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皇子》绣虎

3、第2章

　　从方丈院子里出来，雪霁云开，月亮照在一级级向上的台阶上，白茫茫一片，晶莹可爱，李勖却有些发愁，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走这一千多级台阶了。

　　了然陪李勖在台阶前站了半晌，见他抬头仰望，只当李勖在赏月，又站了一炷香，了然有些担心李勖身体受不住，遂道：“师叔，天气太冷，这赏月不拘一时，咱们先回吧！”

　　李勖闻言睨了了然一眼，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往上挪，不过百阶之后，李勖只觉得脚下沉重异常，只得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暂歇。

　　“师叔，我背您上去吧！”了然见李勖靠着冰凉的木栏杆，连栏杆上的雪都不顾及了，忍不住出声劝道。

　　“不必，”李勖摆着手笑道，“让我稍微歇一下，定能一口气走回啸风精舍的。”

　　语罢，松开栏杆慢慢向上挪。了然望着面前近千级台阶，一阵失语，只跟在后头，李勖挪两步，自己走一步。

　　了然木头脑子，又一贯听从李勖的话，见李勖真的接连爬了三百余级台阶未再歇，便没再多想，岂不知李勖一直在硬撑罢了。

　　就在李勖准备用一晚上去征服这座自己居住了18年的“高峰”的时候，李勖只觉耳畔一阵冷风吹过，自己的身体便被裹挟着一路扶风而上，片刻间已达精舍门前。

　　惊魂甫定，李勖有些无奈地撂下方才“劫掠”自己的罪魁祸首一直揽在腰间的手臂，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僧袍，道：“楚兄，你如何此时来这齐梁山了？”

　　“这齐梁山金顶，雪霁月明，如此美景世间少有，怎能不趁此时机好好欣赏一番？”楚云明一挥广袖，转身仰头对月，一脸迷醉模样，又转头对李勖皱眉道：“怀让你那小身子骨，就不要做这等附庸风雅的事情啦！雪夜登山这等事，还是少做为妙！”

　　见楚云明顾左右而言他，李勖无奈一笑，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这大冷的天，我们一定要站在房檐下吹冷风吗？瞧你的耳朵都冻紫啦！”边说着，楚云明拥着李勖进门，屋内炭火早已燃尽，也没有暖和多少，遂翻箱倒柜的找了绒毯披在李勖身上，将他裹住，道：“我你还不知道，听闻熙王殿下说陛下要接你回中都，便一刻也坐不住，让我乖乖在中都等你回来，岂不要急煞人！反正我闲人一个，偷跑了，也没人找我！”

　　楚云明话还未尽，大门便“哐——”的一声被推开，呼啦啦一群人涌进来，了然打头闯入，大吼：“师叔！师叔！”

　　李勖转头，看着瞬间变得拥挤的屋子，无奈道：“我在呢！”

　　说完，仍自顾自的用火折子去点引火用的木棍，手因为冻僵，手指头有些不太好使，李勖便只能放在手心里握着，颤巍巍的。

　　楚云明环视一周，心中冷哼，除了高先宗算是熙王的人，权进是皇帝派来的人之外，可多了不少原本不该出现的人。

　　半晌，楚云明忽然爽朗大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在下不过同怀让师父开个玩笑，何至于惊动如此多人，真是罪过罪过，该当在佛前抄几卷经书赔罪才是！”

　　为他人抄经，要不是为长辈祈福，就是为仙逝之人做功德，在场的人总不会是楚云明长辈，这一番话说完，在场心怀鬼胎之人脸上都似倒了调色盘，红紫青蓝，好不精彩。

　　高先宗在皇后身边一辈子，宫里的勾心斗角见了不知多少，对楚云明话里的刺，自是不放在心上，见李勖点火点的辛苦，小碎步走到李勖身前，先是躬身一礼，后才笑道：“殿下，这屋里少了炭火，合该老奴照顾不周，点火这事，便交给老奴吧！”

　　李勖点了半天，炭上半丝火星未起，早没了耐性，高先宗要揽这活计，他总没有理由推拒，便大方地将火折子交到高先宗手里，拢了拢身上的绒被，抬眼对众人道：“只是在下好友到访，未曾想惊扰大家，是怀让的不是，明日还要早起赶路，还请诸位尽早回去休息吧！”

　　众人闻听此言，俱拱手行礼各自回房，高先宗却因着帮李勖燃火盆而拖后一步，只见他一边动作娴熟的点燃一盆炭火，一边语气柔和缓慢的对李勖说：“老奴说句逾矩的话，殿下身子畏寒，平日里当多加注意才是，皇后娘娘在世时就常念叨，自责怀胎时未好生保养，致殿下早产，要常受心疾之苦。每年冬天都要亲手做两件冬衣，要给殿下送来，又生恐给殿下添麻烦，十几年早积了一大箱子，熙王殿下都嫉妒了呢！今岁冬衣刚刚做好，娘娘便驾鹤西去了，老奴斗胆，临行时，给带了过来，殿下留着，穿也罢，不穿也罢，总是个念想。”

　　说着，高先宗侧身拭去眼角的眼泪，又示意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将怀里抱着的包袱送到跟前，接过拿在手里，又躬身将包裹递到李勖手里，这才告辞。

　　李勖将包袱接在手里，心中百般滋味，俱化作悲恸，一丝丝一缕缕地缠绕心间，钝钝的痛。

　　楚云明在旁看着，心中也跟着一阵伤感，遂故作爽朗的笑道：“怀让，快打开看看，皇后娘娘的手艺，肯定比我身上这件三筒式好看！”

　　楚云明的母亲年轻时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飒爽英姿，女工上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但偏偏就喜欢给儿子做衣服，件件用料十足，结实！可就是样式简单了点儿，楚云明戏称为三筒式，即左胳膊一筒，右胳膊一筒，从肩膀到脚踝直挺挺一筒！

　　李勖闻言上下睨了楚云明一眼，果真是没腰没屁股没肩膀没袖口的三筒，心下愉悦，连带着嘴角都带上了浅浅的笑。将手里的包袱打开，却不是僧袍，也非皇子服饰，却是一再普通不过的儒生袍，青色的衣表下细细地絮了棉，里子是一层柔软的羊羔毛皮，领口袖口处绣着同色的祥云纹饰，只拿在手里，便觉得温暖。

　　“快穿上试试！”楚云明说着，将衣服抖开，就要往李勖身上套。

　　因着皇后亲手制的冬衣，李勖难得心情好了起来，也乐得陪楚云明闹腾。此时火盆燃起，屋内也暖和，李勖褪下身上僧袍，只剩中衣，配合着楚云明便要将衣衫套上，一身崭新的儒袍上身，更显得李勖眉清目朗，温润如玉。

　　直看得楚云明拊掌大赞，“怀让！你合该经常如此穿着才是！这全京城的青年才俊都该被你比下去了！什么京城四公子，让那些个涂脂抹粉的假娘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美男子！”

　　听着楚云明夸张的赞美，李勖连连摇头，重新盘坐榻上，只觉右手肘传来一声轻微的纸张摩擦之声。

　　李勖微皱了皱眉眉头，左手在右手肘捏了捏，心下更确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