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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1章 ...

  •   三个月之后。

      对天下万民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石破天惊的“平籴法”开始在大晋推行,各州府官仓增设常平仓,用以平准粮价。

      去年岁末的一场近乎覆盖了大半个大晋的雪灾,虽然在冬季带给了大晋无尽的灾难,却在麦收时节为这片亟待复苏的大地带来了十年来最大的丰收。

      在冬天平价出售粮食的粮商们本来正待要摩拳擦掌,借着丰收与税务的减免大赚一场,却不料官府竟然在此时出手平价收购粮食。一时间本来已打算割肉贱卖粮食的农民们纷纷拒绝了那些黑心的商人,转投官府,逼迫着粮商们不得不抬高收购价格,否则去岁捐出去的那些米粮岂不是空打了水漂?粮价高,收购量大,虽则商税的比例减少了,朝廷的税收却反而增多了起来。

      俗语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对于平头百姓们来说,官府衙门,从来都是要绕着走的地方。然而,在这个炎炎夏日,府衙门口却成为了这个夏天最热闹的地方。

      当平籴法的官文刚刚贴出来的时候,大家或恐惧官府的威仪,或不相信还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离衙门口远远地。在平籴法实施的第一天,京兆府竟然一粒米都没有收到。然而,就在一部分农民们舍弃高价收购粮食的衙门,仍然选择价格低得多的粮商的时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了。

      “你们这帮黑心粮商,去岁雪灾之时,卖到了三个大子儿一斤,如今竟然想要10个大子儿买我一石(一石米=100斤),当真是可恶至极!”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泥腿汉子一脚踹翻了吉祥粮店门口的斗量,大踏步往衙门口走去。

      “栓子啊!你可不能去衙门啊,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去岁咱们村里的徐大户不就是因为进了一趟衙门,十间大砖房,百亩良田就这么搭进去了!你家里还有生病的老娘,可不能再出事了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拦住泥腿汉子,道。

      “三叔,与其贱卖了辛苦了一年的粮,还不如去衙门口试试运气,那官府的大印,总不会是假的!”语罢,那大汉便径直朝衙门口去了。

      泥腿汉子的行为勾起了粮店门口同来卖粮的老乡,只见他们面面相觑片刻,恨恨跺了跺脚,远远地跟在那泥腿汉子身后,就算是被衙役追出来抓人,也能来得及跑不是?

      所以,当泥腿大汉拎着一口袋铜钱从官府里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的时候,尾随着他的乡亲们便一窝蜂地涌进了衙门!

      籴粮这事儿,既然开了个头,就不再是件困难的事情。接下来一个月,农民们纷纷挑着家中余粮至府衙门前排队,各州府金库里的银子像流水一样进了农民的口袋,官仓却前所未有的丰盈起来。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钱粮钱粮,对于这个尚还在为吃饱饭而挣扎的年代里,“粮”几乎是与“钱”等同的。

      歌功颂德的声音头一次不是源自大臣们特意的恭维,却是从天下万万百姓的口中说出,而提出“平籴法”的十皇子的贤名,也悄然传扬开来。

      “十皇子李功,温良敏行,平籴之法,利国利民,乃万世之良方!着册封郡王衔,封号‘昭’,即日起,入朝堂参政,钦此!”

      第一次立于大殿之上的李功平静地接受了皇帝的册封,平籴之法固然是莫大的功绩,然而这将别人的功绩强行披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并不令他欣喜。当日,在御书院中,迦王为他答疑的话,是众皇子们都听到了的。而今,当皇帝将所有的功劳都套在他身上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多说一句话。

      李功恍然想起之前六哥强压着要他,令他将所有功劳揽下时的神色,那般平静。然而,那眼底,却早已是枯井无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与此同时,深宫当中,德妃身旁的大宫女面带不满地向德妃道:“皇上下朝之后,又朝着樱园去了!娘娘,咱们该想个法子治治那女人才是!”

      德妃闻言却并不如身边的大宫女一般愤恨,笑道:“你懂个什么!皇上册封了那倭女‘和妃’,说是为了他‘大和民族’的身份。可实际上呢,连德、淑、惠、庄四妃的封号都没有,再怎么受宠又如何?就算生了儿子,也因着倭国血脉,定与皇位无缘,实在是不足为惧!”

      那宫女闻言,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恭维道:“是奴婢短视了,还是娘娘看得通透!如今这宫里,谁有咱们娘娘得意,齐王殿下深得陛下倚重不说,十殿下又凭平籴法不足十五岁入朝参政,这可是大晋开朝以来头一份了!”

      德妃听那宫女说起来自己儿子,脸上也多浮现除了几分自豪,道:“功儿是多少有些小聪明,只是若没有迦王从旁提点,怕也是没有这般造化,还要多准备几分厚礼送过去才是。”

      那宫女笑着听完,道:“娘娘您就放心罢,奴婢这就去准备,您说,库里头那套清水紫砂如何?”

