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钥》文礼

9、信仰与迷茫

　　[隐于黑暗的冥冥之物，我以鲜血喂食你的口腹，我以语言支配你的手足，魔界之门啊，请为我指引通往地狱之路，引导那些可悲的魔物来到我面前，我的精神将成为你的信仰，我的号令将成为你的御旨。现身于我膝下，臣服于我威严，我以御主之名召唤潜于水中的魔神——沙克斯！]（注：从本章开始在方括号“[ ]”里面的对话内容表示使用恶魔语。）
　　混着紫黑气息的物体从立于眼前的十字星纹章中飞了出来，发出细小而沙哑的啼啸，撩拨着黑暗中的怒涛。现身于碧翠湖面的沙克斯用燃着黑色怒火的眼睛瞪着站在湖边的少年，但却在一股无形的压力下弯曲了爪子，匍匐在他面前。
　　“哇~完全成功了也~”
　　迪嘉高兴得在空中打着转飞舞，然后落到少年的肩膀上，用细小的手指玩弄着少年及胸的金色卷发。
　　“你看这只笨鸟，动都不敢动啦，哈哈~缇兰好棒，才半年时间，不但精通了恶魔语，连召唤术也已经炉火纯青啦~”
　　“都是迪嘉的功劳，多亏了迪嘉为我找来那些珍贵的书籍。”少年回过头对沙克斯说，“也要感谢沙克斯啊，天天陪我练习召唤术，很辛苦吧？”
　　听起来像是慰劳的话，但沙克斯却气得两眼冒火。自从半年前在碧翠湖边对这个混血小孩掉以轻心，竟被完全不懂魔法的人类驯服，沙克斯便隔三差五被练习召唤术的缇兰希斯呼来唤去。
　　最开始，在缇兰希斯尚不熟悉恶魔语和召唤术之际，沙克斯曾经数度反抗，想要杀了御主从契约中解放出来。而它的确好几次差点就成功了，但不知为何，每到关键时刻总会出些差错。现在缇兰希斯不但熟悉了恶魔语和召唤术，还找到了使用力量的方法，即使心有不甘，但沙克斯也只能服从于缇兰希斯的召唤与支配，再也无力反抗。
　　另一方面，找到力量使用方法的缇兰希斯在迪嘉的帮助下开始学习魔法。当有了一定基础之后，缇兰惊人的魔法天赋便暴发了出来。不过半年时间，他已将教会图书馆秘密藏书室里的书籍全部通读，记下了上面记载的所有魔法理论。
　　不过也仅仅只是记下而已。秘密藏书室中禁书记载的魔法太过稀奇古怪，根本不知道实际使用出来会造成什么效果。缇兰希斯只在日常中应用过一些简单的魔法，比如隐身、瞬移、治疗、小型幻术等能给日常生活带来便利的魔法，也托这些魔法的福，这半年来，他再也没有被那些厌恶他的施暴者伤到过。
　　几次三番被缇兰希斯逃走，而且一直有狄亚斯陪在身边，针对缇兰希斯的施暴者渐渐减少，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在于缇兰希斯的变化。
　　处于成长期的少年身体慢慢长开，虽然因幼年时常受伤的缘故而比较瘦弱，但个子拔高一些后，颀秀的身姿与清丽的容貌便显露了出来。特别是那头金灿灿的曲卷长发，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少女们开始一边偷瞄着缇兰希斯，一边轻声笑着讨论女生们之间的秘密。连曾经眼里只容得下狄亚斯一个人的艾梅拉也在亲近狄亚斯的同时，开始不时找缇兰希斯攀谈。
　　缇兰希斯的态度依然冷淡，不过这在他人眼中却又别有一番风情。除了少女们以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缇兰希斯，由美貌所改变的印象使人们日渐乎略了那双不祥的血红之眼。
　　天父说，一切善的东西都是美丽的，一切恶的东西都是丑陋的。恶魔虽然会变幻形态，但他们的真面目都极其丑陋，那是天父给予他们的惩罚。
　　所以即使眼睛是红色，但是既然拥有令人钦慕的美貌，就一定不会是恶魔吧？
　　这种说法不知最初由谁流传出去，格林克镇上的年轻人们开始一点点接受了这种说法。即使父祖辈们依然厌恶这个不祥的孩子，但缇兰希斯的处境总算是开始了一点一滴的好转。
　　“缇兰，既然召唤术已经这么熟练了，要不要再召唤别的魔神试试？”
　　听到迪嘉的提议，缇兰希斯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想要驯服魔神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如果当初不是沙克斯根本没将我作为威胁，从而丝毫没有警戒，它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易被驯服的。”
