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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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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说的是实话,你们居然不相信。郗虞笑着一张脸在心底腹诽,手上爱惜地将那画挂在一处显眼的地方。这样,她等会儿收拾的时候就不会忘记了,随手将他放在不容易找到的地方了。
欧阳少恭按耐住开始失控的心绪,更加迅速地展开剩下的画,想借此机会找出她与自己的真正关联。不知他是不信,想要揭穿这个阴谋,还是想证实,除了巽芳,还有人真正的了解自己,并且一直惦念着自己。
郗虞不知道,丹青中所描绘的人就在她眼前,更不知道在她心中已死之人就在身边。如今相隔三百余载的两人,相逢不相识。此情此景,真是让人不知是该感叹一句造化弄人,还是道一句天意如此。
幽都和天墉城都没有能够帮助人晒画的法术,而且纸张脆弱,一个不小心就会毁了整幅画,因此光是展开那两大箱画卷就足以让那几双拿剑的手拿到手酸乏力。
郗虞是做惯了这些事的,还有余力去给他们端茶水。另外三人虽有心让她也歇歇,但是颤抖的手让他们不得不作罢。
“此次下山,我得了不少小吃,你们都尝尝。尤其是师弟师妹,这几天在天墉城一定都没吃饱。”看到刚入天墉城的风晴雪和欧阳少恭,郗虞不禁想到自己刚入天墉城的那段辟谷的时光,着实让喜好美食的她心有戚戚焉。
“真的吗?谢谢师姐。”郗虞的这句话简直说到风晴雪的心坎上了。她这段时间里还真是没有吃饱过,即便是有肇临偷偷塞些饼子给她也一样。幽都虽然地处荒芜漆黑的地底,但是也不会让族民不吃饱,更别说灵女了。风晴雪迫不及待地接过一碟豌豆黄,拈起一块咬了下去。“好好吃,好漂亮。”
吃到嘴里之后,风晴雪眼里的光更亮了。她来到凡间后,没有银钱,又记挂韩云溪和哥哥的安危,一路直奔天墉城而来,从来没吃过这样精致可爱的点心。幽都族群具是上古遗民,吃穿用度大部分仍保留上古风貌,原始风味和凡间相比要粗糙不少。
“喜欢就多吃些,我这里还有不少。”临行前,萧风没有送别,倒是派人将当地最好的点心铺子一扫而空,都给她送了过来,也不担心她装不下。还在师父以前做出的那些包裹可以维持食物的新鲜,不然,郗虞也存不了这么多好吃的。
芸豆糕,莲子百合糕,桔红糕,驴打滚,糖雪球,龙须酥和桂花糕被一一摆放在小案上,四人围坐一团闲话趣事。
女孩们的闲话她们不问,他就不答。况且,欧阳少恭的心思不在这些精致美味的点心上,在与他相对而坐的郗虞身上。
她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不论是谈话时偶然流露出的俏皮,还是捏着小叉子吃龙须酥被粘上白丝的难为情,都仿佛是旧日熟悉的风景。只是记忆模糊不清,如同深陷迷雾。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长琴。”是谁,在一片灿烂中笑语盈盈?
“哥哥,你到底是谁?”是谁在惊疑之中质问着我,让我如此为难担忧?
“长琴,若是可以,渡魂找那些一心求死的人吧。”是谁,带着哭腔与痛楚在请求我?
“希望长琴能有人长久陪伴。”是谁,即使梦呓还惦念着我,担心着我?
“长琴,你还在世吗?”额上白梅若隐若现,盈盈泪目痛楚难堪。是谁,在为我哭泣?
“长琴,你还……在……吗?”声音断断续续,欧阳少恭听到翅膀扑闪的声音,看到白雾中的人将玉珠洒了一地,似乎失去所有力气倒了下去。
“小虞!”房间内骤然传出欧阳少恭惊慌的声音,吓了郗虞三人一跳。风晴雪倒是立马反应过来,小跑到欧阳少恭身边。“少恭,你还好吗?是不是做噩梦了?”
刚刚,他是在叫我吗?郗虞蹲下捡着适才因为惊吓掉落在地上的画卷,这样想着。不过,转念便觉得自己想太多。天底下名字带着‘虞’音的人不胜枚举,他从前不曾认识我,怎会在睡梦中唤我的小名。
“晴雪,我无事。”欧阳少恭情难自已地看着房外收着画的郗虞,那个声音和她的好像。
芙蕖原以为那一声小虞不过是个巧合,现在看欧阳少恭的模样,倒是有些蹊跷。“少恭,你这是怎么总盯着陵姮瞧。难道之前在你梦中的,是她不成?”
