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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0章 ...

  •   当李勖终于挣扎着从黑暗中清醒过来,艰难地睁开双眼,头顶明黄色的幔帐让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怔忪,不知此为何处,今夕是何年。

      “了然……咳咳!”李勖呼唤,只觉得嗓子中传来既干又涩的痒意,让他忍不住低咳几声。

      “师叔!你醒了。”正守在李勖床边的了然惊喜道,很快有侍女极带眼色地递过来一杯温热的白水。

      用手臂将李勖的身体环住,微微向上抬起,了然将水杯凑到李勖嘴边,看他慢慢吞咽下去。

      “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了。”被重新放回床榻平躺,李勖问,声音里仿佛没有一丝力气。

      “此乃垂拱殿侧殿,迦王殿下已沉睡两日了,”一个阴柔低缓的声音插进来,“吾乃垂拱殿总管太监高丘,陛下吩咐,殿下病重不宜挪动,且在此处养病,任何人不得打扰。”

      李勖心思一转,明白了高丘的意思,遂缓缓点头,脸上漾起一抹虚弱的笑,道:“有劳公公。”

      高丘看着那笑,直觉心头仿佛有一阵带着梵香的清风拂过,安宁异常,与李勖施礼,高丘这才退到一边,指挥侍女太监们上前伺候。

      老老实实地被灌下一碗酸苦的药汁,又喝下半碗粳米粥,李勖才觉得身上有了些许力气,遂令了然将自己半扶起来,后背靠着软软的棉被。今日天气晴朗,侧殿的窗户开着,吹来和煦而温度适宜的风。因皇帝喜欢赏景的缘故,垂拱殿侧殿的床榻侧对着朱窗,既避开了风口,是又恰巧能看到窗外的角度。李勖半倚靠着,看那已然郁郁的柳条拂过朱格,轻声念道:“袅袅朱窗边,青青一树烟。”

      “瞧瞧!都有心情念诗了,定然是大好了。”门口传来皇帝爽朗的声音,李勖闻声转头,却见皇帝神清气爽地走殿来,身后有四个官员跟随,正是熙王、礼部尚书,浙江巡盐御史和丞相江涛。

      李勖见状就要挣扎着起身行礼,却被皇帝抢先两步按在床上。就势在床沿坐下,皇帝丝毫没有理会高丘搬来的椅子,道:“行啦,都病成这样了,别再吓唬朕这个老父就好,还行那些个虚礼做什么!”

      “儿臣是否打搅到父皇议事?”李勖用眼睛扫了一眼皇帝身后的熙王和大臣们,道。

      “朕这两日都快要被这几个浑人吵死了,一个简单的废除贱籍之事,跟个麻线头似的,又扯出什么贱业,禁娼,简直没完没了!”皇帝仿佛烦不胜烦地挥了挥手袖子,似是要向赶走苍蝇那般赶走那些繁琐的朝政,浑然没有理会身后大臣们精彩的脸色。

      语罢,像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皇帝对李勖道:“勖儿,你对废除贱籍一事有何看法?”

      李勖淡淡苦笑,心道皇帝果然并不信任自己,自己这才刚醒,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试探自己,心头转过千头万绪,道:“儿臣病这几日,尚不知今夕是何?又如何得知废除贱籍一事始末?”

      听了李勖的话,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将事情说明白,就拿问题去问了李勖,又吩咐浙江巡盐御史葛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李勖听罢,垂眸思忖片刻,只觉满殿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道:“儿臣以为,废除贱籍,并不与贵贱相干。岂不闻天下阶层,本就分士、农、工、商,再多辟一级又如何,废除贱籍,只是允与贱籍之人读书科举,做官,与外族通婚之权,给予他们一个涤除罪行的机会而已。若贱籍之人自甘堕落,不思进取,纵不为贱籍,不操贱业,仍为天下耻;反之,若贱籍之人借父皇圣恩,知耻而后勇,激流勇进,便又是我朝一大恩典,足以名垂青史,何乐而不为?”

      熙王闻言一怔,心道这个六弟怎么不向着自己说话,刚要开口反驳,却被皇帝一声“好!”打断。

      只见皇帝瞥了熙王一眼,又接着问道:“勖儿所言深和朕心!那废除贱业,娼丨妓又有何想法?”

      李勖暗暗缓了口气,尽量让气息顺畅些,道:“儿臣以为,只要不触犯大晋律法,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活的职业,都不可称之为贱业。”

      “哦?此言倒是与葛卿的观点相合,”皇帝挑眉道,“那勖儿的意思也是士族与采珠、捕龟等贱业从本质上来说没有差别?”

