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钥》文礼

8、桃色征兆

　　醒来时眼前一片明亮，艳阳高照，看来时间已到中午。想动动身子，却感觉全身无力，两只手上都传来刺痛感，连手指也无法弯曲。
　　缇兰希斯将手举到眼前，才发现双手都被包上了厚厚的纱布。疼痛将他的记忆带回到了夜晚的碧翠湖边，他这才完全清醒，使劲挣扎着爬了起来。
　　书包在桌上，缇兰希斯急忙挪到桌前打开书包，书包的扣带依然打着自己特意做的结，里面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所罗门之书正静静地躺在里面的夹层中。
　　缇兰希斯把所罗门之书重新藏在书架后面，再次躺回了床上。记忆慢慢地清晰起来：和狄亚斯去了湖边，看见了妖精，看见了魔神，之后……
　　之后发生的事太过不可思议，现在想来自己真是疯了，一点魔法都没学过，仅凭着硬背下来的几句古代语咒语和直觉，竟将魔神变成了自己的仆从。难怪书信妖精说自己比恶魔还恶魔，不但在和魔神的战斗中成功驯服了沙克斯侯爵，奇妙的是自己竟只受了这么一点小伤。
　　这是巧合？还是自己真正的力量？那个男人的话，该去相信吗？
　　思考没有一点头绪，在身体疲惫的暗示下，缇兰希斯再次沉入梦乡。第二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身上依然无力，但脑袋却清醒了许多。
　　屋里有人。
　　没有起身的缇兰希斯偏过头去望向点着蜡烛的书桌，令他惊讶的是坐在那里的并非安其罗神父，而是狄亚斯。他正认真地看着书，并没有发觉缇兰希斯的目光。
　　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缇兰希斯闭上眼睛装作沉睡的样子，把大半个头都埋进了被子里。
　　“神父，”
　　随着门吱呀的一声响，狄亚斯轻声向进来的安其罗神父打着招呼。
　　“缇兰还没醒吗？”
　　“没有，”狄亚斯叹着气说，“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他……”
　　“不要自责，孩子，天父会听见你的祈祷的。”安其罗走到缇兰希斯床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他金灿灿的头发，“身上的外伤只有被割破的两只手，伤口虽深却并没有伤到大血管，为什么会失这么多血……”
　　“昨天我醒来时，看见他倒在湖边，全身冰冷……”狄亚斯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神父，我好害怕……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醒来……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就因为缇兰的眼睛是红色的吗？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那些人就不能容忍他的存在？！”
　　“一切发生在世间的事都暗含着神旨在其中。人生中的磨难是天父对我们的考验，缇兰之所以遇到这些事，是因为天父想要交给他比我们重得多的责任要他去承担。”
　　“但这样下去，他受不住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
　　什么要承担的责任，什么天父的考验，都只是神父拿来安慰人的话罢了。缇兰希斯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天父对错误的惩罚，而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死在沙克斯手里，就能从痛苦的人生中解脱了吧？但他不想以这种方式迎来自己的结局，自己的死亡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他不想看安其罗神父为他露出悲伤的表情，也不想狄亚斯因他的死亡而哭泣。
　　但心里却有一股暖意流了进来，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在人间拥有了双倍的感情，安其罗神父，和狄亚斯。
　　不明白狄亚斯为什么会对自己好，碧翠湖边的告白也只是在书信妖精的蛊惑下说出的疯言疯语吧？事实是，狄亚斯在醒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忘记，曾经是他想要和缇兰希斯一起去碧翠湖，接受妖精带来的永恒之爱。
　　“呜……”
　　缇兰希斯发现刚睡醒时的迷糊声音，慢慢动了动。安其罗神父连忙轻声叫道，“缇兰？缇兰，醒了吗？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痛？”
