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诗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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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大会报名在十月份，本着重在参与的心，很多同学都报了名。看学生们报名人数不少，老师欣慰地给了本参考书，《中小学必备古诗词》，据说诗词大会的题目多是这本书里的。
崔琝之前还跟云卿说好国庆找他玩，结果只有最初几天两人下了下棋一起打打篮球，之后崔琝补课补得晕头转向拖了好些时日才得了空。这天的棋最后没下成，听说他要去参加诗词大会，云卿还饶有兴致地扮评委来抽查，只是他古诗文实没什么储藏，后来的飞花令玩不起来。也是这时候崔琝才知道，云卿的文化课似乎……很一般。
“我以后学音乐，”云卿倒不避讳自个儿很一般的文化课成绩，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有限，弹钢琴这一件事就占据了他的大部分人生。作为国内小有名气的音乐神童，他的未来早已决定了方向。
人这一生有些事必然有得有失，云卿在音乐道路上走得远，另一方面就失了普通学生普通孩子的某些体验。他平素表现得少年老成，在学校与同学也少些共同语言，寂寞得没啥朋友，之前也就郝家双胞胎来找他玩，只是郝家双胞胎到底年龄小些，平素是他做哥哥那俩做弟弟妹妹，如今遇上个崔琝能和他说得上话也能玩在一起，这段日子他显然特别高兴。
“你要学钢琴吗？我教你啊！”古诗词抽到后来云卿就失了兴致，听崔琝说好些古诗词原先有调可以唱诵，他忽然心血来潮地问崔琝想不想学钢琴。
崔琝确实有点兴趣。
“小星星鸣奏曲知道吗？”翻开钢琴盖，云卿挑了首简单的教崔琝识五线谱，一边教识谱一边教他弹。俩小孩当玩乐都是随性而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崔琝还真就磕磕绊绊地把小星星那一段给弹下来了。
学生优秀就难免让老师产生我教得很好的错觉，崔琝回去后云卿试着让郝子仇熏陶一下优美的古典乐，熏到后来差点儿以头抢地，隔天他打电话给崔琝一个劲地嫌弃郝子仇那颗榆木脑袋，这么简单的小星星都学不会，顺便吐槽了吐槽郝子仇郝子涵这对毫不相像的兄妹——郝子涵在音乐方面也是颇有灵气，她学小提琴，6岁就能拉小星星，去年在省赛上刚得了奖。
人一攀比就很容易失了自知之明。因着云卿的吐槽，这一通电话打完，崔琝都被对比出了“我是不是天才”的疑惑。
当然，这只是错觉。
今年过年早，1月13日就开始放寒假，小学生们早早地结束了期末考快乐地开始了寒假生活。这一年寒假崔琝过得格外忙碌。先在阿姨宋晓那儿补了半个月的数学，把四年级上学期的课程查漏补又预习了预习四年级下学期的课程。半个月之后诗词大会比赛正式开始，入了两轮选拔他去了省城比赛。
附小报名诗词大会的学生不少，第一场选拔在市里举行，学校还包车送他们去，出发的时候一群小学生叽叽喳喳欢快得像是去春游，等回来的时候一车的霜打茄子，有好几个因为选拔没通过眼睛红彤彤。
诗词大会的初选题目很基础，就看你诗词储存量。《诗经》选一篇背诵，《楚辞》选一篇背诵，《三吏三别》选一篇，还有几道题各人不一样，崔琝就遇上了背诵《葬花吟》和《长恨歌》。
古诗词众多，准备的时间有限，一首《葬花吟》崔琝就没背出来，原以为晋级无望，但没想到其他人还要不如。
初试结束后紧接着就是第二轮，第二天初试胜出的几百个人坐在望都大学的阶梯教室里笔试。诗词大会喊出了“全民学诗词，让经典永流传”的口号，报名不限年龄职业，考场里一眼望去男女老少都有，这让崔琝感觉很新鲜。
诗词大会的比赛对小学生来说难度高了点，附小的老师们都有全军覆没的准备，没想到崔琝一根独苗晃晃悠悠居然挺过了第二轮。崔琝出发去省城比赛的那天，校长都过来送他，还给他带了张奖状，有300元奖金，等开学发给他。
诗词大会望都站最后胜出3个人，崔琝是其中年龄最小的，坐动车去省城的路上大家就特照顾他。他还认识个小伙伴叫王诚诀，比他大三岁，第一轮第二轮选拔全满分胜出，惊艳众人。
省城的比赛以电视节目形式播出，一个市三名优胜，一省的优胜者聚在一起也有三十多人，估摸着节目组是嫌人太多后来又组织了一次选拔，形式和初试选拔有点像，只是这一次留了一大段时间让他们做自我介绍，工作人员还提醒他们做介绍的时候可以多讲些有意义不一般的故事。
