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X战记同人）》夏悠

16、16 反抗

　　十六反抗

　　到底是顺从，还是反抗，神威并不知道。或许这就是个恶性循环，人有的时候很奇怪，会在不断的顺从和反抗之间左右摇摆，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偏向哪一边，只是既不想彻底顺从，也无法完全反抗。

　　不是神威真的想恶性循环，可他已不能自拔。

　　他苦笑，自己的行为难道真的是那两个字总结的：自虐？

　　那天到还是第一次，是封真亲自送他回家的，开着他这辈子曾想都没想过会触碰的舒适房车，一边看着美味可口的晚餐，一边听着容易令精神错乱的歌剧。

　　封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他是想反抗他的，便一再挑战他的毅力，好象在说：你越是要我消失，我就越要侵入你的世界！

　　他想，这是不是征服者的一种本性，因为征服者事事都想掌控。

　　一路上封真很忙，电话是一个接一个，连他自己都接得很不耐烦的样子，内容当然都和公事有关，不过神威听不出那些公事里有多少是光明磊落的，有多少是见不得人的。

　　神威在忍受着对方用行动所表示的对自己抗议的蔑视，每次只要一有空隙，封真就说着诸如：

　　“别发呆，你喜欢吃冷菜吗？”

　　“再瘦下去，就成人干了。”

　　“连唯一的资本都想糟蹋吗？我可不想别人说我虐待幼小。”

　　“你看你……”封真托起他的脸，左看右看，“越来越没有人样了。”

　　当然，被他怒怒地瞪了一下，封真就把手缩回去了。

　　虽然始终，他一粒米也没碰，不过封真也没动手强硬地塞，好象本来那些话只是随口说说故意戏弄他来着。下车的时候，封真也是那样轻佻地说：“要好好吃饭哦。”

　　然后就走了，据说是赶去开一个重要的巨头会议，是绝对不能迟到的。

　　神威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也很久没去打工的地方。大概住在夜人街的人待遇就是如此，即使你有一天突然间失踪了，也无人问津。

　　到底还有没有毅力克制药物的诱惑呢？神威看着镜子里脖子上淡淡的淤青，它们比刚开始的时候张狂很多，虽然颜色淡得不容易发现，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恣意地蔓延，把整片左肩和左侧颈项的肌肤分割成一块块的。

　　真的很可怕。

　　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当时，他明明是发了毒誓，不会再注射那种药物的。

　　后来，昴流来了，两人坐在客厅里一杯一杯地喝着白开水，他给昴流穿了自己的睡衣，然后明明想问些什么，却知道自己不该问。所以，始终只是表面上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

　　“家里布置得……还蛮干净的。”

　　“恩……经常有打扫……”因为发作的时候就会弄得一塌糊涂，所以经常在打扫。

　　“神威会自己做饭吗？”

　　“会……”但是很久没做了……“昴流饿吗？我——”

　　“啊，不用了，我吃过了。”

　　“是，是嘛……”

　　“神威呢？”

　　“我也……吃过了。”

　　潜移默化的，双方都好象没有上次吃面时那么坦白那么自在了，不知道原因何在。昴流长时间地盯着他身上的一处地方看，看得他心虚，局促不安，心慌意乱，心想：难道是毒瘾的潜伏期又缩短了？

　　“神威……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啊，没、没有……没……没有什么啊……”

　　“那个……你脖子上……”

　　神威慌忙用手按住脖子，想要遮住那些淤痕，身子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起来。

　　“我，我再去倒杯热水！”

　　逃，能逃到哪去？世界就那么大，那个人却好象无处不在的，每个角落里都有监视的眼睛，在嘲笑他：神威，你不可能逃脱。

　　身体在发出渴望的信号，当满脑子都是那种信号的时候，要怎么克制？灵魂到底是什么东西谁也说不清，可肉身，是自己的全部。

　　倒了一杯热水，拿起的时候竟然打翻出来，硬是被滚烫的开水烫了一下，一丝短促的惊叫，然后神威蜷缩在地上，而且是越缩越小了。

　　“神威！”

