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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 ...

  •   李勖随着引路的大太监,一路步行至坤宁宫,白色的幡自房梁垂下,外间有十来个太监宫女哀哀低泣,停放皇后遗体的中堂却空无一人。

      李勖忽然觉得脚下的冬靴有如此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勖行至棺前,皇后的仪容被精心修饰过,一切都好似只是沉睡。李勖扶着棺壁,浑身颤抖,这是他一生未曾谋面的母亲!

      将额头靠在棺壁上,李勖无声痛哭,这事间总是有许多事无法用理智去解释,就似这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

      殿中的太监偷偷看着这位陌生的皇子,没有人敢上前说一句劝慰的话,只暗道这宫里居然还会有人为皇后的死如此哀伤。

      等到天色渐暗,李勖才起身,重新跪在棺前的蒲团上,双眼微阖,低声诵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听闻六皇子殿下这一日粒米未进,你们也不劝着点儿!”大皇子便疾步进殿边压低声音训斥身边跟着的太监。

      那太监几乎跟不上大皇子的脚步,诚惶诚恐的道:“殿下,奴婢们都不敢呀!”

      大皇子闻言猛地转身,皱眉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也没听那太监再解释,当他看到李勖背影的那一刻,才清楚那太监口中的不敢是何意思。那是怎样一个悲伤孤寂的背影啊,低沉的嗓音念诵的经文仿佛有实质一般在殿中回荡,那个青色的背影仿佛遗世独立,就此羽化而登仙!

      “六弟!”

      站在李勖身后,李励忍不住出声叫道,他想要把这人从仙台上拉下来!那是他有血有肉的六弟,而不是无欲无求的佛陀!

      将经文剩下的部分念诵完,李勖缓缓从蒲团上站起来,转过身,对李励微躬身行了个佛礼,道:“大哥。”

      李励上前扶住李勖的胳膊,明明是那样稳定的身形,他却觉得眼前的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在此长跪了,想必母后在天之灵,不会怪罪。”

      不着痕迹地将胳膊从李励的手中挣脱,李勖道:“毕竟十八年未见,我想多陪她一会儿。”

      李励长叹一声,转身对身后的亲随道:“陈摄,你去找个素色披风来。”

      又止住李励想要拒绝的声音,道:“这个你就不要拒绝了,若你因此而生病,定非母后所愿。”

      李勖微微点头,重新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李励也随着在火盆另一边跪了,边将裁好的纸钱投入火中,边道:“都说瑞雪兆丰年,殊不知这雪大了对百姓而言是祸不是福,连日大雪,整个山东行省,连带中都都蒙受白灾,压塌房屋无数,灾民无家可归,无米可下锅,今夏大旱,户部税粮本就不足,如今雪上加霜,直忙的焦头烂额,为兄竟不能为母后好好守灵!”

      李勖捡起飘在火盆外的一个纸钱放进火盆,道:“我进京途中见十室中,越有七八室遭雪灾损毁,灾民多于屋外搭陋棚御风雪,薄薄一层,不足以保暖,我观云层渐薄,大雪不日将停,只唯恐灾民受冻之祸更甚于无粮。”

      “这个为兄如何不知,只是如今国库于毛毡布匹等御寒之物比之钱粮更稀缺,”李励说着,脸上愤恨之色渐浓,“看着百姓一个个冻饿而亡,比之亲手杀人之心愧,更甚啊!”

      李勖闻听此言,深深的看了李励一眼,道:“吾尝听闻北地居民,寒冬季节以雪筑庐而居,屋外寒风凛冽,而屋内生火而雪屋不化,或可暂解一时之困,待到春至雪融,天气转暖,皇兄也有充足的时间筹备房屋重建之事。”

      说道这里,李勖停顿了下,又道:“至于粮草,敢问皇兄,如今谁手里有粮?”

      “国库里的粮草本是为边关将士留的粮饷,用以赈灾边关将士便要挨饿,恐外族趁虚而入;江浙地区鱼米之乡,或有余粮,可远水救不了近火,筹措尚需时日;世家大族手里有粮,可就算本王说服那群人施粥舍粮,数量也远远不够;这哪个都不能解救眼前之危啊!”李励思忖片刻,道。

      李勖摇摇头,道:“大哥错了,还有人手里有粮!且能解眼前之困的大量粮草!”

      李励身体猛的前倾,道:“谁!”

      李勖也不卖关子,道:“粮商!”

      李励仿佛泄气般跪坐回去,道:“商人无利不起早,近日中都已有粮店开始哄抬物价,难不成我能强抢不成!”

      李勖捻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并没有立刻回话,身周气质温润之极,连带着李励的心都沉静下来,重新正坐起来。

      李勖观李励心安定下来,方才开口:“皇兄也说商人无利不起早,给他们就是了。”

      “可眼下国库空虚,根本没有余钱买粮。”李励百思不得其解。

      “皇兄错了,‘利’之一字,就一定是直接给钱吗?”李勖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我朝税法对商人一向严苛,得五而税一,倘若此时为粮商大开方便之门,低于市价一成出售米粮者,则来年商税低一成,低于市价两成者,商税低两成,以此类推,如若粮铺能为朝廷捐献米粮过百担者,来年商税全免!大哥以为这些粮商会如何做派?”

      李勖此言刚落,李励当即从蒲团上窜起,拍案叫绝,道:“六弟真国士也!”

      说完,大步出殿,往皇帝所在的朝阳殿而去。

      正了正衣襟,李勖重新跪坐殿前,低沉的梵音在殿中响起,白幡被风微微吹动,不知是否先皇后在看着这个正在为她虔心超度的小儿子。

      不管皇后的名头在生前是多么的外强中干,在死后是多么的一切从简,但一国皇后的丧仪,总不会太寒酸,凄凉的唢呐声从宫门起一路而来,道旁稀稀拉拉的几个百姓围观,在仪仗到达时跪倒在地假哭几声,抛洒在空中的金色纸钱随风盘旋,许是有孤魂野鬼在无形中抢夺,一张纸钱飞在空中盘旋,迟迟不肯落地。李勖扶灵而行,脚步略有些沉重,他身体本就虚弱,又在灵堂中跪了一晚,兼之一日未食,纵然身体不觉疲累,也不过是因为精神上太过悲伤,未曾察觉罢了。

      灵柩缓缓走出城门,李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身形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臂膀却忽然被一双稚嫩却有力的手臂扶住。李勖有些艰难的抬头,却见一身披麻衣的少年,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六皇叔,你可还好。”

      “无事。”李勖将身上大半的力量依靠在少年身上,从怀里掏出一白色瓷瓶,将药丸倒在手上干咽下去,半晌,眼前的黑雾才渐渐散去。

      将身体摆正,李勖示意少年自己可以自己走,见少年虽形容瘦削,然臂膀有力,神采斐然,一看就是自小习武,遂问道:“你是哪个皇兄家的孩子?”

      “回六皇叔,家父端王,小侄讳珅。”那少年恭谨地行礼,道。

      李勖观他进退有度,容肃而丝毫没有少年的轻佻,心下暗暗赞叹,端王的这个儿子,倒是比大哥家里那些眼高于顶的皇孙们强多了。

      皇后的葬礼,说来也只是按照礼制走了一遍流程罢了,所谓的一切从简,就是一切多余的仪式都不要,程序能省则省,所以皇后一切丧仪完结,也不过才过了3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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