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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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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明日,一场有关废除贱籍的争论正从早朝延伸到了垂拱殿。
“浙江惰民男者世代以手工艺小买卖为生,女者保媒卖珠充当接生婆,惰民不得做官,不准与良人通婚。房屋式样,穿着打扮,行路乘车皆低人一等,比之山陕乐籍之人,更凄惨数倍,臣以为,纵使惰民祖上有大罪,此百年来,亦足以赎之,化行俗美,深知愧耻!我大晋施政以仁为先,当为惰民大开自新之路,故,臣请照山陕乐籍例开豁!”浙江巡盐御史葛泰陈词道。
“臣等以为浙江惰民所从之业,捕龟、卖饼、穿珠、做媒等,俱是贫民糊口之业,不可或缺,故礼部认为,浙江惰民之籍,不可开豁。”礼部尚书吴非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开豁贱籍并非令其转做他业,豁籍之后,惰民仍可习旧业,并不会影响贫民生计!”葛泰据理力争。
“开豁其贱籍而仍从贱业,与不开豁贱籍何异?”礼部尚书挑着葛泰话中的漏洞攻击道。
“故而开豁贱籍的同时,当一同废除贱业才是,三百六十行,皆为民之生计,岂有贵贱之分?”葛泰同样借着对方的话打击礼部尚书。
“照葛御史的说法,乞丐、青楼等贱业,也是与士农之业等同?滑天下之大稽!”礼部尚书的话开始带上义愤的激越。
“乞丐乃贫民无食之下的无奈之举,岂可以‘业’之一字呼之?至于青楼之业,不利不义不廉不耻,当革之!”巡盐御史葛泰的话,也开始带上个人情绪。
二人你来我往就在垂拱殿中吵闹起来,听得皇帝耳朵嗡嗡作响,烦不胜烦,皇帝大手一挥,呵斥道:“好了!都闭嘴,殿中吵闹,像什么样子!”
正在此时垂拱殿侧殿却忽然有宫女太监进进出出,打水端药,忙乱异常,纵使内侍再放轻脚步,也不免有声响传到正殿当中。
皇帝向门口望了望,对身旁的大太监道:“和舒,你去看看!”
和舒领命,小碎步匆匆忙忙去了偏殿,回来之后附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声。
只见皇帝猛然间从龙椅上起身,往偏殿中大踏步而去,浑然忘了还在殿中议事的几位大人。
殿中刚刚还在争吵的户部尚书和浙江巡盐御史,此时面面相觑,心中自然是对侧殿中发生的事好奇不已,然宫中耳目众多,万言不如一默,此时两人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立着。
而此时,睡梦中的李勖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一边被烈火炙烤,另一边却似浸在冰水当中,胸部胀痛的仿佛就要炸裂开来。他拼命挣扎着想要醒来,眼皮却好似千斤重。
刘太医脸色凝重地在窗边为李勖施针,连皇帝进来都没有察觉。而皇帝也就这样守在一旁,直到刘太医收手,这才问道:“迦王怎么样了?”
“甚是凶险。”刘太医绷着脸道,额头间有因为方才施针而渗出的冷汗。
“昨天不是说没事儿了吗?”皇帝焦躁地道。
“回陛下,心疾本就忌心事,迦王殿下心中有事,自然加重心疾。”刘太医道。
听了刘太医的话,皇帝恍然想起昨日之事,长叹一声,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和舒小心翼翼地凑到皇帝耳边道:“葛大人,莫大人还在殿中候着呢!”
只见皇帝烦躁的甩了甩袖子,道:“让他们先回去,此事稍后再议!”
语罢,皇帝走到李勖床前坐下,见李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自侍女手中接过毛巾,亲手为他拭去,仿佛平民百姓家的父子一般。
和舒见状,心中感动,道:“陛下如此心疼殿下,殿下定然能感觉到,父子哪有隔夜仇,这心里的疙瘩一放,想必很快就会大安了!”
皇帝闻言一笑,道:“就你这老东西会说话。”
又喃喃道:“难道,真是我错怪他了……”
这边皇帝吩咐侍从小心照看李勖,那边礼部尚书偷偷往送他们出宫门的小太监手里塞了一个金豆子,问道:“敢问这位公公,方才侧殿里发生了何事?”
那小太监暗自掂了掂手中金豆子的分量,立刻喜笑颜开地道:“回大人,昨夜皇帝急召迦王殿下觐见,谁知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出来说迦王殿下病重,差点就去了!方才大概是迦王殿下的病情又危急了吧?”
礼部尚书闻言若有所思,谢过那太监,便急匆匆地出了宫,往熙王府去了。
浙江巡盐御史本不想掺和这宫中之事,故而离礼部尚书远远地,但是今天正好顺风,偶然间一两句“迦王……”传入他耳中,心中猛然一顿,在礼部尚书离开之后,抓过那太监,问道:“你方才说迦王怎么了?”
那太监虽然在宫中是俯首帖耳惯了,但是面对这些宫外的大人们,向来是眼高于顶的,此时见葛泰无礼,自然就不想搭理他,将葛泰抓住他手臂的左手掰开,冷哼一声就要离开。这时葛泰才恍然想起来要给那太监行贿,连忙从袖中取了夫人让他回程时买肉的银子塞到那太监手中。
那太监掂了掂,颇有些看不上的意思,但是方才他跟礼部尚书透信儿的事儿,偏偏让葛泰听见了,遂不情不愿地道:“迦王殿下之事,陛下可是下了禁令的,我与大人说了,您可千万保密才是。”
见葛泰点头,这才道:“迦王殿下病重,此刻就在垂拱殿偏殿里。”
葛泰闻言,心中巨震,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去找谁商议,只能先行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