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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0章 ...

  •   “若是实在无聊得慌,便出去转转。”李勖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在他床前一本正经“侍疾”的李功,道。

      李功此时正使一只小银勺子给西瓜剔去黑色的瓜子,闻言恨不得跳起来般反驳道:“皇兄哪只眼睛看到我无聊了!若没有我给您剔西瓜籽,您定然要嫌弃吐籽麻烦,将这瓜弃于一旁了!”

      说着,李功使勺子舀了刚好能入口大小的一块去籽西瓜,送于李勖口边。

      将那口西瓜慢慢咀嚼着咽下去,李勖笑道:“不无聊也不必在我床前守着,我这里不管是素月还是了然,都比你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管用千倍了!”

      刘太医的药里定然加了助眠的药物,李勖只觉得此时不由得眼皮有些重,又道:“我有些困顿,要睡一会儿,你也不必在此守着了,去书房里将平籴法的细案写来与我,我睡醒了要看。”

      “您就瞧好吧!”李功心中转过关于平籴法的数种腹案,看着李勖缓缓阖上的眼睛,笑道。

      眼看着李勖渐渐沉入梦中,李功方才起身一路行至书房。刚一落座,便有一身着水蓝色布衣,头绑璞巾的小童过来给他铺纸研墨,李勖只当是荡园仆从,并未多做在意。

      在桌案后面落座,李功拿起毛笔,脑袋中却忽然间空荡荡,无处下笔。之前没有下笔的时候,李功只觉得胸内膨胀,有万种腹案可待实施。等到真正要下笔的时候,李功才发现,竟是找不到那一团乱麻中隐藏的头绪。

      李功当然知道要在丰年的时候收购余粮,在荒年之时出售余粮,可究竟收多少,卖多少才算恰当,对他来说,却是个难解之题。

      正在李功胸中像揣着二十五只小兔子——百爪挠心般难过时,有一个童稚的声音忽然传来,道:“十殿下是在烦恼什么?”

      李功一抬头,却见方才那个为他铺纸磨墨的蓝衣小童没有离去,此时正在一旁的书桌上,手中尚执一本《大学》,看样子方才正在读书。李功这才意识到这蓝衣小童不像自己方才认为的那样,仅仅是一个侍从而已。

      想到这里,李功挑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胆敢在皇兄的书房里?”

      只见那小童从书案后面走出来,一本正经的拱手作揖,道:“小子王琅,有幸跟随迦王殿下读书。”

      李功看他那张稚嫩的脸,却硬是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便吓唬他道:“哦?本王可从未听闻皇兄收过徒弟!既然你以皇兄高徒身份自居,遍拿出几分真才实学来给本王瞧瞧,否则,本王必要你好看!”

      那小童闻言,居然面无惧色,只挺直了胸脯,道:“殿下且提问!”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李功发问。

      只见那小童闭上眼睛,手指头不自觉的动来动去,直状若疯癫。

      却在片刻后猛地睁开眼,道:“大和尚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

      李功讶异的看着小童,这题不难,但是不用算盘算筹,亦不需演算,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说出答案,不得不说,倒是颇有几分急智,眼珠一转,又出一联道:“鹊噪鸦啼,并立枝头谈祸福。”

      却不料那小童闻言却死死的皱紧了眉头,不假思索地道:“我不会!”

      李功对小童的直白感到十分无语,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心中被憋闷得难受的李功径直伸出手去,在小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脑袋上狠狠地搓揉,这小童连不会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当真有趣得狠!

      “你做什么!”小童挣扎着从李功手底下挣脱出来,恼道:“吾才刚刚启蒙,不会对对联有什么奇怪的!”

      李功见小童身上方才装出来的老成模样终于破功,又想到方才自己苦恼的事情,带着些逗弄地兴致地问:“汝可知,一夫携五口,治田百亩,一岁可收粮几何?维持温饱需钱几何?”

      却只见小童竟立刻笑道:“这有何难?吾家务农为生,去岁年景略差,一亩田地岁收一石半,则终年收粟一百五十石。一石粟出售价格为三十个大钱,那么一年可以收入一千三百五十个大钱,春秋社节祭祀,需用钱三百,那么供一家五口生活所用费用,剩余一千零伍拾钱。但是,如果要吃饱穿暖,一个人一年需要用三百钱,五个人就要一千五百钱,剩的钱尚还短缺四百五十钱,这还没算上万一有不幸疾病或者丧葬的费用,还要扣去赋税,如此一来,不及春末,家中已无余粮。”