　　不要……不要……明明被烫伤的是手，却好象激起了身体里的恶魔，它又开始呼唤了，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又开始嘶叫着，屈服吧……屈服吧……

　　周期，真的越来越短了。

　　“怎么了？”昴流看他不动，便扶起他，看那魂不守慑的，根本不像只是被热水烫了一下，心里不免一沉。

　　他是毒品贩，对吸毒者的症状反应是了如指掌的。

　　“神威……”

　　“对，对不起……麻烦你，先回去好吗？对不起！”

　　神威急急忙忙地把昴流推出门外，那样子显然是在说他如果再多待一会，就会发现他的秘密。然后房门一关，昴流被关在外面，面对着惊慌失措的神威那最后一声对不起，看着冷冰冰的，好象从此不会再开启似的门，心里又沉了一些。

　　神威……你……该不会……

　　连你这样单纯的孩子……都经不起诱惑么？

　　昴流一丝讽刺的冷笑，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真的是那样现实残酷的，就是因为无数人明知道是火坑却还要跳下去，不然他们这种毒品贩哪来的钱赚？

　　也罢，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嘛，十几岁，正是最容易步上歧路的时期。

　　可是他终究放心不下，大概人永远抵挡不住好奇的诱惑，越是没亲眼见证的事，就越是想找到答案。

　　不然，昴流就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了。

　　好几次他开门，都想看看隔壁到底有什么动静，可是那扇门很安静，纹丝不动也静悄无声。过了一天一夜都没看出点苗头来，昴流怀疑，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他知道吸毒者瘾上来了反应会很激烈，当然依照不同的毒性深浅而定，说不定神威家那颓靡的气息正是藏起来的毒品发出来的呢？要么，就是他多心了。

　　当然，他希望是后者。

　　又隔了一天，他照样在排挡那吃了葱花面，萧条地走回来，结果被神威家传出的叮铃桄榔的声音吸引住了。

　　神威……难道……

　　他走到门前，叹了口气，轻轻地敲门。没反应，再轻轻地敲门——

　　“神威？”

　　“嘭！”

　　昴流一怔，不由收紧眉头：那种声音，好象是巨大的东西被撞翻的……

　　“神威！开门！”

　　轻轻的敲门变成了粗鲁的拍打门，但是无论他怎么喊，里面都没反应，好象他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

　　好吧，昴流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如果神威真的是那种情况，说不定他根本无法来开门。
　　当下拿定主意，他就撞门进去了。进去，是满眼的狼籍。

　　什么瓶瓶罐罐，玻璃瓷器的碎片是满地都是，都快变成一片危险重重的陷阱，都没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桌子椅子横的横倒的倒，翻的翻坏的坏，满地的水渍，满地的……

　　血……

　　心里就像被扎了一下刺痛，昴流看见了一滴滴不算大的血迹，沿着那些血迹一路往里走，穿过客厅，到了卧室里，没人？

　　一目扫去，竟没有看到人，可是，他听到了喘息的声音，粗重，低沉，声嘶力竭，像某种爬行动物的呼吸。

　　神威！

　　床上的被单被扯得乱七八糟，就在被单偏移的那个方向，床与墙角之间，他看到了他。

　　“神威！”

　　神威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剧烈的喘气接连不断，而且，当他扶起他的时候，他好象是在本能的抗拒。

　　昴流的内心有一丝讥笑，果然，还是经不起诱惑，吸毒了……要知道这里是夜人街啊。

　　可是很快，他的讥笑转为了震惊，而后是内疚。

　　“镇定！我给你倒杯水！”

　　采取着对付毒瘾发作的吸毒犯最常规的办法，昴流可以说是无视着神威手臂上的伤痕，因为他司空见惯了，每个吸毒犯的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发作时自己造成的伤疤，或是碰伤的，或是自己割的，没什么可同情的，因为他们是自作自受。

　　毒瘾这东西，就是这样强硬霸道，经不起诱惑的人只会成为它的俘虏，它控制了你，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谁让你要触碰它呢。

　　可是昴流松不开，他把神威拖出角落，可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神威不重，可是发作起来却如牛一般顽劣，而且还用手指死死抠他的手臂，弄得他也流血了。

