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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幕 十年迷局起琉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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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魅与萧聿墨的动作很快,手下的人也省心,不消多时就已将事情安排好,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黎殷殷将手中长匣上了锁,负在身后,等与准备好的二人一会合,便一同策马绝尘而去。
“楼主,湮花楼距那听剑阁可有千里路程,中间在哪里停投?”
“到了湮花楼麾下的驿站,只换马便可。”
“好。”
刚出了湮花楼地界不过百里,已有多面埋伏、杀机暗起。千魅握紧腰间赤骨,桃花美目间冷意流转,只等一个出手的时机。
萧聿墨也察觉到了不对:“有人?”
“从一盏茶之前他就一直跟着了。”千魅头也不回,“前来白白送死罢了。”语罢,赤骨骤然甩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最后洞穿那倏然窜出之人的心脏而回;赤骨二出,这一次自血光中卷了死者身上一件物什。
“是听剑阁的令牌。”
黎殷殷看都没看那令牌一眼,只低笑了一声:“他们倒也心急。”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听剑阁。正值听剑大会前夕,听剑阁广迎八方来客,黎殷殷一行人的出现吸引了不少或疑惑或惊惧的目光,然而接引人却是波澜不惊,确认过请柬后便将他们引至安顿的住处。
“三位里面请,大会明日早寅时开始,请三位稍作休整。”
甫一踏进院落,冷意悄然自四方袭来。黎殷殷倏然抬眸,对上远处高阁上的白衣身影。二人目光相撞,一道桀骜一道冷冽,人还未有什么接触,两道目光却似是在这转瞬间走过一圈刀光剑影了。
一炷香后,白衣人转身离去。
“楼主。”千魅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人,压低声音对黎殷殷道:“是否要属下去探一探?”
“不必。”黎殷殷抬手制止,“对上那人,妳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况且在他们听剑阁的地盘,还是以静制动为好。”更何况这五年来,她可从未听闻过听剑阁有这么一号人物。
知己不知彼,还是不要贸动。
所以她只是说:“走吧,你们也累了。先去好好休息吧。至于他们要做什么,明天才见分晓。”
夜色悄至,弦月悬于枝头。
白日里黎殷殷稍稍休憩了几个时辰,眼下睡意并不浓。她倚在窗边,望向窗外月,忽觉有些头疼,低下头揉了揉额角。
这一低头,视线落在了自己膝头的枪匣上。她沉吟片刻打开枪匣,里面是一杆分为两截安放的枪,枪身深紫,布着妖异的幽紫纹路,衔接处是暗金的金属禁锢,枪尖有如孤月映雪、惊雷成昼。黎殷殷动作温柔地理了理枪尖下方的一把银缨,随后手指轻抚过枪尖,低低地叹了一声。
“紫湮,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啊。”她苦笑,“让你沉寂在这方寸之间,委屈你了。”
她也想再提起紫湮征战四方,只是如今经脉中寒症愈深,她怕是再难发挥出自己以及紫湮的真正实力了……既然如此,莫不如不用,也好不让自己埋没或是玷污了这与她一同从腥风血雨中走来的挚友。
兵谱魁首紫湮枪,竟是已有一年多不曾现于江湖了。
黎殷殷当夜是抱着紫湮睡去的。
一夜无梦。醒来之时,熹微晨光将将洒在窗棂上,她洗漱完毕后整理了一下衣装,又确认了一下枪匣中的紫湮安然无恙后,方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千魅与萧聿墨也刚好到了。
“我们走吧。”
随着引领侍女来到听剑大会的会场入了座,放眼望去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在盟约一派的自然以听剑阁为执牛耳者。这听剑阁在一年前还是个不甚强大的中等势力,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怎么会有这般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湮花楼尚且立了四年才有这般成就,听剑阁……莫非真如那些江湖传言中,有所谓的贵人相助?
黎殷殷敛袖入座,随手斟了一杯清茶,却蓦地顿住。
茶水映出的倒影中,可瞥得一抹惊白。
她手指轻转,若无其事地饮尽这杯,再浅斟发现之前窥得那抹白影的位置已是空空如也。目光一转,自然而偶然地抬眸,那白衣人从另一边的阁上徐徐行下,朝着她这边走来。
黎殷殷未起身,那人已近了。
他眉眼风流却微冷,如春日雪水浸润,一袭白衣翩然逸出超然姿态,怎还是透着刺骨寒意。她下意识瞥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心头一凛,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攫住,刹那间竟有种窒息感。
她依旧不动声色。
“黎楼主,在下听剑阁主白穆寒。”
黎殷殷起身回礼,神情平静:“白阁主。”
或是早已料到,或是不再计较,如今再相见正似当年一语成谶,她也并未再多言什么。
“今日听剑阁收到了一份神秘物件,颇为有趣。但想来黎楼主却是认得的,不知黎楼主可有兴趣?”
