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皇子》绣虎

2、第1章

　　话说李勖因天生的心疾，又兼身份特殊独居险峰之上，平日里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冒风雪前往方丈庭院辞别，自然甚是勉强。半路蹒跚偏又不让人扶，直急的身为武僧的了然满肚子的担忧无处发作，到后来，干脆就跑到李勖身前，倒着走，好能及时接住随时会从阶梯上摔下来的师叔。

　　看着身前好似老母鸡抱窝似的大张着手臂倒着下台阶的了然，李勖直气得笑了，罢了罢了！总比似孩童一般被人背着下山的好。

　　如此下山，脚程自然不快，所幸啸风精舍距离方丈庭院倒也不远。半个时辰之后，待两人抵达。已有一小沙弥等在门外，一紫铜怀炉被塞进李勖手中，道不必通传，方丈已等候多时。

　　被风雪打湿的披风被换下，早有在炉边烘暖的毛窝子放在脚边，脚底的冰凉在温暖的毛窝子里，像一块被包裹在棉被里的冰块，散发着阵阵凉意，半晌没有暖和过来。

　　“徒儿拜见师父。”李勖手掌合十，躬身行礼。

　　“在师父这里，不必拘礼。”云居寺方丈空闻示意李勖坐到身边，道：“怀让，你在云居寺中也有十八年了吧？”

　　“徒儿一岁入云居寺，而今一十八年另三十九天。”李勖道。

　　“三个月后，尔当行冠礼，此时走，倒也正和时宜。”空闻略思忖片刻，道。

　　李勖似是自嘲般一笑，道：“这冠礼，怕是不得太平。”

　　“怕的就是太平！”空闻语气激越，哪里是一个得道高僧应有的慈眉善目，“当年你外祖与大舅何等忠烈，替陛下御外敌，荡内寇，创下这大好河山，谁知胜利在即，陛下连下三道急令召你外祖回京，万世军功无嘉奖也罢了，何至于兔死狗烹，斩杀于半途！连带你大哥多年遭打压，你母亲皇后之位名存实亡，更连累你尚在襁褓就被扔在这孤山上整整一十八年！”

　　“师父！”李勖压低声音制止空闻方丈的义愤之语，道：“……舅舅，不要再说了。”

　　又将声音放缓，握紧手中怀炉，汲取点点热度，道：“当年之事，明面上外祖与大舅是回程途中遭突厥余孽刺杀而亡，虽不是战死疆场，到底担了个忠字，我既不愿外祖与舅舅的英明沾染上朝堂上勾心斗角的肮脏，又不能将事实公诸于众，使大晋皇帝担负上斩杀重量的恶名，动摇朝纲，多说无益……”

　　空闻闻言叹息，道：“既然如此，此番回京，你可有打算？”

　　手中怀炉渐凉，手指仍未暖和过来，李勖将怀炉放下，正巧茶几上水沸腾起来，便跪坐起身将沸水倾入壶杯，时值年末，正是喝红茶的时候，手下迅速的洗去浮沫，沸水再次入壶，壶嘴三点头，红亮的茶汤弥散开丝丝甜香，李勖敛起袍袖，将茶杯端于空闻面前，道：

　　“父皇重制衡，而今朝堂之上，大哥熙王李励掌户部礼部，占了个嫡长，多得朝中老臣可倚，多年经营，名彰而和者众，然尾大不掉，为名声、礼教所累，多收成而施展不开手脚；三皇子端王李勋，荣贵妃兄长杨林掌边境二十万大军，兵部皆为其嫡系，手握实权，朝中少有人与之争锋，可杨林常年驻守边境，不在朝中；八皇子齐王李勀虽无有力外戚，然文采斐然，甚有才名，长于吏治，受父皇扶持，此三足鼎立，格局甚是稳固，看似龙盘虎踞各个地位斐然，实则全部牢牢掌控在父皇手里，是一盘好棋。”

　　空闻听罢李勖分析，忽然笑道：“可如今你这一滴水下锅，岂不要炸了一锅滚油？”

　　李勖轻抿一口热茶，暖融融的胃里有了一丝热气，嘴角一抹浅笑，道：“舅舅说笑了，我一副残病之躯，多走几步路便要丢掉半条命，何来如此大的力量？”

　　“专解无解之题，专破无破之局，专克无救之疾，天下才气十分，尔独得三分的怀让和尚若没有如此大的力量，”无名的骄傲在空闻胸中激荡，他紧紧的盯着李勖的眼睛，斩钉截铁的道：“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