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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面圣陈情缓兵之计 ...

  •   那一瞬间,左缙脑子好像懵了。

      他的意识好像瞬间成了一团浆糊,又好像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只记得他冷静地对君肃解释了一句:“这是妄弟临时借给我的。”便匆匆离开了君家。

      现在还有别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玉龙戏珠顶,紫檀雕花门,牌匾上写前奉天殿三个大字。殿外是左缙手下的亲信,他已经捉拿左相侍从,只等左缙禀报烨帝,便将其押入殿内。左缙垂首静立殿中,那金漆雕龙宝座上,烨帝九五至尊,本应该威严睥睨,此时却神色有些憔悴——烨帝还在为大皇子轩辕瑞的事揪心。那日虽说宴九辞保下了大皇子与沈元的性命,可是这两个孩子醒来之后竟然六亲不认,状似痴傻疯癫,如今大皇子被禁足宫中,沈元被关押。据说沈元体内是母蛊,而母蛊寄生之人身死,子蛊寄生之人必亡,所以目前他们拿这两个孩子毫无办法。

      左缙单膝下跪叩首行武将大礼:“陛下,末将有事要禀。”

      “起来罢。左卿有何要事?”

      得到烨帝许可,左缙肃容起身,“启禀圣上,末将副手今日于大皇子殿外见到一行迹可疑之人,将其捉拿。搜查其身,发现此物。”从怀中拿出一物,那是一个小圆盅,银锁封口,将其开启,方见血土,里边有蛊虫蠕动。左缙双手呈上此物,并不太近帝身,以保烨帝不受蛊虫所污,肃容朗声道:“此物正是曾在大皇子殿中寻到的血母蛊。末将已察明此贼人身份,乃是左相府司直沈银。大皇子一案,恐怕另有隐情。末将斗胆请命,彻查左相府,以免贼人逃脱,再度危害龙子。”

      说到蛊物,烨帝狠狠皱起眉。他恨透了这蛊毒之物,他最爱的两个人都受害于此,他恨不得将所有与蛊物有关联的人都斩尽杀绝!

      烨帝侧头观察了一下圆盅中的血土,只是稍近即可嗅到血腥之气,嗅觉灵敏一时只觉难以忍受,他挥了挥手示意魏公公将此物收好,冷声命道:“将那个‘贼人’带上来。”

      左缙的属下立马将沈银押入殿中。

      而这一会儿,烨帝已是心思百转。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巧合,让烨帝有种捉摸不透的不安感,面前这位向来沉默忠厚可靠的大将,为何此时又会突然搅进大皇子的事情中呢?到底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受人利用?烨帝决定试探一番。他起身微平衣衫下了御座,行至那所谓左相府司直之前,伸手捏其下颔,迫其抬头,观察他的面容,眸中非怒非喜:“左卿如何就知他是左相府中人?又如何知晓定是左相指使?这人若是左相府中人,又是如何与皇长子下蛊?”

      左缙回答道:“末将不敢私自断定,只是此人胆小如发,一被捉拿,涕泪横流,对其罪状供认不讳。”

      此时左缙的属下押着沈银,只见他长衫皱乱,冠歪发散,面色戚戚,泪痕未干,他知道自己必死,倒也坦然,直面烨帝,不顾礼节。

      左缙锁眉怒喝:“大胆奸贼,怎敢对圣上无礼,还不跪下!”

      左右属下踹了沈银膝盖一脚,强迫他下跪。

      左缙又道:“你是何人,为何出入皇子居所,又为何身怀血母盅?”

      沈银心底冷笑一声,将其受左相指使,盅害皇子,陷害右相,待皇子长成后扶植傀儡,一箭双雕奸计一一道来。

      左缙这才拱手禀明:“末将观此人言之凿凿,不似有假。然圣上所言甚是,不可轻信一人之言,但也不可就此作罢。此事涉及朝中大臣,自应再作追查。龙子为上,若因误断有了什么闪失,臣等不可当责,才是罪该万死。”

      左缙平日在官场上寡言语,不假辞色,不近仕宦,唯烨帝命是从。再加上左缙已过而立还未娶亲,纵使军功再高,爵位后继无人。这倒上烨帝对他多了一分信任——想来左缙应该是被人利用了。但是提起此事,烨帝心里的怒气还未消。

      见左缙低着头如此“呆木”的模样,烨帝一时不知该如何说道,拂袖掩盖怒意,让殿中侍者尽数退下,然后方启言:“左卿,朕知你只知行军打仗,为官之道一窍不通,但你这模样让朕着实担忧。将者非有武夫之勇,更因有军师之谋,方才能替朕守住江山。”