　　“哼，既然知道，就快解除契约！”沙克斯用它细小的声音使劲叫着，“想要让我彻底服从，就先放了我，再堂堂正正地用力量来重新定下召唤契约！”
　　缇兰希斯撇了他一眼，说，“身为魔神级的恶魔，居然因为一时得意就告诉了人类自己的名字，真是蠢到家啊。”
　　被一下子戳中痛处的沙克斯发出恼怒的呜啼声，却也完全无可奈何。现在连曾经被自己封印起来取乐的书信妖精都因为变成御主的宠物而对自己蹬鼻子上脸，实在是颜面尽失。
　　好在缇兰希斯除了拿它来练习召唤术以外，至今没有命令它去做一些会影响人界的事。如果在人界的活动被恶魔或魔神们察觉的话，自己竟受一个混血支配的事便会在魔界流传开，与其被同僚嘲笑，那还真不如一死了之。
　　“今天就到这里吧，”缇兰希斯说，“沙克斯，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臭小子，你把我当傻子耍吗？我可是……”
　　缇兰希斯用手指将十字星纹章一点，纹章立即飘到了沙克斯面前。
　　“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要我用吟唱送你回去？”
　　气得在喉咙深处发出嘶嘶声的沙克斯一拍翅膀，便化为一股紫黑色的烟雾消失在了纹章里，纹章飘回书中变成普通的图案。
　　“今天怎么这么早呀？”迪嘉不解地问，“不拿沙克斯来练习如何支配恶魔战斗吗？”
　　“我并没有需要战斗的对象，”缇兰希斯边说边将书包收好。
　　“那些人呢？那些欺负你的人！”迪嘉气愤地叫着，“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缇兰希斯淡淡地说，“他们只是弱小的人类而已，越是弱小的人类，越是要用嚣张的气势来武装自己，因为那是他们唯一的武器。”
　　“那……其他的魔神呢？”迪嘉帮忙出主意道，“把沙克斯驯服之后用来跟其他魔神战斗，再驯服别的魔神？驯服恶魔也行啊，说不定你还能指挥一个军团呢！”
　　“天父说，天界，人界，魔界，要用深渊相互阻隔起来，使之无法连通，”缇兰希斯默默地低吟着，“不同形态的物种天生为敌，不能使之相互往来联姻。”
　　缇兰希斯望着碧绿的湖水中自己的倒影说，“人类中有不少崇拜恶魔的宗教，他们渴望得到恶魔的力量，为此甚至违反天父的法则与恶魔通婚。然而人类与恶魔的混血却极其稀少，能够存活下来的婴儿也一定带有严重的身体残疾。虽然其中也有不少后代继承了恶魔的力量，但与恶魔比起来却是九牛一耗。”
　　迪嘉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望着他。
　　“越是明白这些事，我便越不认识自己。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违背着世界的常识。天父不会允许这样错误发生，但为何我会存在于这里？是天父的疏忽，还是因为他另有深意？”
　　“教会的东西都是骗人的啦！”迪嘉嘟着嘴巴说，“又没有人见过神，凭什么说一切都是他创造的啊！”
　　“那又是谁创造了我？谁让我存在于人界？”缇兰希斯迷茫地说，“人类和恶魔都不会忍受我这样的存在，而在天界的法则眼中，我更是罪恶的象征。图书馆里有不少这类的故事，与恶魔有所关联的人类最终都只能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缇兰才不会啦！缇兰跟他们不一样！”
　　“迪嘉，我要找到我的父母。我得知道，到底是谁、为什么而生下我。”
　　迪嘉为难地说，“那要怎么找呢？神父只知道你是被别人在麦田边上捡到的，但捡到你的那个人又已经死掉啦！”
　　缇兰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东西展现在迪嘉眼前。书信妖精眼前一亮，立即被它吸引。那是一片暗红色的大鳞片，实在难以想象哪种动物的鳞片会这么大。鳞片上的花纹间似乎在流转着火焰的气息，一股黑暗的力量从那里散发而出。
