，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作为庄雪欣多年的玩伴和同学，林路遥不用看到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用担心的啦，你一定会考得很好的。你平时在班里就是最用功的人之一，要是连你也考不好那老天肯定是深度近视了。”
　　“嗯，谢谢你的鼓励。”庄雪欣轻舒一口气，问道：“那……你中午要不要过来我家里，我们可以一起查成绩。”“可……可以呀！”林路遥又结巴了。虽然小时候玩耍经常到对方家里疯玩，但后来庄雪欣家搬家后就比较少到她家里去了，毕竟有着一层男女之隔，而且林路遥也不想别人误会她，自觉地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建东美娜他们几个也会过来哦！”“嗯？哦，我知道了。”林路遥心里有些小失望，原来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啊。
　　“那中午见咯！拜拜！”“嗯，拜拜。”一直到听到嘟嘟的挂断声响起林路遥才放下手机。打过一通电话之后，林路遥感觉四肢充满了正能量，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砰！”疼疼疼疼！手臂不过是用力一撑，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床顶。摸了摸额头，好像起了一个小包。他晃了晃头，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不错呢！”高考后在家里颓废了这么久，也是该出去一下了。

　　林路遥一边刷牙一边思考着怎么度过这个本该在床上度过的上午。这半个多月来把每个美妙的早晨、早餐和身体都奉献给了周公，突然早起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路遥，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啊？”洗手间外传来路遥妈妈亲切的问候。
　　“偶尔早起不行吗？”林路遥含着满嘴唾沫，含糊不清地回答。洗漱掉口中的牙膏沫，林路遥擦起了脸。柔顺的毛巾划过脸部，留下冰凉的水珠划迹，挥发掉一脸暑气感觉倍儿爽。镜中的林路遥拨了拨额头前的头发，突然认真地盯着镜外的自己。“今天总觉得自己不太一样呢！”他托着下巴沉思了三秒：“难道是变帅的缘故？”在别人面前他总是唯唯诺诺，但私底下偶尔也会臭美一下，反正又不会导致别人的损失是不是？要是那些老感觉被世界抛弃，整个世界都与自己作对的恐怖分子都有这个习惯，世界该有多么和平啊！
　　现实的林路遥用手蘸了点水，点向镜中林路遥的鼻子，镜中的林路遥也不甘示弱地蘸水伸手过来。两只手指触碰的前一秒林路遥轻弹指头，水珠向着镜中林路遥的鼻子飞去，正中！
　　“无聊！”他骂了自己一声，忽而愣住——鼻头一阵清凉，一滴水珠垂挂而下。“什么嘛！”他擦去水珠，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
　　洗漱之后等待着他的是一顿早已备好的早餐——一杯豆浆加一个鸡蛋再加两个红豆沙包。“今天这么早起是不是因为中午就要放榜了呀？”林路遥妈妈满脸关心，自作聪明道。是错觉吗还是都是这样？
　　“嗯。”林路遥对付着手中的鸡蛋。
　　“不要太担心，能考多少就考多少，不要期待太高，给自己太多压力。”
　　“嗯。”林路遥心想您这句话简直就跟比赛前教练跟队员说：“不用怯场哈没有拿到冠军也是不要紧的。”一样有效，我本来心里一点压力都没有的，您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涌起来了。不要跟别人说别在心里想红色的大象喂！
　　“你可是在市里最好的高中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林路遥低头掩饰脸红。这三年里自己在全市最好的学校干了什么呀！与游戏为伴，与电影为伍，唯一没有落伍的是晚上别人开夜车赶功课时自己也在开夜车，不过却是猫在被窝里看玄幻武侠小说。忍不住想高歌：时间都去哪了？还没好好享受现实就把你一闷棍敲醒了。这三年，真的过得好快啊！
　　“我中午好好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鼓励鼓励你。”“啊？别别别，说不定我考得很差呢。嗯，而且我中午要到同学家里一起查成绩，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别跟我说丰盛的饭菜啊这会让我联想到监狱重犯忽然受到丰盛招待“午餐想吃什么尽管说！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了”之类不好的情景。
　　“哦，”她点点头，“这样也好，那你查到成绩之后不要忘了第一时间打电话回来哦！”
　　“你也不要老是呆在房间里玩电脑，多出去走走。家里的盐快用完了，去超市买一包回来吧。”“OK！”林路遥耷拉这脑袋回答。
　　走出家门，耀眼的阳光直晃人眼。林路遥用手挡在额前，眯上眼睛。这么多天没见太阳，寄生在我身上的见光死的霉菌们你们开心不开心啊？林路遥非常贴心地舒张开身体，以确保每个角落的菌菌们能得到平等待遇。
　　“哟，今天这么早起床啊，平常不都是为你妈省一顿早餐的吗？”隔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从树篱笆的间隙探出头来，亮出了洁白的牙齿。“哈哈，比不上达哥勤奋，一大早就在修炼园艺。”魏达谦笑了笑：“无聊时活动活动筋骨而已，算不得园艺。你是要出去吗？”林路遥点点头。
　　魏达谦嘴边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我昨晚夜观星象，今天宜清心守居，不宜出门呢。”“哈？我以为老人家才会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呢。”
　　魏达谦神秘一笑：“这可不是迷信，吶，还好你碰到了我，让我来为你消消灾。”他手中大剪刀熟练地转了一圈，剪下一枝茉莉花。“来，带在身上，百灾自消。”林路遥朝一边做了个鬼脸：“算了吧，还是留着给我爸泡茶喝吧。”
　　辟邪不也是应该是护身符啊佛珠啊舍利子之类的吗？带着一朵花是什么鬼？像我这样用科学理论武装全身的人可是诸邪莫侵的！护身符之类的出于对科学的尊重也是绝对不会佩戴的！不过如果是金镶玉饰品的话……也可以稍微考虑一下的，只是稍微哦！
　　魏达谦无奈摇摇头：“唉，当我没说。”收起的拳头隐藏了花踪。
　　“慢走不送。”魏达谦目送林路遥的身影消失，眼中有着热切的期待闪过：“睡了这么久，也确实该醒了呢。不过，今天可真不是出行的吉日。要是有什么血光之灾……唉，年轻人就是这么不听劝。”
　　大剪刀张开继续修剪枝枝叶叶，手中花瓣已消影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