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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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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将由果然带着方楠下山去采买。不过并不是走的帝都那方,而是另一条路,同帝都隔了这一座山的某个郡上。
此前方楠还害怕,若是去帝都里采买,恐怕遇上熟人就不好了,她当初大张旗鼓,锣声震天地出嫁,帝都少有几个人不知道。虽说不见得个个都认得她,但熟人毕竟要多一些,万一遇上个吧嘴碎的,同她爹那边一讲,寻过来了可如何是好?在这小镇子里估计认识她的人不多,倒是可以放开一点。
不过她放得稍微更开了一点。虽然说没买多少贵重的东西,却零零散散几大包,将由不明就里,只觉得疑惑,自己房里真的比别人少了那么多东西吗?
好在有先见之明,喊了侍从赶了车,才好运。原本准备车只是为了好放屏风,没曾想竟然快要将车放满。
方楠犹未尽兴拉着将由往一家铺子去:“我带你做几件新衣裳吧,别老穿一个颜色。”她随意挑了个海棠色的提花缎往将由身上比了比,认真打量一番:“嗯……好像还不错。”将由盯了那料子一眼,无奈道:“不嫌太艳了吗?”方楠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艳,不艳。”
回头一看,这人虽然换了身杏黄的衣服,方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管先生!”
管道陵含笑:“这位姑娘好眼力。昨日匆匆一面,还没问姑娘芳名。”方楠见他客气得紧,也不禁回礼:“我叫方楠。这家店是管先生的?”管道陵点了点头:“正是。”方楠饶有兴趣问:“那这店名‘四块玉’是什么意思?好生奇怪。”
管道陵笑而不答,反问:“今天是给宫主做衣服?”
方楠点了点头:“是的。”
管道陵看了眼将由,揶揄道:“我这小店常年难得赚一次宫主的钱,今天算是恩赐,得是我自己亲自动手裁缝才能显出诚意。容我想想,宫主约莫两年三年才在我这做套衣服,昨夜那件红衣衫算是最新的,我还想着又有两三年拿不到出云宫的银子,没曾想今天又有了生意。”
将由皱眉:“话这么多。”
管道陵哑然,摇头:“脾气总是那么坏。宫主这回要做什么款式的衣衫?我瞅着那个红料子其实不错,适合做套外衫。”将由抿了抿嘴,还是皱着眉:“太艳了。”
方楠学着管道陵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艳,不艳。”想想又添了句:“我觉得这个颜色挺衬你的肤色,肤白貌美一枝花,海棠红真的好看。”
将由犹豫了一阵,把那匹红布在身上比了比:“好看?”方楠可劲儿点头,将由终于松了口:“那……行。试试。”
管道陵使唤人裁下了几尺布:“宫主的尺寸我都记得,约莫后天能做好,届时是送上门还是自行来取?”
方楠道:“还是烦管先生差人送一趟人。”她想,今天采办,明日整理摆放,后日估摸就要做做扫除之类的,想来没空。俨然是一副鸠占鹊巢,自命主人的模样。将由竟也没戳穿她,反而……
她反而觉得,有这样一个人陪着,或许单调的生活里面又融合进了不一样的色彩,明艳而美丽。
方楠还在精挑细选,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管道陵面上失了笑意,扇子微微拨动,示意将由进内室。
内室简单清爽,只有书柜桌椅文房等物,只不过多了几把待客的椅子。将由并不去坐,而是站在桌前,管道陵转到桌内,蹲身解开一个急繁杂的锁,取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个极为普通的木盒,连锁都没有,这桌下有许多这样的盒子,寻常人绝对无法分辨。因管道陵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进来将所有盒子重排一遍,如果没有准备将每个盒子都打开,几乎是不可能找到的。
盒子打开,面上是一层绸布样料,管道陵将布料取出,里面踏踏实实放了四块美玉。这些玉都是仅仅粗略打磨过的原玉,镂空形状,上面有各样的花纹,蜿蜒曲折,却颇有些章法。这四块薄薄的玉被管道陵摸索着距离分放成了一个四角,正如玉块本身一样的形状。
“金令共有十二枚,这是我拓下来的几个,藏了许多年,还是只有这几个。这四块彼此不相连,什么也看不出。我只知道这些金令都并不是令牌,而是雕纹,它可能藏在盘香里,衣柜上,鼎具中,茶盘底……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要寻到这些东西,真的很难。”
将由拾起一块玉端详了一阵子,这些玉的雕纹没几年,边缘还有些残留的朱砂印,大约是拓印的时候没有清洗彻底。镂空的细纹并不明显,仅仅能将发簪插进去顺着纹路游移,将由用指腹摸了摸:“这像是副地图。”
管道陵点点头:“是的,可是显然最重要的东西不在这几块里面,但每块都有很重要的线索,你来看这个……”话音未落,门帘掀动,方楠抱着一团料子跑了进来,好奇地伸头问:“你们在聊什么?”
