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皇子》绣虎

1、楔子

　　兔年的尾巴短，时至腊月二十八，一场大雪飘飘洒洒，下了整整一日，素裹了整个中都。

　　百里之外，齐梁山金顶云居寺中，一座险绝孤峰之上，有一小小佛院，仅以一线木绳搭建之栈道连通外界。

　　此时，正有一小沙弥手提食篮小心翼翼地行走，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在小沙弥戴着藏蓝僧帽的头上，钻进没有围围脖的脖颈中，冻得他一阵哆嗦，更加快了几分脚步。

　　此时刚及黄昏，佛院的小屋中却已因雪大云重而燃起高烛，小沙弥站在廊下，扫了扫身上积雪，正了身上衣衫，这才敲门：

　　“笃！笃！”

　　“怀让师叔，小僧了虚，来送晚膳。”

　　室内传出一清朗男声，道：“进来。”

　　了虚抬头偷偷望，只见一年轻男子跪坐佛龛前，一身藏蓝色僧袍，一头长及腰间的黑发，仅以青布稍系，左手拨念珠，右手持犍槌，显然方才正在诵经。

　　了虚早听闻这位怀让师叔乃当今陛下第六子，皇后嫡出，却不知是何原因竟在这佛寺中带发修行18年。

　　“把东西放下吧，”男子将手中犍槌放下，起身回转，缓步行至了虚身前，道：”今日为何不是了然来？“

　　只见男子眉目疏朗，语气温和，比之方丈师祖更让人亲近，了虚愣神半晌，方才回道：”今日大雪，道滑难走，方丈师祖恐山下运送物资的挑山师傅误了脚下，令了然师兄率众师兄弟下山运送年节礼供，想明日方能回寺。”

　　怀让点头，他在云居寺中身份特殊，寺中大小事务甚少参与，如今年关将至，也并未打算出啸风精舍。

　　了虚将手中食盒放到案几之上，便欲告辞，怀让令他稍待，转身自书架上取下一藏蓝色折页，递到了虚手中，道：“此为吾近日顿悟所得，劳烦转交方丈师父，聊作年礼，请师父恕徒儿不能当面拜礼。”

　　了虚将折页接在手里，知晓这位皇子师叔今年又不会出门了。右手于胸前执礼，了虚向怀让告辞，正在此时舍门又被敲响，门外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

　　“奴婢高先宗，求见六皇子殿下！”

　　朝中此时来人，按照惯例应为内务府配送年礼，怀让本不欲见，然高先宗为皇后手下大太监，平日从不轻离皇后身边，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怀让转身面向舍门，道：

　　“进来！”

　　舍门被推开，一阵凌厉的风带雪打在怀让僧袍之上，带着柔软的雪都似钢刀锋利，卷起青丝共藏蓝发带同飘起。

　　门外高先宗一身孝服，眼中带泪，上前一步跨进精舍，便跪倒堂前，颤声哭道：“殿下，皇后娘娘……殡天了！”

　　怀让一周岁被送至云居寺，如今一十九岁，整整十八年未见父母，如今听闻噩耗，心中竟如被木杵重击，眼前阵阵发黑，眼看即将倾倒，幸而了虚在一旁扶住。

　　“殿下！”“师叔！”

　　高先宗见状大惊失色，手脚并用爬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怀让身前，正要扶住怀让虚软的身体，却有一做武僧打扮的人从身旁窜入，自怀让袍袖中取出一莹白瓷瓶，倒出一丸药，小心喂入。

　　片刻后，怀让醒转，抬手示意了虚扶住他的手放开，盯着高先宗的眼睛，道：“高公公，可有陛下旨意。”

　　怀让作为皇六子，皇后嫡子，在皇长子早夭的情形之下，若按常理，其身份地位之高，不难想见，然整整一十八年，怀让偏居齐梁山，未尝进京一日，是怀让不想？还是那位九五至尊不允？怀让这句话看似问的莫名，高先宗心里却明白他是何意。

　　高先宗闻言，后退一步，自身后手捧黄卷的小太监手中，恭敬的接过一卷黄轴，朗声道：“皇六子李勖接旨——”

　　怀让当即一掀僧袍袍脚，跪于当下。

　　“皇六子李勖，幼托佛门，十八年多受照扶，本应以身常侍佛祖，然其母孝恭贤皇后驾鹤西去，朕夺情借身，以全其拳拳之孝心。着皇六子李勖即日启程，事母丧。钦此——”

　　“儿臣李勖接旨。”怀让口中自称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心内怅然，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

　　高先宗宣完圣旨，偏过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未落的泪，道：“殿下，圣旨虽说即日启程，可今夜风雪交加，天色又渐晚，明日动身不迟，想必皇后娘娘体恤殿下，必不会怪罪。”

　　怀让点头，看向高先宗身边身着铠甲的将领，道：“敢问这位将士如何称呼？”

　　那铠甲将领上前一步，抱拳一礼，道：”末将权进，骁骑营委属前锋参领，奉命护送六皇子殿下返京！”

　　怀让拱手还礼，环视一周，对前来报信的一众人，道：”诸位一路辛苦，今夜且在此处暂歇，待我今夜拜别家师，明日赶早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