      种种无奈担忧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烨帝负手踱步沉声,斜眸向人,目光复杂难辨,“你道这人胆小怕事,捉来就尽数招了,安知其不是故意为之?若朕轻易处置,来日查出是他人陷害,莫非左卿要朕左右相皆为废人才可安心?”烨帝言语已带微怒,“若是他国派来细作,如此一番罪责下来,惊动朝野,今日指责左相,明日指责元帅,后日指责你,朕难道要通通处置?!待朕自毁长城尽失人心,来日敌国进犯,国无可用之师,军无可用之相是否就说了你的意了?!”说了一大通,烨帝摇首看人面露失望,“左卿,你与朕有救命之恩,朕并非不信你,只是其中利害你未尝可知。”

      “陛下明察!”烨帝一怒,左缙心中一沉,大拜而下,“末将虽不通朝政,亦知左右相乃陛下臂膀,轻易不可废。左相不可查探,右相又岂可冤废?若如此,有失公道,恐怕令天下人心寒。纵便是他国细作,更应该彻查此事,好早作防范。满朝文武,莫不为陛下着想。末将本乃一介之士,陛下再造之德,日歌夜诵,感遇忘身。漫漫十载,所立誓言,未敢忘怀。刀山火海,勇闯无惧,镇守疆土,分毫不让。隳肝沥胆,日月可鉴。末将只愿护陛下及龙子一世安康。若末将对贼人视而不见,则日后宵小细作,出入宫殿,如家常便饭,末将才罪该万死!何况如今形势非常,右相入狱,左相有疑,贼人有通敌之嫌。末将不敢妄论国事,只是陛下,若朝中大臣,不论是右相还是左相,或者包括末将在内的所有臣子,真的有包藏祸患之心,今日不除,只怕陛下夜不能寐,皇子昼不能出,满朝人心惶惶,实有亡国之危啊!”

      难得地在烨帝面前说完这么一连串的说辞,左缙满脸惶恐,叩首三下,“末将一心为国,直言耿谏。木已生蠹,怎可视而不见?望陛下彻查此事,保家国安定!破狼子野心!”

      左缙的一番话还是起到了效用,烨帝虽觉得有理,但是心中的那一丝疑虑还是不能尽除。略一沉思,烨帝道:“既然左卿担忧朕与皇儿安危,传朕旨意。将此人交与大理寺严查,必要从这奸人口中知晓实情。”

      随即禁军上前,在沈银口中塞上软布,将他带了出去。烨帝神色有些疲累,道:“左卿忠心朕已知晓,朕会彻查此事,你先跪安罢。”

      听到烨帝终于松口,左缙心中喜悦,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此事本非君华所为,只要彻查,定可翻案,救君华于囹圄之中。若实在不行,也能拖延些时日,寻找解决办法。见烨帝面有倦色,左缙跪安:“陛下英明!已无他事,不敢打扰陛下。末将告退。”然后面对烨帝恭敬躬身后退,直至出殿方站直,转身离去。

      见左缙离开,烨帝随后行至桌前,手执朱墨,写到:“彻查蛊虫来源,何人得之。”随后将纸条封于蜡丸,交与血枭,道:“送去给御林军总统领华策,莫让他人看到。”

      ……

      左缙从宫中出来,天已经大亮。他缓缓呼一口气,沈君华的事总算可以拖延一下时间了,但是经过这么一出,烨帝恐怕多少会对他起疑心。

      只是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派人向烈王报了消息,然后径自回到自己府上,没有与任何人交谈,直接回到自己房间,将大门紧闭。

      左缙握着那面贴身放了快六年的纹蛟护心镜,对着窗外出神。

      君肃告诉他,这是君家祖传的护心镜,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他不可能认错。这面护心镜,他传给了君誉,君誉传给了君妄。

      元山那夜发生的事情又浮现在左缙脑海里,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那蒙着大半张脸的布帛,那无比契合的身体,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那欢愉与痛苦交杂的呻吟,那眼角滑落的晶莹泪珠,那一声绝望无力的“我是你的……我爱你……”……

      想到自己干的混账事,左缙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木桌在大力之下应声而裂。左缙懊恼地双手抱头,骂道:“我真傻!!”

      此时左缙满腔不可明状情绪,大惊大骇,心乱如麻,不可置信,懊悔自责,又莫明地藏了一分庆幸,一分释然。这么多年,君妄已入骨肉,生死相随,他早已爱上了他。可悲左缙作茧自缚,直道要护君华周全,其实多年所倾慕的只是年轻时惊鸿一瞥留下的幻影;直道要寻元山那人,对其负责,却不知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好在,他就是他。

      往昔与君妄共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练剑时,耍枪时,骑射时,赴宴时,上朝时;在营里,在朝中,在左家,在君家……几年征战,并肩抗敌,曾同甘苦,曾共患难,回忆到动情处,或痴痴傻笑,或心痛不已。仿佛一瞬间,自己的世界满满都是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影子。

      这么多年,原来他一直在作茧自缚。

      好在现已真相大白。可是知道真相之后呢?他要如何做?战事在即,他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君妄呢?他是君家后人,他的态度左缙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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