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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镇元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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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往这边走。”那果子的声音又出现了。
“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稚嫩的童声在我耳边响起。
“前面有个院子。”那声音如是说。
我跟着那隐约的童音缓慢前行,只见一片奇花宝树之后竟是另一个院子的入口,这一路走来,周围草木气息已全然不同,有灵气渐浓。
“师父,进去,我们进这院子里去。”那声音焦急地催促着。
我私下看了看,见无人把守,又心中好奇,便走了过去,谁知脚下不过五步,周围树动花移,已全然不复刚才景象——那院子消失不见,前方竟成为了来路。
我回头一看后方也是来路,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竟成了一摸一样的景象,具是来路。我大为惊讶,慌乱之下往后退了几步,谁知越走越乱,周遭景象越发纷繁杂乱。
一时间四条路变成了八条路,八条路又分化成了无数小道,目之所及景物全然一致,一派奇花异草的景象,却不知归往何处。
我再不敢轻举妄动,只立于原地,看着这周遭花木,思索其是否有规律。
“镇元子竟在此处设了阵法,”果子叹息一声,“这可怎么是好?”
“啊,我知道了,只要顺着母树的方向走,师父现在开始听我的。”
“向左一步。”
“向前两步。”
“绕过前面那棵树,再往右走。”
我跟着那孩童的声音七拐八弯的走着,走过几株苍松翠竹后,蓦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宽敞的院子中。
院子极普通,白墙黑瓦,没什么特别,只院中一棵树木长得极其高大,枝繁叶茂几乎遮蔽了整个院子,这些繁茂的枝叶间挂满了娃娃般的果子。
微风吹过,风中飘荡着无数细碎的童音:
“师父来了。”
“是师父。”
“师父。”
“师父救我。”
“求师父救我。”
这细碎的童音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竟似有催眠功效一般,困意来势汹汹,教我几乎晕头转向。我扶助院墙,任身子缓缓滑落到地上。
我想我此时应当实在梦中,如若不是,我为何会坐在莲台上?
我在梦中何人对弈,周遭尽是缭绕的云雾,对面那人我看不太清晰,只见得目之所及尽是莲花。
“师父,这世间诸多灵物成精本是常事,”我拿着面前的桃子啃了一口,问道,“为何那镇元子的人参果树、天庭的蟠桃树千千万万年来都只是树木?”
“论理这开天辟地的灵植早该脱胎化形才对,怎么到现在还是这副样子?”我听着自己这番问话,觉得问得很有些道理。
对面许久没有声音,几乎让我要以为这人打盹睡着了。只见一只俊秀的手突然出现在云雾之中,手指白皙,指节分明,食指中指间夹着一颗墨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嗒——”
轻轻一声,随着一枚棋子落下,整局棋盘风云变色,原先白子领先的形式瞬间被拉平,甚至黑子隐隐有逆转之势。
我眉头一紧,全副身心都落到了那粒黑子上,再无暇想其他的。
“你好好想想。”那声音道。
“人参果号称闻一闻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能活四万七千年,这定然需要长久的灵气积累。”
“若是这类灵物都将灵气灌输于花果之中,这千百年来,被反复采摘,不心力枯竭而死已是难得,要脱胎化形怕是极难实现。”
“可照这般逻辑,那蟠桃园的桃树、万寿山的人参果树如何能得长久?”
“便是早该衰竭枯死才对。”现而今却非如此,那人参果树还健壮着呢。
那声音笑了:“徒儿,对人参果树这般先天灵植而言,神佛的千万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你见它现在似还是壮年,那你可曾想过,它兴许早已由盛转衰,正濒临死亡,只是以你我的寿命来看它,会觉得这时间异常漫长。”
“师父是说……人参果树会死?”我惊而问道。
“你我也都会死,”那声音笑了,敲了敲棋盘示意我落子,“这世间哪有不死的神佛?”
我教他这句话砸懵了,皱眉问道:“照师父这意思,我们吃这果子岂不是在掠夺人参果树的寿命?”
“虽有这个道理,但要这样说却过于偏激,普天之下修行者何尝不是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再者,以你我这般修行为人参果树担忧实在自不量力,那人参果树纵使枯萎,也应在你我之后。”
什么叫,那人参果树纵使枯萎,也应在你我之后?我想来想去感到不能理解。
“师父,你我既已得道,如何会死?”
对呀,我既已得道,应与天地同寿才对,如何会死?
不会的,不会的。
我皱眉思索片刻,觉得师父定然在吓唬我,略微有些生气:“师父你可莫要诓我。”
“你这般愚钝,怎么当了我的徒弟。”那声音无奈地笑了,却未再说什么,只抬手一掌打了过来。
那一掌来势汹汹,看着不是好玩的,我急忙接下,再看身周无处借力,只好顺着那力道退了开去。
耳畔风声凛冽,十里莲池顷刻远去,只见脚下山河变迁,待身形稳住时,距离灵山已有十万八千里。
我不知自己是哪里触怒了师父,不好再去找他,只乖乖找了处风水宝地隐居修行。
一边修行一边想着镇元子家的那棵人参果树,那果树会死么?
我不信!我如是想着偷偷翻过镇元子家的院墙,便见到了那大名鼎鼎的人参果树。它真的很好看呀,枝繁叶茂、灵气四溢,每片叶子都闪着金光,每棵果子都通体透亮,像是挂了一树的小太阳。
我忍不住要想,凡人书里记载的扶桑树,莫不就是人参果树?只他们把这发光的果子当成了太阳。
这样的树会死么?我不信,它这样的粗壮结识,灵气四溢,纵是我死了,它也死不了才对。
“来者何人?”一声质问劈天而来。
“私闯我家宅院,所为何事?”这声音层层叠叠笼罩而来。
“速速招来。”声音响彻寰宇。
糟了,镇元子!
我欲要逃走,已然来不及,被镇元子一把按住压在地上。
“你这小贼,是来偷我人参果的?”这道士冷着一张脸,好生凶狠。
“你不要冤枉好人,”我怒道,“我是看你家这果树身子不好,给它医治的。”
那道士听完哈哈大笑,怒道:“天大的笑话,我家人参果树乃天地造化只此一株的灵植,是我万寿山镇山的宝贝,需要你这小和尚医治?”
我只好将跟师父聊天的那一翻逻辑说与他听。
“这树上结果子本就是给人吃的,”镇元子听完有些迟疑,却坚持道,“照你这般胡诌,那天底下的人都该饿死才是。”
“你这小和尚私闯我仙家庭院,本是该打,但既然你说能医治我人参果树,便给个方子来,我才信你不是信口胡诌。”
我无法,幸而来前跟观音菩萨请教了些苗木知识,又带了些净瓶雨露,如此得以不太过难堪。
我指着这人参果树上种种凋敝之相,跟镇元子细说,见他面色渐渐凝重。
“听你这般说来,倒也不无道理,那你可有法子救我仙根?”
我取出菩萨给的雨露来浇在了果树根系处,霎时间果树萎顿翻转的叶子重新挺立起来,树上半枯萎状态的花也重新焕发生机。
“师父。”
“师父!”
周边一阵地动山摇,好似山崩地裂,我猛然惊醒,见那镇元子居然变成了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一时竟有些呆滞。
那毛脸和尚抱怨道:“师父,你好端端的跑人家院子里睡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