　　狄亚斯也连忙过来坐到床边，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红着鼻子看着他。
　　“嗯？父亲……”
　　缇兰希斯想要坐起来，却被安其罗神父按住。
　　“先别起来，你流了很多血，现在起床会头晕的。”
　　自然不能告诉安其罗神父自己中午已经起来过一次了，缇兰希斯乖乖地躺好，像是刚发现狄亚斯一样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安其罗神父代狄亚斯回答：“你昨天受伤了，是狄亚斯送你回来的。”
　　“哦……”
　　“缇兰，”安其罗神父轻声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是谁伤了你？”
　　缇兰希斯垂下眼睛，歪头用留海埋住自己半张脸：“没什么……”
　　“缇兰……”安其罗神父的声音里带着苦涩，“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为难……但身为父亲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我真是个没用的人，至少让我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
　　“父亲，”缇兰希斯低声说，“父亲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不用再管我了。”
　　“缇兰……”
　　“狄亚斯也是，”缇兰希斯说，“如果不是跟我在一起，狄亚斯就不会被他们打了……”
　　反正狄亚斯也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随便乱编好了。
　　“不是的！”狄亚斯激动得大声起来，“不是缇兰的错，是我自己太软弱……”
　　缇兰希斯别过头去，“父亲，我想喝水。”
　　话题就此中止，安其罗神父给缇兰希斯倒了水，又去预备晚饭，狄亚斯则被他一句“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给撵走。
　　现在可不是跟他们回忆悲伤的时候，要搞清楚昨晚的状况，如果知道了力量的使用方法，在面对施暴者的时候，至少能够自保吧？
　　从那个男人的口中得知了所罗门之书的珍贵，自己这算是成功使用过两次了吧？但诀窍依然没有把握。果然在文字的限制下，要使用所罗门之书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身体恢复之后，缇兰希斯便总是找借口躲着狄亚斯。并非讨厌他，而是得找机会去图书馆重新查查所罗门之书的事。
　　但他的这一举动在狄亚斯看来，无疑是因为那晚受伤的事而自责。狄亚斯也因此变得日渐忧愁，不敢靠太近，却也不放心让缇兰希斯离开自己的视线。
　　翻遍了图书馆的所有书籍，却只找到所罗门王的名字只存在于遥远神话时代的事实。如今留下的关于所罗门王的生平事迹全都有明显的人为加工的痕迹。
　　更别提关于所罗门之书的事了，只在巫师们之间流传着它的信息，还有人说这本书是后人借助所罗门王的名义而写。
　　不过缇兰希斯却知道，自己手中这本书便是源于传说的真迹。因为那个男人证实过了，不知为何，缇兰希斯毫无缘由地相信着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正垂头沉思间，书页上突然发出一道光线，下一刻，美丽的书信妖精竟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缇兰希斯吓了一跳，不过本能地没有出声，只是小心地张望了周围，幸好在高大书架的深处一般都没人。
　　“哟~”
　　书信妖精欢快地向缇兰希斯打招呼。她的身体变得更小，轻盈地站在书页上，也完全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你怎么在这里？”缇兰希斯小声地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书信妖精咯咯地笑起来，“只要有纸张和文字存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那，你不好好呆着，突然跑出来干嘛？”
　　“来见你呀~”妖精突然跳起来，啾地一声在缇兰希斯脸上亲了一口，“你那天的样子好帅好帅，我爱上你了哦~”
　　虽然只是个妖精，但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子夸奖，缇兰希斯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
