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皇子》绣虎

4、第3章

　　“怀让，有什么不对吗？”楚云明见李勖有些走神，问道。

　　“哦，”李勖恍然，转头正对楚云明，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母后有些伤感罢了。”

　　楚云明闻言，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轻叹口气，想开口说些宽慰的话，又觉说不出口，最后也只能在李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道：“天色不早，你身子弱，早些歇了吧。”

　　语罢，那些伤感仿佛只停留了一秒，立刻又神采飞扬起来，道：“我还是去厢房睡，枕着你的一室书香，最能入梦！”

　　话还未落，人已然窜了出去，看得李勖连连摇头。

　　大门被体贴的关紧，李勖摸着手肘的位置略有些失神，慢慢将新衣褪下，将袖子翻过来，果然手肘的位置的线头是个活结，抱着手中棉袍，李勖在屋内枯坐良久，最终还是将袖子重新翻转过来，将衣服褶皱细细抻开，折叠规整后，珍而重之的放入箱拢，就让这衣服与袖中的秘密，一起压在箱底罢。

　　第二日一早，滚滚车轮载着仍旧一身青色僧衣的李勖，朝着中都的方向滚滚进发。

　　两日后，大晋都城中都。

　　十多米的城墙巍峨而立，熙王李励，李勖的同胞大哥，已然亲自在城门口迎候，李勖仅是一无任何头衔的皇子，又一直在宫外长大，除了大哥李励，明面上当然无多少人前来迎接，然看着四周百姓多有鬼祟者，便知在意李勖回京这事儿的，不单单李励一人。

　　车轮停住，高先宗立刻上前，在车帘外道：“殿下，城门到了，熙王殿下来接您了。”

　　闻听此言，李勖掀开车帘，正待要扶住车辕下车，手肘却早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与来人对视一眼，李勖借力缓缓地从搬来的台阶上走下来，右手置胸前，微躬身行礼道：“熙王殿下。”

　　李励闻听李勖的称呼，略一愣神，道：“你我一母同胞，如何称呼如此生疏，叫我大哥便是了。”

　　与一生未曾谋面的父母亲不同，李励因身份之便，每年都会上齐梁山小住几日，因而兄弟情谊深厚，只是碍于怀让出家人的身份，称呼上从未逾矩，如今皇帝召李勖进京，说不得便要恢复李勖的身份，因此李励才敢让李勖叫自己大哥。

　　李勖闻言，敛眉低声道：“熙王殿下，还是谨慎些为上。”

　　李励闻言若有所思，点头道：“母后大丧，陛下命一切从简，明日头七之后，便要下葬了，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李励此话说完，感伤之意自心底涌起，先皇后十八年圣眷寡淡，丧事对一个皇后来说已是简洁至极，唯有此次允李勖进京奔丧，算是最后的恩宠，只可怜了弟弟才第一次与母亲见面，却已是最后一面了！

　　换乘熙王带来的马车，一路疾行，整个皇城一片缟素，悄无声息。进了宫墙，却也不能先去停灵的坤宁宫，当一身僧袍的李勖道勤政殿觐见时，殿内端王、齐王并一干内阁大臣正一身朝服，为是否削减边关钱粮用以赈灾之事炒得面红耳赤。

　　“此刻正值年关，匈奴正是粮少马瘦之时，少不得要南下劫掠，此时削减边关钱粮，万一被匈奴知晓，趁虚而入，我方战士挨饿，如何御敌？”听闻齐王居然要削减军资，这岂不是要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肥肉来，端王如何能依，自然要让皇帝将这个念头打回去。

　　“皇兄也知此时正值年关，中原大雪，雪灾压毁民房无数，父皇为此事夜不能寐，新年期间皆不辍朝。边关此事尚平和，削减一二，当无大碍。再之雪灾之事若不及时处理，引起民乱，岂不酿成大祸。”李勀当然不指望能从端王身上咬下块肉，他此时争辩此事，也只为了将问题引到掌管户部的熙王李励身上而已。

　　果然，李勀的话一出口，皇帝果然对身边的大太监高丘道：“熙王呢？”

　　高丘道：“陛下，熙王殿下一早就去城门口接六皇子殿下了，此时差不多该进宫了。”

　　皇帝闻言恍然，喃喃道：“是，朕前几日刚传旨召回李勖来着。”

　　正在此时，门外太监通传熙王李励，六皇子李勖觐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皇帝似乎是对这个十八年未见的儿子很是期待，声音带了些喜悦，冲高丘点头，道：“传！”

　　门外太监重重唱喏，半晌，李励和李勖兄弟二人入殿，李励行叩拜之礼，李勖却是双手合十，行的佛礼。

　　皇帝从李励兄弟两人一进殿，就一直盯着李勖，只见他一身青色僧袍，发丝未束，眉目间说不出的俊朗疏阔，不像自己，也不像皇后，倒是像极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李勖的舅舅长信候周凌，当即嘴角慢慢耷拉下来。

　　皇帝对周凌的感官是复杂的，那是个天生的天之骄子，写意风流，文采风流又武功卓著，对比得当年在一众夺嫡的皇子中无甚出彩的五皇子，是那么的黯淡无光。他羡慕过，嫉妒过，直至娶到周氏女做皇后，他都感觉像是天上掉了馅饼。

　　可是渐渐的，当年的太子被废，二皇子摔下马而致残，三皇子莫名其妙的病逝，四皇子成了最大的罪魁祸首被处死，当皇位就这样突兀的落在了他的头上，老皇帝的心开始膨胀了，是啊，他成了太子，自然而然的登上王位，成了九五至尊，此时，他就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没有一丝亮点的五皇子了。

　　当年知晓过他落魄的人，都成了老皇帝的心头刺，尤其是周凌，一看到他，老皇帝总会不自觉的自惭形秽，他似乎能听到周凌心底的声音：

　　“你不过就是当年那个仰仗我父鼻息才能勉强保住皇子地位的五皇子罢了！就算登基为帝又如何，没有周氏的支持，你成不了皇帝！”

　　那个声音愈演愈烈，直到他午夜噩梦连连，他终于做了个决定，在周凌大破匈奴大军，功高盖主之时，下令诛杀。那是他是怎生的痛快啊，痛快到几乎在听闻周凌遇刺的消息时，几乎掩饰不住眼里的兴奋，可是如今，怀让就这样站在大殿之上，挺直的脊背微微弓腰，连跪都不跪，老皇帝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那个让他胆气尽失的少年将军。

　　“大胆！见到吾皇竟然不跪，你是何居心！”齐王李勀见李勖执礼不跪，就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李勀的话正合上老皇帝的心思，他稳下心神，那不是周凌，只不过是他十八年未曾见过的小儿子罢了，“李勖，你见到父皇为何不跪，是对为父心生怨念吗？”

　　李勖对皇帝微微躬身一礼，道：“回禀圣上，怀让一岁入佛门，得受法器，赐法名，置身方外，持戒清修，不入红尘，非是不敬，还请圣上明鉴。”

　　老皇帝闻听此言，恍然记起自己把小儿子一岁就扔到云居寺出家的事儿，心内不无愧疚之意，面子上自然缓和许多，摆摆手道：“此番也就罢了，朕恕你无罪。你虽在云居寺客居十八年，是带发修行，可说并未真正出家，待你母后丧事了了，你的生日也就差不多了，父皇当亲自与你加冠，便也不要再说什么方外之人了！”

　　李勖闻言又行一佛礼，算是应了。

　　老皇帝见状皱了皱眉眉头，道：“快去见你母后吧！”

　　说完，又见李励要跟李勖一同出殿，喝止道：“老大，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