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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元山真相水落石出 ...

  •   君妄看着左缙目藏郁郁,眉间沟壑深深,沉默半晌,将酒樽放下,解下腰间昊阙横于桌面,难得说了一长段话,声线低沉:“左大哥,你我皆为朝中要员,外人看来风光无比,可这剑究竟为谁出鞘,你我都无法左右。我等正如这杯中酒,哪怕是年幼龙子,也可轻易将我等倾倒个干净。”手掌一拂,酒樽飞出当啷落地,酒液四溅,君妄眸中难掩怅然:“初心不变,难如登天!”

      是的,君妄也已三十有一,为官十载,官场黑暗也见识过,心中信念也曾动摇过,但那又如何?他还是君妄,君家的君妄,他的根本仍是一片净土,一如赤子。君妄阖眸,重新取了个酒樽拢在掌心,霍然睁眸,面上颓然已一扫而空,豪言壮语铿锵落地:“不过,身染污秽又如何?被人辱骂又如何?若是为了这如画江山、天下万民,即使要我剖心碎骨,我亦能长啸一声:‘快哉!快哉!’”

      听着君妄掷地有声的誓言,左缙心中微笑,是啊,君妄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论世事变迁,不论他外表变得多么沉稳严肃,他的内心其实从未变过。他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他吗?

      左缙解下腰间佩剑,那是左缙剿灭元贼后烨帝亲赐的“镇元尚方宝剑”,是无限恩宠的标志,左缙一手执柄,一手握鞘,宝剑一出,寒光四射。凝视着剑刃,左缙勾唇一笑,只是难掩沧凉:“是啊。这权势便是双刃剑,一面护已,一面伤人。人心便是一杆称,很多时候,哪管得了所伤何人?”

      既然已经选定了一条反叛的路,那么他血溅宫城,也要走下去。

      只是他不能连累君妄。

      就让他们维持这个兄弟的关系吧,在两人之间,再加上一层牢牢的枷锁。

      左缙眸中厉色一闪,再替君妄满上,举樽相对,郞声道:“妄弟,我素来佩服你为人利落耿直,心怀天下万民。你我都少年失怙,皆好书剑饮酒,曾同赴边关,剿匪平乱,曾疆场拼杀,比肩扶持。我虚长你几岁,蒙你喊一声大哥。你我今生有缘,若不嫌弃,从此我们结拜为兄弟,你待如何?”

      闻言君妄一怔,苦涩自嘲:若说兄弟,这么多年,他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而这结拜背后的拒绝之意,他岂不知?只是他怎会说破?他只是举樽,声声恳切:“君妄鄙陋,幸得左大哥照拂才至今日,能与左大哥结为兄弟,乃君妄之幸,怎会嫌弃?”

      心中已下决定,左缙从宝剑柄端解下缨束貔貅玉佩,交于君妄,面色镇重,“此玉便当我的信物。以后但凡有需要大哥的时候,只管差人执此玉找我。大哥定尽全力,为你排忧解难。”

      君妄已将苦涩都吞入喉中,展眉一笑,仰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樽置于一旁,听左缙话语,急忙双手捧过玉佩妥帖收于怀中,思忖片刻,解下腰间酒葫芦递给左缙:“君妄身无长物,此酒葫芦乃长者所赠,伴我十余年,今日转赠大哥,还请大哥莫要嫌弃。”

      左缙接过酒葫芦,暂且系于腰间,撇去玉壶酒樽,内力暗发,将置于一侧的两酒坛吸来,一坛落入掌中,另一坛拍向君妄。启封,酒香四溢,拎着坛口与君妄相碰,刻意让自己忘记各种烦忧,仿若回到戎马军中的日子,豪爽痛饮,“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

      左缙醉了。

      左缙和君妄两人酒量很大,以往在军中豪饮,却从未真正醉过,他们一直都保持着为将的清醒和警觉。而今夜,左缙真的醉了,毫无意识地醉成了一滩烂泥。

      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已是第二日了,君妄扛着左缙回到君家——从月来阁到君家比到左家近许多,所以他没有把左缙送回左缙的骠骑将军府,反正左缙在他家住下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他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去做——赶在上朝之前,他要去见一个人。

      他去求见姑苏修。

      沈君华被姑苏修捉拿,关押在大理寺接受审讯。他的左大哥为此如此痛苦,乃至用酒来麻痹自己。左缙是一个那样自制力强大的,他的痛是有多深,才会让他醉成那样呢?

