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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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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里的思想是纯正的,即使是《国风》里的俚语风情,讲的大都是臣民对君主的无限爱戴,绝不能只在字面上理解男女之情。”
真的好无聊。郗虞撑着头,脑袋逐渐放空。
“知道了吗?”陈夫子独有的尾音拖得长长的,郗虞的回答也拖得长长的。
“知道了。”
“嗯。”听到郗虞的回答陈夫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授课。“那些浓诗艳词是万万不能学的。”
是吗?可是学识不好的人不写“浓诗艳词”的话,要如何才能向心仪之人表白呢?只是表白心意让对方知道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呀。
“哈哈,夫子夫子。”秦京生突兀地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引得众人向他看去。“我想请问这首诗算不算浓诗艳词啊。”
郗虞见荀巨伯也是一脸促狭的笑意,顿时好奇起秦京生手上的诗来。
“河汉天无际,心扉一线牵。墨字化喜鹊,鲜花赠红颜。织女思废杼,嫦娥下凡间。莫待七夕夜,月半中秋圆。”
这首诗很直白啊,写诗之人必是有了心仪之人。郗虞乐呵呵地与马文才说着,却见马文才示意她看夫子的脸色。
“适才,夫子翻了自己手中的书。”马文才学着郗虞,低头在她耳边道。
“你是说!”郗虞看着陈夫子尴尬恼怒,最后沉寂下来的脸色,惊讶地看向马文才。
这下夫子可是尴尬了,刚刚才说那些浓诗艳词是万万不能学的,如今就被发现了这首诗。
听着秦京生还在问大家想不想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郗虞看着陈夫子在心里大声地喊,不想不想,求别说,你想被夫子罚别找我们一起。
捂着眼睛,郗虞听着秦京生开口道:“是,祝英台。”
啊?英台写的?不是吧?!郗虞撤下手,正好看见陈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祝英台。祝英台此刻也连忙回身问着秦京生:“是我?”
“刚从你身边捡的你还想否认呐。”秦京生肯定地说道,脸上十分得意,即使祝英台再三发问也没有改口。
可是陈夫子在课堂上是可以巡视的呀,动动脑子呀!
在听到陈夫子劝祝英台快认,不会处罚她的时候,郗虞终于完全相信那首诗是陈夫子的手笔。若是平时看到这首诗,他肯定会十分恼怒地出发与之相关的所有人的。免法什么根本不可能嘛。
然而耿直的祝英台并没有想到这些,果不其然陈夫子被气得分寸都没有了。
“这首诗,那里低俗,那里无聊了!”
“文才兄,我。”郗虞看着陈夫子失态的举止,再看看依旧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的祝英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着这场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这种时候,如果没有涉及到自身的话,我们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马文才看着郗虞呆滞的表情,多加了一句:“带着微笑。”
郗虞:哦_(:зゝ∠)_
陈夫子慌慌张张地胡乱解释了一通,然后又哄诱道:“整个尼山书院都知道你和王惠姑娘纠缠不清,这首诗是你写的对不对?”
眼见扯到王惠的清白名声,郗虞当时就要站起来,结果被马文才按在席上。“文才兄,你?!”