      德妃思忖片刻,点点头,道:“迦王是个雅人,那套清水紫砂茶具倒也与之相配,你的想法很好。再将前些日子新得的顾渚紫笋一起,趁着迦王从御书院出来,还未出宫的时候,‘光明正大’地送过去。”

      那宫女闻言,若有所思,领命道:“诺!”

      李勖一向清静的日子在这一日被狠狠地打破了,先是上课时蠢蠢欲动的小皇子们,后是德妃当着众人之面送过来的贵重谢礼。所以被面有愠色的熙王堵在宫门口,李勖并没有感到奇怪。

      “大哥。”李勖对熙王作揖问好道。

      “六弟近日可是忙碌得很啊!”熙王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本来朝堂上便是他与端王、齐王三足鼎立,可如今李勖竟然亲自扶了李功上位,天平瞬间向齐王一派偏斜,怎不叫他生气。

      那话中的意思十分明了,你李勖不是自持中正吗?不是不偏向任何一派吗?这般扶持李功,是什么意思?是要光明正大地偏向齐王了吗?

      李勖听着熙王仿佛质问的话,本不欲去做这越抹越黑的解释,又碍于心中仅剩的那几分兄弟情,道:“大哥,恕弟弟直言,皇位的归属,从来不是靠着谁朝堂之上的势力大小,而是靠着父皇心中的那一杆秤!杯满则溢,手中势力仅够自保足矣。大哥现在需要做的,是向父皇显示自己的德行与能力,而非去争抢那朝堂之上的半寸得失。得民心者得天下啊大哥!”

      语罢,李勖再不与熙王多言,上了早等在一旁的马车。

      熙王看着李勖车驾渐渐远去,气得半晌动弹不得,这时丞相江涛正从宫门中走出来,正听到李勖最后一句话,抚了抚下巴上那缕漂亮的山羊胡,走到这个年纪越大越不争气的熙王殿下面前,举了举手中的茶叶罐子,道:“听闻殿下乃好茶之人,老臣恰好得了陛下赏赐,上好的顾渚紫笋,和德妃娘娘送予迦王殿下的一模一样,不知殿下是否有兴趣往在下府中一品?”

      熙王看了一眼丞相手中捧着的汝窑茶叶罐子,渐渐平复了心情,道:“丞相相约,自然要去的。”

      且说熙王同丞相一同去了丞相府,江老丞相特意命仆从去取了去岁窖藏的梅花上的雪水来烹这难得的好茶。

      滚沸的带着梅香的水倾入色泽碧翠、白毫显露的茶叶上,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无色的雪水染上橙黄的色泽,直如龙袍的明黄一般鲜亮,勾起了熙王心中对于那高高在上的龙座的无尽向往。将白瓷小茶盅凑到嘴边轻抿,熙王道:“江师,我原以为胞弟回京,于我而言,乃一大助力,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投向齐王,实在是令本王寒心啊!”

      江涛闻言,举到嘴边的右手稍微顿了一下,方才道:“殿下错了,迦王殿下并没有投向齐王。”

      “丞相莫再安慰我了!若李勖没有投向齐王,会将平籴法这么大的甜头给老十那个毛头小子?”熙王恨道。

      江涛听熙王竟还在计较迦王将功劳让与十皇子,而非自己的事,心内摇头叹息,道:“很简单,殿下只需分析一下,齐王殿下目前在朝堂之上是个什么地位!”

      “齐王什么地位?”熙王诧异,将目前朝堂势力在脑袋里转了一圈,道:“父皇越老越将权力抓在手里了!齐王就靠他那张嘴皮子罢了,左拉右拢,净是些虾兵蟹将!若非父皇偏心,这朝堂上哪里有他齐王的位置!”

      “这就对了!”江涛道,“没有陛下的宠幸,齐王什么都不是!他没有迦王殿下的经世之才,没有殿下一呼百应的朝堂势力,更没有端王手握雄兵的大权在握,也不过是陛下扶持起来平稳朝堂的一颗棋子罢了!殿下试想,迦王殿下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竟然会投向这样一个空有繁花表象的草皮囊吗?”

      “那,李勖又为何将功劳让与老十!”熙王疑惑道。

      江涛眯了眯眼睛,道:“因为迦王殿下真正想要扶持的人,是昭王殿下!”

      “那个毛头小子!”熙王不可思议地叫道:“这不可能!”

      “殿下凭何以为这不可能?昭王殿下有夺科举三甲之才;此次平籴之法执行,是多么大的油水,却无一丝贪墨,是德;昭王奉迦王殿下为师,凡有吩咐无有不从,床前侍疾,不假人手,是亲!敢问殿下,您是有多久不曾踏进荡园一步了?”丞相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步一句地向希望走过去,及至话落,已然距熙王不足一步,他俯下身,直视熙王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猛虎入局,熙王殿下,您要小心了!”

      熙王被丞相猛然凑近的眼睛与话语中的危机吓到,冷汗顺着额头直直地淌下来,他几乎是瘫坐在席位上,双手紧紧握拳,去接受胞弟从此成为了敌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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