      李功闻言诧异的望着小童,如此繁杂的数字计算,竟然张口就来,他有些明白为何六哥会收王琅为徒了。

      李功方才之所以无处下笔,不过是自幼长于深宫,对于百姓吃穿不甚熟悉罢了!如今小童将心中困惑道出,便如将断裂的链条补齐一般,瞬间一篇治世之作浮现脑海。李功便也不再与小童玩笑,回到案前,下笔如有神,连午膳何时送到都未曾察觉。

      所以,当李功终于顺着思路将奏章一气呵成,就只看到满桌的杯盘狼藉和正吮着手指的小童。然而,终于解决了问题的李功此时心情大好,连口中叼着炸酥鱼的雪球过来蹭了他一袍脚油腻都没有生气。

      将奏章上的墨迹小心地吹干,李功在小童脑袋上狠狠敲了个毛栗子,道:“也不知道给师兄留饭,等我回来收拾你!”

      说完,便拿着那奏章一溜小跑地往李勖处去了。

      此时李勖此时正在了然的服侍下喝一碗清粥,见李功过来,便吩咐了然将剩下的大半碗粥撤下去,惹来了然一个不满的眼神。

      李功不知是何事得罪了了然,正一头雾水间,却听李勖召唤,道:“十弟过来,是平籴之法,有细案了吗?”

      李功闻言,立时兴冲冲地拿着那折页递到李勖手中,将胸中想法一一道出:“功将丰收的年景划分为三,为上熟、中熟、下熟;欠收之年景,分为小荒、中荒、大荒。假定上熟粟增收四成,那么农民将有余粮四百石;中熟增收三成,有余粮三百石;小熟增收两成,有余粮两百石。小荒之年收粮一百石,中荒之年收粮七十石;大荒之年收粮三十石。

      那么大熟之年就买进三百石,中熟之年买进二百石,小熟之年买进二百石,留下一百石以供农民衣食无忧。

      遇到小荒年,就将小熟年的存量平价卖掉,遇到中荒年,就将中熟年的存量平价卖掉,以此类推。如此一一对应,将余补缺,是为平籴之法。”

      李勖听过李功解释,又接将折页逐字逐句地细看,半晌,脸上漏出一丝笑容,道:“善!十弟能有如此见解,为兄甚慰,只是这年收之数,还要再去请教户部有司才是。”

      李功听到李勖的赞许,自然是十分兴奋,道:“我方才在书房遇到一王姓名琅的小童,思维甚是敏捷,皇兄何时收了这么个徒弟?都不与我说!”

      听到王琅的名字,李勖有一瞬间没有想起来是谁,好不容易从脑袋里翻出前些日子林安传信进宫说王家父子入府投靠一事,便知道王琅原是之前在清溪边与自己逗过笛曲的小童,也不知林安如何安置他,便对身边的了然道:“了然,去书房将王琅叫过来。”

      不久,一个蓝衣少年跟随在了然身后进来,只见他似模似样地向李勖行礼,道:“学生王琅,见过迦王殿下。”

      李勖看着面前立着的王琅,几个月不见,只见他一身粗布儒袍,浑身上下俱透露着“恭谨”二字,全不见了跳脱之色,除了面上尚余的风吹日晒的黝黑,竟与之前那个曾在荡园外吹笛牧牛的小童全然不同了。

      李勖心间暗暗诧异,问道:“你为何口称学生,却呼我殿下呢?”

      “殿下学识渊博,琅心向往之,故而自称学生;学生虽得殿下一诺,却未敬拜师之茶,故而不敢呼老师。”王琅一本正经地道。

      李勖听王琅说话有条有理,颇有几分少年老成之意,能将一个牧牛小童在几个月时间内调教成如此模样,固然有小童天资聪颖的原因,却不得不说王琅之父是个人物,想到这里,李勖对王琅笑道:“理当如此,你父亲把你教导的很好。”

      “原来你还没有拜皇兄为师啊!”听到此处,李功才知道自己被小童给诳了。

      小童闻言,想起方才与李功在书房中的对话,不由得满脸羞红,眼神也瞄上瞄下无处着落起来。

      这时,李勖忍不住嗓子里的痒意,不住地咳嗽起来,恰巧小童手边放着一壶茶水,小童连忙倒了一杯,递到李勖唇边。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胸间难耐的痒意被这股水流压下,李勖将那茶杯执于手中,对小童笑道:“方才尚非吾徒,现在是了。”

      小童脑袋转得快,怎会不知李勖何意,当即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兴奋道:“师傅在上,受小徒一拜!”

      立在一旁的李功见状,摸了摸鼻子,对李勖玩笑道:“六哥,您可真会打弟弟的脸!”

      李勖睨了李功一眼,道:“反正你脸皮厚,多打几下也感觉不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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