管道陵将盒子盖上,往前推了推:“找了件物事,顺道送给你们。”
方楠饶有兴趣看了看那个盒子:“我能看看吗?”管道陵含笑点头,将由也不置可否,她便放下那团布,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不禁惊呼了一声:“好可爱啊!”
只见绒布上卧着一对白瓷兔子,以藏蓝、棕赭两色皮绳吊着,底下则垂了同色流苏,提起来微微晃动,难怪方楠如此喜欢。
“这是我家少庄主前几日福至心灵手作而成,转赐给我了,不过我一个大男人,佩个兔子未免不像话,不如就此送给你们了。”管道陵幽幽道:“不过,你们能分得清公母吗??”
这问题太过刁钻,瓷作的兔子,如何让人分公母?方楠想了想,取出两只兔子,将皮绳套在指上甩了甩:“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自然是……母的边上是公的,公的边上是母的。”
管道陵哈哈一笑,哑口无言。
将由突然冷不丁一句:“你们怎么知道是一公一母?万一是两个母的或者两个公的?”方楠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将由继续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这两只兔子不能朔脚,眼又雕琢不清,必然两只母的。”
“两只母的?”方楠愕然,尴尬道:“虽然你说得有点道理,然我觉得他们少庄主不大可能要捏两只母兔子……”
“为什么不可能?”将由反问。方楠一时之间说不出话,绞尽脑汁:“大概……一般说来的话……若论一对,都是一公一母……”
“一般是一公一母,就不能有两只母的了吗?这是什么道理?”
方楠彻底败了,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可能就是两只母的,它们可能是好朋友。”想了想又道:“就比如我们俩一样,也许它们也是出来买东西的。买东西嘛,就是要跟女孩子出来才有意思。”
她忽然想到,这是两只兔子,兔子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不过将由并没有以此来反驳她。却沉思了片刻,对管道陵说:“这可能就是两只母的,讲它们送给我罢。”
方楠急匆匆道:“我也要,分一只给我嘛。”
将由勾唇一笑:“等我玩几天,心情好了再给你。”
方楠:“……”
定做的衣服两天后会送上来,将由和方楠便打算先回去,隔着短街,方楠忽然看到街角闪过一截衣角,脚步却挪不动了。将由回头道:“怎么了?”
方楠忽然回神,摇了摇头:“啊,没事。”眼神却止不住又溜了过去。
将由沉默片刻,抬脚就走过去,方楠忙赶上一步拉住她:“你做什么?”将由不置可否,学着她的语气:“啊,没事。”
方楠:“……”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短街拐角处,将由只见路上人来人往,最为扎眼的就是,其中有一人坐在轮椅上,进的是一座名为“满堂春”的青楼。
这原本不值一提,不过将由注意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衣着锦绣,体态优雅,容止有度,也并不是一副急色样。而且,别人不知道,将由却明白,这个满堂春,并不是什么一般的温柔乡,销金窟,在江湖上的名头其实不小。背后的大金主是谁,她隐约有点猜测,却也无法确定。其实根本无需再去调查,以将由的力量也查不到背景的,大约也就一个地方了。这轮椅上的锦衣公子一定不是一般人,换言之……
方楠,也不是一般人。
不知为什么,将由突然打算装傻,故意多看了几眼,回头问:“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方楠郁闷了片刻,悻悻回头:“看见了熟人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去那种地方……”
看来果然是那个锦衣公子,他是谁?将由状似无意道:“是你情郎吗?”
方楠立马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情郎。”
边上忽然传来个极其怨妇的声音:“娘子,你竟然说你没有情郎,难道,你我的婚事你不打算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