　　“呐，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哦。明明强得连魔神都能驯服，为什么平时却这么逊啊！你这样的人，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那些欺负你的人轰成灰啦！”
　　缇兰希斯摇摇头，“那天只是碰巧罢了，我根本就不会魔法，连那本书上写的什么都读不懂。”
　　“哪有碰巧这回事啦！”书信妖精说，“没有力量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办不到的，驯服魔神这种事，一定得要力量凌驾于他们之上才行！”
　　缇兰希斯突然想起，“对了，小妖精，能问你件事吗？”
　　“人家的名字叫迪嘉！”
　　“呃……迪嘉，”
　　听到缇兰希斯叫她的名字，小妖精高兴得眯起眼睛问，“说吧，要问什么事？”
　　“上次你做的那封信，上面的文字是什么语言？”
　　“那个啊，是恶魔语哦。”
　　果然，那么，所罗门之书的语言也是恶魔语了。
　　“虽然妖精也有妖精世界的语言，但在下诅咒的时候，我们一般都会使用恶魔语呢。”
　　“那么，迪嘉知道哪里有关于恶魔语的书吗？”
　　“咦？”迪嘉歪着脑袋问，“你对恶魔语感兴趣？”
　　“嗯，”缇兰希斯点点头，“只有学会恶魔语，才能看懂那本书。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学习恶魔语的事。”
　　“原来如此，那我去帮你找学习恶魔语的书吧！”
　　“真的？”
　　“当然啦，”迪嘉自信满满地说，“我可是书信妖精呢，只要是关于纸和文字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嗯，谢谢你。”
　　迪嘉开心地笑着，“因为我喜欢你嘛！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喜欢？
　　缇兰希斯放低了声音，“那天在湖边……那些话是你对我说的吧？”
　　“湖边吗？”迪嘉想了想，“哦，那个男人呀，不是哦！那个时候我还不喜欢你呢，只是用诅咒蛊惑了他，引起他内心的真实欲（河蟹）望罢了。”
　　如果是内心的真实欲（河蟹）望，那么，说喜欢自己的狄亚斯，是否也是真实的呢？
　　“他真的喜欢你哦，”像是看穿了缇兰希斯的心思，迪嘉用快乐的声音告诉他，“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他是不会那么珍惜你的。虽然诅咒解开后那时的事都会遗忘，但这份感情却是无法遗忘的。”
　　“我这几天也顺便观察到他了哦，”迪嘉继续说道，“他虽然喜欢你，但恐怕还没有真正明白自己对你的喜欢是哪种性质。看他总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你又对他不理不睬，真可怜呐！”
　　“呐，你可以试试哦。”
　　“试什么？”
　　“试试看他对你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啊，”迪嘉兴奋得飞起来转圈圈，“反正按人类的标准来说他长得还算不错，你也不吃亏哦~”
　　“哪种喜欢……”缇兰希斯低语道，“喜欢，还分种类吗？”
　　“哎呀呀，”迪嘉夸张地叫起来，“当然分啦，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亲人之间的喜欢，还是恋人之间的喜欢，这些喜欢可是存在着很大不同的哦！”
　　“是这样吗？”
　　“依我看啊，他对你肯定是恋爱感情没错啦！”迪嘉偷笑着说，“你试试就知道了，肯定正中红心~”
　　“试？要怎么试呢？”
　　“这还不简单？”说着，迪嘉又跳起来在缇兰希斯脸上亲了第二口，“亲亲就知道了~”
　　亲了就知道？是自己去亲狄亚斯？还是让狄亚斯亲自己？
　　一头雾水的缇兰希斯没有时机再问下去，只见有脚步声靠近，迪嘉迅速消失在了书页之中。手中的书失去光芒，又变回了普通的书本样子。不过缇兰希斯却知道自己并非做梦，那个叫做迪嘉的书信妖精，曾那么鲜活地出现在他眼前。
　　伸手摸了摸脸上被迪嘉亲过的地方，除了有点不好意思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别的感情，虽然不讨厌，却也谈不上喜欢。
　　如果是狄亚斯呢？是他的话，会有不同的感觉吗？
　　回忆起碧翠湖边那个带着水藻腥味的吻，缇兰希斯摇摇头，努力将那种冰冷的感觉从脑海中赶走。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缇兰希斯便感觉到枕头底下有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古朴的封面上用古代语写着：恶魔的低吟。

作者有话说

　　小缇兰要开始自学成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