　　好家伙，看来病得不轻嘛。

　　他放开手，却扒不开神威的手指，于是反而是他被拖住了。他苦笑：吸毒犯啊，真的是让人很想狠狠踩扁的家伙。

　　要不是对方是神威，他就撒手不管了。

　　“神威……”你怎么会沾染毒品啊？昴流想问，不过问也是无济于事，依症状来看，恐怕毒瘾发作了有两三天了，这会，大概神志不清了吧。

　　“昴……流……我……我……”

　　听到神威发出呻吟，他还蜷缩着身子剧烈地颤抖，满头是汗，目光无力，半睁半闭着眼表情有点扭曲，俨然是一副无药可救的样子。痛苦，绝望，这不是陌生的，而是那样熟悉，吸毒犯的眼里总是会有这两样东西，也只有这两样东西，他们没有资格再拥有别的。

　　可，为什么是神威！

　　昴流还是扒不开神威的手指，于是干脆放弃，他没多余的力气可以浪费，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大不了一拳揍晕对方，然后走人。

　　于是，他就冷漠地听着神威低微的呻吟。

　　“我……我……我……我……”

　　似乎在不断重复一句话。我什么？难道，是在向他讨药物吗？是啊，当然应该是这个，不然还会有别的吗？

　　“我身上没有药物。”昴流冷冷地说。

　　神威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痛苦，绝望，依然是这两样东西，昴流熟若无睹。

　　乞求吧，卑微地乞求吧，因为你是卑贱的，自己让自己变得卑贱，所以不值得同情。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对他那么残忍？好吧，所有的吸毒者都会使这招，他们总认为不给他们药物就是对他们的残忍，然他们是最不值得纵容的！

　　“神威，想不到你也……”

　　“不要……管……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昴流……出去啊……走……不要管我……”

　　神威又无力地垂下了头。

　　昴流怔住了，不是因为那话语，而是因为眼睛所见。在神威的颈项那里，在松落的绷带间，露出的黑色血丝状的淤青触目惊心，它惊悚，恐怖，昴流再熟悉不过这种气味了。

　　他反而抱紧了神威的双臂，摇晃着，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你怎么会……！”

　　PUB？！该死，那个老板到底怎么处理了那一小瓶试验品！开什么玩笑！兜了个大圈子，为什么偏偏是神威！

　　神威的手捏得越来越紧了，虽然他在赶他走，可行动上却做着相反的事。

　　意识，无法和□□同步，因为□□早就已经投降。

　　“拜托……走……我……忍不住了……我……会伤到你的……”

　　如果毒瘾发作到疯狂的状态，是很危险的，因为精神恍惚里，是狂乱，暴躁，疯癫，破罐子破摔，那时候人到底在想什么，昴流不知道，因为他没有试过，但是伤害别人已经变得毫无感觉，因为伤害自己亦同样那么没有感觉。

　　那时候，什么都无法控制。

　　他看着神威拼命蜷缩的身子，突然溢出哀伤：“你……想戒了它吗？”

　　很多时候，他都想这么对吸毒犯说，虽然从来没有真正说出口，可他一直希望人们有毅力能克服这种恶魔。

　　可是，这一次说出口的时候，却是无望的，神威感染的，是无法戒掉的药物，是那个只手遮天的男人引以为傲的商品，虽然，已经宣告失败。

　　为什么……偏偏是神威……

　　水珠从神威的睫毛下挤出来，不知是汗还是泪，神威嘶哑地喃喃，那声音已不成语调：“不要管我……我……快克制不住了……可是我……可恶……”

　　昴流皱起了眉头，万分的忧郁：“神威……你很痛苦是吗？那么痛苦……你……戒不掉的……”

　　“我……我不要……我……不要……”

　　“对不起……”

　　因果循环，周遭的一片是讽刺的圆，好象在嘲笑着，他们，谁也不可能走出这个圈子。越是不想伤害的就越是容易伤害到，有人活得是那样快乐，有人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神威一有异常，立刻通知我。