“做什么牵扯进去,人家王惠都没说什么。”马文才怎么会让这先天体弱的家伙牵扯进去,要是被罚做挑水这些重活可不妙。
眼瞅着祝英台那张嘴就要张开,已经对她的情商不抱希望的郗虞知道接下来的话必定是会更加激怒夫子的话。现在无法得知事情闹大后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如果此刻能小事化了的话最好。
“夫子,学生有疑问想请教夫子。”
马文才看她神色就知道是压不住了,最后只好放手。
“说。”陈夫子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郗虞瞅着夫子的脸色,斟酌着字词道:“我师曾说读书一事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就好比吾师读风月之书也会得道,而旁人去看便不过片刻欢愉。”
“秦京生方才诵读分诗句,我学诗不久,不知它其中是否有更深的涵义,而夫子适才给出了与我们截然相反的看法。况且讲堂之上,夫子的学识最高,故而,学生想知道,夫子从这首诗中得到的除了男女之情,还有其他是我等从未想到的东西。”
“好好好。”陈夫子连赞三声,抚着下巴笑了。
陈夫子此刻的三声好字还有这笑容,大部分是因为郗虞打破了僵局,让他能下得了台阶,至于另外一部分,当然是因为郗虞她本身。
待他冷静下来,续道:“郗虞你博学多识,甚好。坐下吧。”
“呼。”郗虞立马跪坐下,松了一口气。
“秦京生。”陈夫子收走秦京生手上的诗句,认真地思考道。
“此诗从字面上来看,确实是一首向心仪之人表达思慕之情的,浓诗艳词。但是往深了想,《淮南子》中记载‘臣雷公,役夸父,妾宓妃,妻织女,天地之间何足以留其志!’嫦娥的丈夫则是一位射落九日,为大地带来一丝生机之人。在遥远的过去,妻子不仅主内,更是丈夫的帮手,臣子。商王后妇好便是如此。再者,《离骚》中也常用香花美人比喻贤臣。因此墨字化喜鹊报的喜讯不仅是报男女团圆之喜,更是报君臣相得,情深义厚之喜。”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陈夫子看到沉默的众人,点点头。“很好,看来你们都有所收获。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私下讨论,知道吗?”
“是。”稀稀拉拉的回答陈夫子也不在意。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
“郗虞,这次真是多亏你。”一下课,梁山伯见祝英台去送王惠便和荀巨伯来找郗虞,与她道谢。
“哼。”在这书院之中,除了夫子,马文才向来只把郗虞一人放在眼里,此刻见这两人过来,顿时心生不喜。不过,他也不会把这话这时就说出来。“我先离开,你要找我去蹴鞠场或者校场。”
“文才兄,我知道了。”郗虞再怎么迟钝也知道马文才此时不想和旁人相处,自然不会拦着他离开。
“梁兄,你为何来谢我?!”郗虞当然知道这是为祝英台谢的,但是她故作不知惊讶道。
“自然是为了英台。”梁山伯提到他这个结拜兄弟言辞中总是带着一种重视的味道与亲昵,仿佛他两人是亲生兄弟,而不是才相识几月。
“英台他生性耿直,没有做过的事绝不会承认。今日课上的事,必定与他无关。可是陈夫子咄咄逼人,若不是你机智,只怕最后英台免不了触怒与他。这对他的前程不好。”梁山伯真心为祝英台考虑,连她的前程都考虑在内:“若是没有你,为了避免陈夫子处罚于他,我必然会向夫子承认那首诗是我所写。”
“什么?!”梁山伯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郗虞侧走几步发现是祝英台。
只见她怒气冲冲地质问着梁山伯:“那首诗是你写的?”还不等梁山伯否认,她就像是确定了一般,继续问道:“写给谁的?是不是写给王兰的?”
“不,不是。”梁山伯见她相信这荒谬的谎言,又扯到王兰姑娘身上,急得脸都红了。“和兰姑娘没有关系。”
郗虞和荀巨伯原本还在想祝英台在惊讶什么,现在明白了。这是只听到了最后半句话呀。
“不是兰姑娘那是谁?你倒是说话啊!”
此刻的祝英台心里满是酸涩与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嫉妒,任他梁山伯如何解释,也不愿相信,即使郗虞和荀巨伯也说诗不是他写的。
“英台!英台,你听我解释,那诗真和我没关系。”梁山伯仓促地向郗虞荀巨伯两人告别后,连忙去追祝英台。
“小虞,你说英台为什么这么生气?”荀巨伯表示对此很不理解。
“要是我有兄弟瞒着我写了情诗,我虽说会不高兴,会追问写给谁的,但是也不会这样。”
“巨伯,你问我也是白问。”郗虞仔细回想道;“我有没有碰到过。不过,若是师父三年后突然带回个师娘,我可能会很不高兴。因为师父不会再疼我一个人了。”
“小虞,你这么懂事乖巧。就算你师父带个师娘回来,也是多了个人疼你,宠你。”荀巨伯说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多了个人疼我?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郗虞看着透明湛蓝的天空,说道。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英台的想法了。”荀巨伯促狭一笑:“他呀,估计和你的想法差不多,觉得有个人要把他的好大哥给抢走了。他的好大哥再也不能只照顾她一个人了。”
“对哦。”郗虞恍然大悟。
“巨伯你说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