“何物?”
“琉璃。”
黎殷殷双睫一颤,冷冷地盯着对面的人。白穆寒也不急,只是与她对视,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如何回答。果然,黎殷殷终究是伸出手去,微微颔首示意:“劳烦白阁主带路。”
“这边请。”
千魅早在他作自我介绍时就险些动手了,好在被一旁的萧聿墨及时拦住,才未能当即引爆盟约与湮花楼之间的直接冲突。黎殷殷走前也给他们二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在此静候。
此去路千回百转,不远,却极绕。白穆寒引着她到了一座隐蔽于重重假山与草木间的矮阁中,二人隔案而坐,白穆寒未发一言,只将案上一个玉盒推至她面前,请她打开。
玉盒内是一块流光溢彩的琉璃佩,作半开的莲花状。
黎殷殷呼吸微停,似是在那一瞬间怕是惊扰了什么。她伸出手去,指尖距离那琉璃佩已经很近了,却终究没敢触上。
“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白穆寒依旧不慌不忙,一句话说得拐弯抹角又真情实感:“白某不知。既然是有人有意送来的,又怎么可能让白某知道其身份呢?”
“白阁主可知这是何物?”黎殷殷混迹江湖多年,转眼便定了定心,只是望向琉璃佩的目光仍带着几分怀念。曾有人以此作了信物与她,而当她将这琉璃佩还回去的时候,那人早已离开多时。
如今这琉璃佩重现,到底是……
“黎楼主果然对此物甚是熟悉。”
“这是在下一位故人之物。还请白阁主能够给在下几分薄面,交予我。”
“这是自然。白某本来就是要还给黎楼主的。”白穆寒见黎殷殷抬起头盯着他,便问:“黎楼主还有什么话要问么?白某一定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可不是代表着会告知她一切。恰恰相反,任何事情,都可以“不知”之名搪塞过去。
黎殷殷深知这一点,却还是问了一句:“阁下可知……她的下落?”
“不知。”
“……那,她是生是死?”
“生。”
闻言,她的目光蓦地明亮起来。她本以为自己早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不曾想柳暗花明,竟在此时峰回路转,得了这一字。
“白阁主此话当真?”
“当真。”似是觉她不信,白穆寒补道:“曾经听剑阁做过一笔生意,便是查到这医仙是死是生。如今,黎楼主信也可,不信也可。只是在妳一念间。”
一念间么……
“多谢白阁主。告辞。”
见她携了琉璃佩而去,白穆寒于这矮阁间静坐许久,忽地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讥讽,还是慨叹。
“姜涟漪……妳居然对她这么念念不忘。”
黎殷殷从容归位,此时此刻,她表现得却并不像在白穆寒前那般动摇,只是将那装有琉璃佩的玉盒递给千魅与萧聿墨二人。
“大人,这不是……”
黎殷殷只是垂眸,盯着那块琉璃佩。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萧聿墨问。
“不。”黎殷殷低声道,余光扫了一眼在听剑阁那边主座上落座的白衣人,不留痕迹地侧了侧身,将自己的神色掩下,“也许……她还活着。”
“楼主的意思是……”
黎殷殷合上玉盒,指尖在盒上虚点几下:“既然他们想要我乱,那便乱给他们看看好了。戏要做足,她的消息也要查,明白了么?”
“是。”
整个听剑大会进行得顺利异常,听剑阁及其他盟约势力甚至并无半分要对湮花楼出手的迹象——虽然这只会让人更加戒备罢了。但黎殷殷清楚,她来了,拿到那块琉璃佩,对方的目的便达成了。
世人皆知姜涟漪与她神交已久,这在当年更称得上是江湖上一笔旷世奇谈。而如今姜涟漪的信物琉璃佩重现听剑阁,无论是出于情义,还是出于理性,她都要接下。
她不得不接。
再次见到白穆寒是半个月后。身为盟约之首,听剑阁阁主拜访湮花楼,倒是意外之事,此人行事似不能用常理解释,然而身份敌对,黎殷殷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对付他。
“不知白阁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上次黎楼主问白某的第一个问题,如今已有答案。”
“请讲。”
“姜姑娘去了西南方。”
西南方。
黎殷殷闻言动作一顿。西南方地势起伏、山川勾连,少与外界江湖势力相通,因而西南方只有一家势力独大,已盘踞了数百年。
那便是九玄宫。
“白阁主来此,便是为了给在下解惑?”黎殷殷作出一副刚刚稳下情绪的模样,抬眼看向对方,“那恐怕不劳白阁主大驾。”
“听剑阁并不欲与湮花楼交恶,黎楼主。”白穆寒神色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鬼都不信,“白某亲自前来递消息,才显得有诚意,不是么?”
黎殷殷口中讥讽之语还未来得及出,白穆寒已起身,笑着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