　　“这是第一次见到你那天，在麦田那道焦痕里捡的，”缇兰希斯说，“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我觉得，麦田里的痕迹和当年那场烧死我扶养人的火灾，还有这块鳞片，一定都和我的身世有关。”
　　“就算有关，那你要怎么找呢？”迪嘉问道，“现在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呀！”
　　“这块鳞片是恶魔的东西，”缇兰希斯将鳞片收起来，“得先找到这块鳞片的来源。但这里关于恶魔的书籍实在是太少了，你虽然能帮我找书，但你却并不能分辨到底哪类书是真正有用的。”
　　迪嘉沮丧地说，“呜……对不起啦，没能帮上缇兰的忙……”
　　书信妖精只是诞生并寄宿于书信之中的小型精灵，虽然迪嘉能穿梭于各地的书籍之中，但她却并不具备辨识书籍的智慧，只能根据书名和标题的字面意思来找书。
　　而在格林克镇这样的小地方，人们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根本容不得有人研究恶魔学。教会图书馆里和镇上所能见到的书籍都被教会所掌控，那间秘密藏书室的存在简直是个奇迹。
　　藏书室里的书已经被缇兰希斯读完，从那些书的年份上来看，竟比格林克镇的历史还要早得多。听教堂里的一些修士和牧师说，格林克镇建立之前，这个地方是被战火烧毁的废墟，教会赢得了战争后，在这片废墟上建立起了如今的格林克镇。
　　至于在那场不知名的战争中，与教会对战的一方是谁？究竟为何而战？战争爆发前这里是什么样子？谁又是这片土地原本的主人？这一切都没有被教会的历史记录下来，就像是将过去完全抹消一般。
　　但不可思议的是，秘密藏书室里的书籍却保存了下来。可以想象这些只是在战火中幸存下来的极少部分，究竟是什么人把这些书藏在这里，又为什么被人遗忘？这些答案也与那段空白历史一起被彻底抹消。
　　“不是迪嘉的错，”缇兰希斯安慰着哭泣的小妖精，“就像父亲说的那样，这些都是天父给予我的考验吧。如果有一天，我能找到自己真正存在的意义，那我就能明白这些磨难所隐藏的深意了……吧？”
　　“哪有专门折磨人的天父啦，”迪嘉脸上挂着泪珠说，“如果真有，那样的东西怎么能被叫做天父，只是个变态啦！”
　　缇兰希斯用手指揉揉迪嘉小小的头，“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人家想陪在缇兰身边！”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拜托了。”
　　面对缇兰希斯的请求，书信妖精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在他脸颊上念念不舍地亲了亲，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迪嘉走后，缇兰希斯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发了一会儿呆。时值初春，碧翠湖畔一片新绿，草地上还点缀着各色的野花，在午后的暖风中格外醉人。缇兰希斯躺到草地上，本来只打算小憩一下，后来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阵微风吹过，缇兰希斯身边的景色突然扭曲，一个人影像是从时空裂隙中浮出一般，来到了缇兰希斯身边。
　　那是一个身着华丽黑袍的男人，他有着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孔，夜一般的黑发直垂及地。
　　他轻轻坐到缇兰希斯身边，但即使不放轻动作，缇兰希斯也不会醒。他知道，因为就是他在这阵风里放出了沉眠之息。
　　男人用苍白的手指轻抚着缇兰希斯的金发，就像是在梳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发丝在阳光的映衬下艳得如同黄金，生生地刺进他漆黑的眼眸。
　　他似乎被这光茫灼伤一般眯起了眼，然而那漆黑的眼眸中却并未因此而击起一丝波澜。

作者有话说

　　从本章开始在方括号“[ ]”里面的对话内容表示使用恶魔语~
嘛，小缇兰长大了，变得美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