“我也不记得了,只是看到陵姮师姐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次梦醒,欧阳少恭最初见到郗虞的那种亲近感与熟悉感强烈了许多。“所以此刻……”说到此处,欧阳少恭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不再看郗虞。
芙蕖见欧阳少恭说得真心实意,不像存着不好的心思,便不再追问下去。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动树叶的沙沙声。
“你们是不是在故意偷懒,现在就我一个在收画。”郗虞状似不满三人闲聊,将她抛在一边一样,解了芙蕖些微的尴尬。
“我哪里敢,师妹。这不就来帮你了。”有了郗虞开口,打破僵局,四人有条不紊地收拾画卷,期间夹杂着笑语。
“陵姮师姐,不知我能否借琴一用?”欧阳少恭会在最后选择留下,这是郗虞意料之中的事。而这借琴的请求倒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可。”冷淡简明的话语从郗虞口中吐出,明明是不虞的脸色,欧阳少恭却看出郗虞的戒备与紧张。在他的梦中,明明两人亲密无间,可现实确实再疏远不过了。
在欧阳少恭端坐按弦的瞬间,郗虞心中的惊疑已然表露出。那些动作习惯,她有许多在自己身上也曾见过。郗虞的琴艺学自太子长琴,那几个月,他们朝夕相对,彼此熟悉,到后来,两人更是在抚琴时有着许多相同的习惯。
琴声如同流水一般在欧阳少恭的指尖缓缓流淌,在郗虞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不信这世上有起死回生之法,但她愿意赌那渺小的机会,认为云鸽之所以找不到长琴的残魂是因为结界。
“这首曲子,小虞师姐可熟悉?”这首曲子仿佛成了开启那些被封存在箱子中的记忆的钥匙。一首琴曲的时间,足够他想起与她共度的那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熟悉如何,不熟又如何。这么久没见,哥,你难不成还想要教训我一顿?”郗虞假假地害怕,随后,微笑着靠近他,眼底微微湿润。她道:“长琴,你舍得?”
“我自是,舍不得的。”长琴熟稔地轻轻敲打她的额头,骤然想起梦中她的呓语。“这些年我很好,也曾遇到过和你一样善良的女子。她同样不嫌弃我的过去,还将我带到她的家乡蓬莱,只可惜后来蓬莱遭遇天灾,已然覆灭。不然,现在我也能带你去蓬莱一游。”
“长琴,以后我会陪着你。”最初听到有一女子陪伴长琴时还想打趣他,问问他自己是不是有嫂嫂了,不曾想最后竟会是这样。“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我便念着你一天。”
“你这姑娘家,说这些话也不害臊。”欧阳少恭捂住她的眼睛,声音似乎有些喑哑。
“长琴,你不愿意我说这些话?”郗虞眨眨眼,眼睫像一把小刷子一样,在长琴的手上划过。“那我以后不说了。”
“不必!你尽可在我面前说出你心中所想。”最开始说这句话时,欧阳少恭微微带着些急迫,到后来则是故作镇定还有些窘迫。
“长琴,我把手放下来了?”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郗虞不知道欧阳少恭在做什么,为什么总蒙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问了问。
“再等等。”欧阳少恭从背后抱住她,将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的存在,她的真实,慢慢平复一时激荡的心情。
“长琴,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些年来,郗虞通过师父早已知道破碎的魂魄再没有融合的可能。即便勉强为之,也不过是犹如黏合的瓷器,即便一时完好,崩溃也只是早晚的事。现如今再次查看,她也只是为了确定他的残魂还能撑多久。她没有办法将魂魄完美的修复,但她能够为残魂补充魂力,让他继续支撑下去,除非他不再愿意活下去。
“长琴,你的魂魄耗损严重,这些日子我每天都会为你养魂,你要好好修养另外,不可妄动仙术,也不要沾惹到煞气,以免加剧魂魄的消耗。”提到煞气,郗虞不可避免的想到剑阁中的焚寂以及百里屠苏。
“天墉城内无人值得我动用仙术,除非你……”
欧阳少恭的话未说完,但是郗虞却明白他指的是何种情形,当下便答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陪着你。”
“长琴,你可还记得焚寂?它是你命魂所在之处。”为长琴养魂,暂稳其魂后,郗虞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在焚寂的消息告诉给他。
欧阳少恭轻笑出声,向她坦白。“焚寂在天墉城中,我十年前便知晓。此次我会来天墉城,也正是为它而来。”
“我师寻遍门中所有古籍,均无妥善融合灵魂之法。那些前例,无不如已碎的琉璃,再无完整的可能。”
“长琴,你的命魂,即便夺回来,也无法补全你的灵魂。且不说,焚寂千年的煞气卷着部分魂魄被封印在屠苏师兄体内,这些年与他相伴相生,一损俱损,一亡具亡。单是将那些汇聚着人世极恶的煞气从魂魄中分离就是一件难事。可若不将其分离,那些煞气足以毁掉你仅存的神志与灵魂。”
郗虞观察着欧阳少恭的神色,见他面上没有不虞,继续道:“原先我以为只要找到命魂,之后的一切便会迎刃而解,可事实恰巧相反。若是采用另外一种方法,说不定更稳妥一些,虽然需要机缘和时间。”
“小虞,你说这么多,可是为了百里屠苏此人?”欧阳少恭在知道能有其他方法补全魂魄不再渡魂后,第一个想知道的不是需要什么,而是在这个类似吃醋的问题上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