什么叫有意义不一般的故事？崔琝觉得节目组这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几个选手故事讲得一个比一个动听一个比一个夸张，他戳了戳旁边的王诚诀，凑过去问：“现在是故事大会时间？”
“这是节目噱头，水平不行只能靠讲故事来吸引观众了，”王诚诀正值中二期，看世界总带着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睥睨之态，他挤到崔琝旁边跟他咬耳朵：“这选拔没什么意思，上节目要选哪些人早定好了，现在就走个过场……”
看王诚诀如此笃定，崔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那你被内定了吗？”
“我这样的天才怎么可能不上场？！”王诚诀信誓旦旦丝毫没有可能被刷的担忧。
崔琝：“……”他还以为王诚诀有什么特殊背景，却原来是自信心爆炸。
不过等下午名单出来，王诚诀果然榜上有名。崔琝的名字也在榜上，下午的选拔他其实答题答得并不好，看自个儿还能参加明天晚上的省决赛，他怀疑节目组是不是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给了他次机会。
节目组给他们这些参赛选手安排了酒店，崔琝和一个工作人员住一起。这位工作人员之前全程跟望都的比赛，这次安排和崔琝住一起算是照顾他，因着年龄小在队伍里当团宝颇受照顾，之前崔琝也没注意到节目组对他的特殊，等这天晚上工作人员带给他一个题本，意识到这是明天的剧本他脸就彻底黑了。
虽然知晓电视上有些节目有剧本，崔琝却想不到有一天剧本会轮到他身上。吃饭的时候工作人员偷偷摸摸地塞给他题本叫他预先准备准备的时候崔琝还疑惑，晚饭回房间的路上崔琝就逮住个王诚诀问他有没有题本，等知晓这题本只有他有，他脸一翻彻底不高兴。诗词大会主要是背古诗词，输了就输了，技不如人他认，但若是让他走捷径，崔琝觉得这是看轻他。
“所以那题本呢？”意识到节目组在搞小动作，王诚诀倒是兴致勃勃，中二少年脑洞大，他觉得他们可以搞一波，比如说把题本复印个几套每个参赛选手的房间都塞一套。
“扔了，”崔琝不屑小动作，早路上就把题本丢到了垃圾桶。
听说崔琝扔了题本王诚诀还有点可惜不能搞事，不过很快和崔琝聊起“天才少年震惊节目组N法”，中二少年做梦做得起劲，王诚诀这两天天天考虑着自己应该有一个怎样的出场，是翻着跟斗出场呢还是转着呼啦圈出场呢，他还提出和崔琝组队跳着小天鹅舞出场，被崔琝强烈拒绝。
梦之所以是梦，就是因为它不可能实现。王诚诀日思夜想地想要有一个炫酷出场，谁料真临了现场，他站上台鞠了个躬，干巴巴地介绍一句“我叫王诚诀，来自望都，热爱古诗词”，没了！他就这么走向了选手席，崔琝从后台望去，正看见王诚诀藏在选手席后的腿颤颤地抖着，他居然怯场忘词了。
崔琝是倒数第二个上场。每个选手上场前主持人都会做一段介绍，像王诚诀上场前主持就讲他是少年才子，轮到崔琝，谁知节目组走起了煽情路线，讲他家中困难，祖孙相依为命，又讲这个孩子困苦之中依旧热爱古诗词，巴拉巴拉讲了一串，崔琝在后台听着脸色就一直没好过。
家里的事倒也不是秘密，他们这些参加比赛的未成年人都有家长签的同意书，他奶奶也签了一份，签字的时候问了问情况也顺道提过几句家里的事。然而被节目组这么拿来消费眼泪，崔琝却不愿意。
早在主持人刚开口煽情时他就想出场了，可惜被后台工作人员给拉住了，等到他出场，节目刚刚煽情到泪点，他一出现就掌声不断，观众间一些小姐姐老阿姨看他就特别慈祥。
按正常路线小选手大概就低眉颔首做个乖巧样子，偏偏崔琝不愿，看着底下有些红了眼眶的观众，他一挑眉，露了个张扬的笑：“我叫崔琝，来自望都。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古诗词……”
选手们的自我介绍词之前都给工作人员掌过眼，崔琝原来那份介绍中规中矩，结果上了场听他临时换词，第一句话就说自己不怎么喜欢古诗词，站演播厅角落的导演直接被他吓得抹汗。小孩子最不可控，崔琝擅自换词，导演能不急吗。
“……我学会的第一首诗是《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小时候不理解意思只会背诗，背了之后问我妈妈，这首诗有什么好？我妈妈就给我讲了个神童七岁作诗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这个神童是骆宾王。”