　　“你等着。”

　　昴流通知了封真，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模糊不清的两个字：“神威……”然后，电话的那端就传来那个男人冷淡的一声：“马上到。”

　　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这说明他们之间……

　　只要稍微推敲就可以知道，神威和封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显然，封真手里有神威需要的，并且他愿意给他，虽然昴流不知道原因，也不想多管闲事。

　　只是他，实在不想看到神威这样痛苦……

　　“我通知了封真，他马上就会到，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昴流回到神威身边，站在蜷缩成一团，看起来不怎么像是一个人的“东西”面前，他的心情很复杂，却也很冷漠。

　　是害他，却是无可奈何。反正，他们这种交易也不止一次了吧，不然封真不会说那样的话，反应不会那么的快。

　　“昴……流……你……”神威拧住了眉头，突然闪过一丝怨恨，那一丝怨恨刺痛了昴流，“为什么……不要……不要让他来……不要让他来！……他一来……我就会投降的……”

　　“算了吧，你戒不掉的。”

　　“不！……”

　　“你应该试过很多次了吧？看你这样子……不是每次都失败吗？他给了你多少次药物？你心里很清楚，会失败的。”

　　“不……”

　　昴流不懂，也看得很透彻，会继续倔强，是因为瘾还没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是再过不了多少时间，他就会求他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的过程，千篇一屡，那个男人卖出来的东西怎么会不比他本人霸道呢……

　　神威，你只是徒劳无功，自欺欺人罢了。

　　“昴流……求求你……我要戒掉它……一定要……不要让封真来……”

　　神威紧紧地抓住昴流的双臂，昴流也抓着了他的双臂，只是性质不同。

　　面对现实吧，你明明失败过，而且只会越来越容易失败……昴流冷冷地想。

　　“他快到了，你不要再挣扎了。”

　　“不要啊……”

　　神威的眼里是恨，可是昴流浑然无觉，是恨，是怨，都无所谓，对他来说，没有分别，亦不会伤得了他。

　　因为他已经，被那个人伤透了……

　　昴流的预料一点也没错，因为他早就看穿，看透。

　　封真来了之后，神威的抵抗非常激烈，可反抗得越激烈，越证明他内心的渴望，这种抗争又能持续多久呢？

　　只要封真一接近，神威就感觉到全身细胞都在涌动着，强烈的欲念无法压制地爆发，好似那联系之间有着深不可分割的羁绊，和感应。所以他才会推，才会逃，才会挣扎，抵抗。

　　他知道，需要的东西就在伸手可及之处，也就知道了自己的战斗在顷刻之间就可能灰飞湮灭。没有人真正说得清楚，毒瘾这种东西到底是精神需求还是□□需求，可精神和□□毕竟是不分家的。

　　说了，身体，是全部。

　　昴流冷冷淡淡地看着他们拉着扯着，一个要强硬地制服，一个又顽强地抵抗，两人都那么不厌其烦，这幕景……很讽刺。虽然他意外封真的态度竟不是纵容，但他也知道结果。

　　“我没带。”

　　封真冷冷地说，而神威突然就安静了很多。举目看着封真，那眼神，真是昴流这辈子见过的最讽刺的眼神。

　　绝望，不堪，很狼狈。

　　神威，真的无药可救了……

　　“你带了……”

　　“没带。”

　　“你带了……”

　　“你希望我带了？”

　　“……不要……”

　　封真是残忍的，因为他在摧残神威那仅有的自尊，他可能有着得逞的胜利感，虽然神威嘴上说不，眼神却告诉他：他需要。

　　所以，神威绝望。

　　“呼……”封真硬是把神威抠住他臂膀的双手扒下，牢牢地圈住他，不让他动，然后叹了口气，冷静得令人感到残酷，“昴流，拿绳子。”

　　“咦？”昴流一愣。神威大概是用光了所有力气，瘫软地垂着头，只是凭借封真的力气悬着。

　　“要戒，当然就要彻底！”封真冷酷地说，“拿绳子，全部绑起来，乘他发疯之前。”

　　这一次，反而是神威瞪大了双眼，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