      李勖闻言浅笑,道:“儿臣以为,以士族为贵与靠自己的双手挣命乃两回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父皇以士族为贵,以贤能为贵,天下人自然终其一生以提升自身为业!士族为农、工、商所不能为,护国、兴邦,此乃士族之所以贵也!而农、工、商乃至乐籍、惰民则以一己之力糊一家之口,不能为万民谋福祉,此所以其不如士族也。故而士族为士农工商四阶之首,而非其出身矣。”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对身后的大臣们道:“你们听听,这才是为臣者该说的话,你们吵了两天,就不如迦王两句话!”

      丞相江涛闻言捋了捋胡须,道:“迦王殿下通透,吾等不如也!只是下臣敢问王爷,有关禁娼一事,王爷又有何看法?”

      李勖说了这许久的话,胸中已觉得甚为憋闷,听到丞相的问话,又不好不答,只能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令胸间气喘顺畅一些,方才道:“娼丨妓之业,古而存之,若贸然禁止,恐不可尽除也,然狎妓一事实乃有伤风化,此风必不可涨!勖以为,当从源头刹止之。所谓无嫖则无娼,然天下之大,不可一概而论,士族官员识孔孟之道,乃天下表率,不可玷污圣人教诲,何不立下禁令,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革职查办永不录用,媒合人以同罪论之!”

      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李勖接着道:“从士族始,渐次禁之,则娼丨妓之患除矣。”

      丞相闻言,若有所思,还要接着再问,却被皇帝制止,道:“好了,迦王大病初醒,此事你们自己出去商议,有章程了再上折子给朕看,莫要再扰迦王休息。”

      语罢,又对早候在一旁的刘太医道:“迦王的身体,你给朕好生看顾着,他若有事,你提头来见!”

      语罢,又带着熙王四人从侧殿出去。熙王临走时,深深地看了李勖一眼,却只见李勖疲惫地闭上双眼,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没了冬日里厚重的外套遮掩,更如风中修竹,形销骨立。

      话说熙王这边从宫中出来,礼部尚书随行,二人回到王府,早有户部尚书并一干谋士等在议事厅。

      待熙王在首位坐定,礼部尚书将今日在宫中所议之事在众人面前说了一遍,请众人群策群力,共同商讨。

      熙王深深地皱紧了眉头,道:“你们说,六弟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本王胞弟,却处处向着那浙江巡盐御史说话,将本王的意见否了个遍;说他不向着本王吧,又不动声色地给齐王下了个大绊子,这禁娼令一出,齐王手底下的什么长乐坊,文香苑可是要门庭冷落了!”

      户部尚书闻言暗忖,问道:“闻听莫大人所言,迦王殿下就被陛下安排在垂拱殿侧殿养病?”

      熙王闻言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户部尚书在心中打了腹稿,方才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对迦王殿下这是既信任又忌惮呀!虽说迦王殿下入京以来,甚少参与朝政,然其才华有目共睹。陛下虽然一直压制着迦王殿下不让他参与朝政,却不过是怕他的参政会打破朝中平衡,并不是没有看到迦王殿下的才能,此次迦王所奏,陛下一应照准,又如何不是陛下对迦王能力的肯定呢?”

      “可是,又是什么让陛下放下对迦王的戒心,采纳他的建议的呢?”礼部尚书百思不得其解。

      “吴兄这是身在局中呀!敢问吴兄,如今迦王身处何处呀?”户部尚书道。

      “在垂拱殿养病……呀!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令迦王在垂拱殿侧殿养病,除了荣宠之外,还有监禁之意?”礼部尚书惊道。

      “这么说,父皇在六弟辅一醒来,便向他问政,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探?”熙王忽然间想明白,道。

      “这就是为什么,迦王不向着王爷您说话的缘故吧!”户部尚书舒了口气,道,“今日陛下之所以采纳迦王殿下的建议,其根本就是迦王殿下中正的态度,不偏不倚,客观公正。又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养病,一言一行,皆在陛下监控之下。就是以后若还是想从迦王殿下处寻得援助,怕是难了!”

      “怕什么,就算迦王殿下再如何中正,左右偏不过一个‘理’字,只要我们有理有据,还怕迦王殿下不帮我们说话?”礼部尚书正色道。

      户部尚书偏头瞥了礼部尚书一眼,没有说话,这个礼部尚书虽说在朝中德高望重,却为人实在是迂腐得紧,实在不足与谋。

      熙王端坐上首,沉默良久,也不知心中想了些什么,道:“大家还是商量一下,废除贱籍和禁娼令的章程该如何向父皇奏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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