      既然这样,他君妄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君妄想着,他与姑苏修多少还有些交情。年少时他们也曾策马同游,是一对比肩挚友。那时候他们曾经打过一个赌,具体是因什么打的赌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自己赢了,便与姑苏修许下一个约定——日后他可以让姑苏修做一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他来到了大理寺,虽然他知道姑苏修已不是当年那个姑苏修,虽然他知道少年时的约定现在未必还能作数,他还是来了。

      天刚露出鱼肚白,君妄独立寺前。青瓦朱户,金匾玉柱,棘舍七里,巍巍而立,石狮貔貅,怒目威严。寺丞侍卫,把守森严。君妄沉稳上前,对狱卒道:“劳烦通报一声,说宣威将军君妄,求见姑苏大人。”

      那狱卒闻言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出来了,客气地对君妄说:“君将军里边请。”然后在前头引路。

      姑苏修穿着一身玄青色官服,神色冷淡,整个人冷清得就像天上的月,疏远又淡漠。君妄想,他变了,他们都变了。以往的君妄,怎么会自称“宣威将军君妄”,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客气有礼地对姑苏修一拱手,喊“姑苏大人”呢?

      君妄多少能猜到,他会铩羽而归了。

      ……

      君妄这头想着求姑苏修放左缙去探视沈君华,但他不知道,他前脚刚离开君家,过了一会儿左缙就醒了。

      毕竟是素来严谨自制的人,能容自己放纵一晚,斩断妄念与贪恋,已是不易。所以醉宿后这天他如往日一般时辰便起来了——他每日都起得很早,晨练是早朝前必修的功课。只是今日,他睁开双眼,看着有些陌生的床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皱眉回忆,才想起自己与君妄在月来阁喝了一整夜。此处不是自己家,就是君妄家了。

      见君妄不在,他坐起身,旁边备有水盆,他匆匆捧水洗了把脸,感觉有点沉的脑袋清醒了些。昨日他从军营匆匆赶到烈王府,连铠甲都未换,后来又马不停蹄地去捉拿左相司直沈银,再后来就跑来找君妄饮酒,到最后他是和衣而眠的,正好也不用重新穿衣服,随意修整了一番,便出了门。

      本想着直接回家,却在路过练武场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满头整齐的银发,一把斑白胡子,两只深陷的眼睛,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是君妄的爷爷君肃,他在晨练,初春的早晨还有着未散的寒意,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却赤着上身,肌肉仍是饱满壮实,因运动而冒着热气。

      左缙年轻时候常来君家,也没少和君誉、君肃过招,只是君肃离开京城回君家祖宅,他和君妄也封为将军四处征战,与君肃倒是很久没见了。如今见到长辈,左缙恭敬地招呼道:“君爷爷。”

      “左家小子,”君肃也发现了左缙,他摆起了邀战架势,对左缙招了招手,道:“我明日就要离京,恰好你来了,陪我这个老爷子过几招吧。”

      长者命不可辞,左缙接下来虽然还有事要办,却也是在早朝后,与君肃对战耽误不了什么。因此他痛快地答应了。解了战袍放在一边,赤着胳膊飞快地打了一套拳当作热身,便对上了老当益壮的君肃。

      左缙相较君肃,还是显得年轻气盛,攻势凌厉,以迅雷疾电的速度挥拳,水银泻地无隙不入的冲君肃狂攻猛打,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老年人就掉以轻心。

      而君肃姿态舒展,大巧若拙,似朴实巧,那种似是随意施展又像有意而为的潇洒自如,就像长风在大草原上拂卷回荡,淡然迎上左缙狂风暴雨般的激烈攻势,不动如山。

      左缙与君肃拳脚相对,劲气交击的声音,连珠爆发的密集响起。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拆了数十招仍未分胜负。

      “战得痛快!”最后是君肃先收了手,他谓叹道:“算了,我老了。你今日状态不好,未能发挥出全盛水平,就已能将我压制。这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君爷爷承让,晚辈不敢当。”左缙有些惭愧地对君肃一拱手,醉宿对他多少有些影响,加上他心心念念早朝的事,攻势难免有些急躁,不过既已比试完,左缙就不再耽搁,向君肃告辞道:“晚辈呆会还要上早朝,便先行告辞了。多谢君爷爷指点。”

      说完,左缙就开始把刚刚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挂。

      突然,君肃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眼熟无比的物件——那是君家祖传的护心镜,历代君家家主都曾经戴着它上战场,看似平常其实刀枪不入无比坚固,曾护卫君家血脉几十年。这面纹蛟护心镜怎么在左缙手中?君肃感到奇怪,便直接问了出来。

      “左缙,为何你会戴着君家祖传的护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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