“我七岁还在学看图说话，骆宾王七岁作《咏鹅》，我心里其实很不平衡，凭什么？更不高兴的是，我还要背好多好多的诗！《于易水送人》，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畴昔篇》少年重英侠，弱岁贱衣冠。既托寰中赏，方承膝下欢。遨游灞水曲，风月洛城端。且知无玉馔，谁肯逐金丸。《帝京篇》 桂殿嶔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复道斜通鳷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讨武檄文》……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讲到这里，崔琝忽而一顿，有些生硬地转折：“其实我不喜欢背诗。但后来想想，《咏鹅》这首诗距今1400多年，这一千四百多年来所有小朋友都要学，嗯……大家都一样。”
他的自我介绍作得令人印象深刻，骆宾王三首诗节选一气呵成，虽然背《讨武檄文》的时候顿了顿，不过大家都没在意他那点小状况，以他现在的年纪来讲，这段话一出，观众掌声热烈，他结尾得也相当有幽默感，下台的时候一群选手都在“哈哈哈”，崔琝路过的时候小姐姐小哥哥们纷纷来揉他，等他站在选手席头发都被揉乱了。
他的选手席正在王诚诀旁边，崔琝入座的时候王诚诀向他挤眉弄眼暗暗地比了个大拇指，以口型赞了声“牛！”
“小孩厉害啊！这么大一段脱口而出都不打草稿嘛!”王诚诀赞了他一回，也有样学样揉了他一头。
要不是节目组搞我我才懒得这么麻烦，崔琝还烦着，恹恹地拍下了王诚诀的手。
诗词大会电视节目的赛程比选拔有趣得多，除了传统的抢答还有飞花令和你猜我画的小游戏，你猜我画这一环节崔琝和王诚诀组了队，一个全场年龄最小，一个中二少年，两人的你猜我画笑料不断还颇受关注。
仅论赛程设置这比赛其实很好，比赛中还有个诗词赏析环节，有教授专家点评赏析，教授专家们讲得精妙，场上观众听得津津有味，这比赛弘扬传统文化展示古诗词的效果其实挺卓越。
然而赛程之外节目组就老爱整些骗人玩意。崔琝这儿的祖孙相依为命催泪失败，还有生命尽头生死相依的恋人故事，有霜发老者借诗思念亡母的亲情故事……一场比赛下来就有人吐槽说这不叫诗词大会，这叫诗词故事大会。再想想之前淘汰的那些人，大抵是没有一个让人感叹的好故事吧。
省赛有淘汰赛、半决赛、总决赛，省赛之上还有全国大赛，不过崔琝这场之后就退了赛。这场淘汰赛崔琝其实表现很糟，他短短几个月的背诵记忆哪敌得过其他人数年数十年的积累。但这场比赛崔琝晋了级，他自己都觉得这晋级很不对劲。然后比赛一结束导演就找上他想让他跟着台本走，导演以为他是10岁小孩说话还挺糊弄他的，还道这是比赛流程要他听话，听个鬼话，崔琝直接不干了。
“你想跟我们一起回去？”这场王诚诀惨遭淘汰，打了电话让家里人来接，这时候听崔琝说想跟他一起回去，他惊讶了：“你不是晋级了吗？”
“嗯，不想玩了。”导演似乎是想在他身上套一个美强惨的天才少年人设好引一波观众，崔琝一点儿都不想陪玩。虽然他一开始的目标是想要奖金，但实力不济他也不屑硬挤，说离开就离开，崔琝退得毫无留恋。
“服！”崔琝退赛退得洒脱，王诚诀比了个手指很是钦佩，等他家人来接的这段时间，哥俩好还在电视台叫了顿扒鸡外卖。王诚诀他爸到电视台时，两人啃着鸡骨，吃得嘴巴油光润泽，别提多快乐了。
“爸！”王诚诀擦了擦嘴，拉着崔琝给他爸解释自己新朋友：“这是崔琝。”
王诚诀他爸是望大的中文教授，看起来就自带一种文人书卷气质。王教授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冲崔琝温和笑笑，又问自家儿子比赛怎样。
“输了，”王诚诀摊了摊手，遗憾地嘀咕：“没留下我这个天才少年是他们的损失！”
“技不如人不难看，回去多看看书，”对于自家儿子的中二言论王教授有自己的解读方式，问完王诚诀，他又问崔琝比赛怎样。
崔琝愣了一下，只道一声“输了”，倒是王诚诀“叭叭叭”把节目组送题本又送表演台本的事吐了个干净。
在见多识广的王教授眼中这些事还真不稀奇，就是小孩子心气高接受不了，他看着崔琝笑笑，又问他家住哪里，他送他回去。
其实原本葛舟说要来接他，想到表姐最近律所里接了好几个案子忙得不可开交，自己这边又凑巧遇上新朋友能蹭车，崔琝便没打电话。王教授好心崔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腼腆地说声“九曲溪”。
“望高那边，离望大挺近，以后可以来找王诚诀玩，”王教授温和地笑笑，接了两小孩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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