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陆 篁竹幽居 ...
-
在破旧的城隍庙宇带了一夜之后，虽然缠绵病榻，但是江对影已经恢复了意识。林独酌提出要背对影，被他直言拒绝了。
“如若我的双腿尽断，到那时，你再背我吧。”对影雾气昭昭的眼瞳凝视着独酌，流连顾盼却闪过一丝寒光，语气之中无比的决绝。
对影跟着独酌到了街上的药铺去买了些温润补养的药物，还有为了下针的烈药引子。
老板是个对中草药剂研究高深的人，也是非常会顺应承意的人，特地从文仓连夜运来几棵上好的菡灵来，想售卖给这位小兄弟，便拿出自己如数家珍一样的菡灵展现给独酌，却不料对影半路中插了一句：“这是菡灵，九五成，大哥……你买它作甚么？”
林独酌的兴奋溢于言表，听到对影的疑问也只是选择性无视。纯阳之草，九五成更是最好的成熟度，他不惜以重金把菡灵买下，又顺便买了新银针数把，多作储备之用。
老板自知自己戳到了客人心坎之上而暗暗窃喜，不过更为让他大惊的便是那桌上放着的雪花元宝，正正好好的一枚，够药铺一家吃上个把月的了。
虽然每夜月上湛空之时，就是银针施布之时，短暂的痛苦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折磨，无论哪种治疗的方法都是大同小异，总而言之就是治标不治本。
两个人也为了逃避官兵的追捕，风餐露宿到了京城周边的几个城市还有乡村玩了玩，遇到了朴实的老婆婆，温良谦恭的富家公子，公子还说惊诧于对影年纪轻轻，身体娇弱却有如此文采，写出的文章不亚于古人。最后遇到的是落难的京城花魁，那花魁的名头给她当之无愧，长在深闺，却有出水芙蓉之貌，白玉莲瓣之容，虽然多了几分风尘憔悴之气，也少了脂粉眉黛遮饰，却是婀娜姽婳，美若妖狐。
对影和独酌闯了很大的风险，将花魁从山贼手中救出，花魁对二人表示重谢，将腰间别的紫苏佩交给对影，并说如有一日武林中人若是有所刁难，紫苏佩一出，天下江湖人不会不听你的号令。
只是当日山贼欺人太甚，将花魁再次捉了回去，并喂她服下从散，说如果她不照山贼头子说的话去做，从散便会发作，身体便会发出引狼的气味，到时候，这个卖艺不卖身的年轻花魁就要不知道被谁给玷污了。
被逼无奈的花魁便趁林独酌去庙边竹林解手之时找来对影，说独酌在帮对影买药之时而被山贼捉了去，那花魁虽然流连于风月之地久了，却只会说蛊惑男人的甜言蜜语，并不会半点的谎言大话。平生第一说谎的花魁，期期艾艾战战巍巍，眼中吞水，似要下泪来，却只说下这样一句话：“江家小少爷，求求你，帮帮我。我就是死——我也不想以污浊之躯死去。”
平时默默无闻，只有在独酌在时才会有几分笑容生气的对影，此时却显示出了异常的愤怒，独酌不在，如果自己能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就帮吧。
“好，我答应你。”对影笑了，笑容就像是水一样蒸发在空气中。“不过你要带我去。”
对影清楚的很，山贼此时只是设了一个十分白痴的局而已，而自己却要去赴。
自己一定是痴傻了，病久了人也惝恍。
也或许是有不甘吧，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病怏怏的死人，习了几年的经纶武艺，却无用武之地，岂不是太可惜了？
当天路过东风寨的人都目睹这样一幕，一个面无血色，衣衫稠白的少年在尸骸枕藉的草地里面大笑，手中持着一柄长剑。本应素白如雪的少年，衣服上却刮上无数黑紫血斑和大块的血迹，整条寨子中的小溪都被染成了水红色，看得令人心凄惶无比。尽管这样，人们还是对这个少年拍手叫好，人人称快，杀死了这个霸占良女，欺压百姓，兼并田地的地头蛇和他的党羽，怎能不大快人心呢？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本来身体就飘摇如风中柳絮的对影却因为这一件冲动鲁莽的行为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吸收了仙魔边界岛屿中灵气的连芸花，这个本不应该存在于人世间的东西，却因为附身于人，受人的行动所影响而不断地发生改变。这个花究竟会变成何种模样，就人类而言，还是个迷。
独酌却是又痛心又生气，看着倒在血泊中蜷缩着不停呕血的对影，他心痛他所遭受的苦难。而看着武艺在身却要单枪匹马只身进入匪巢中涉险，并且就在自己去解手不小心便秘的那么一晌功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独酌不由得感叹，什么长相厮守，守护别人，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
因为这一次的事情，五指连心针法也失去了它维持的作用。情况变得更加差劲，三日内，独酌用尽了自己能用的所有办法，却无济于事。
最后的办法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去自家医馆，恳请父亲一救。
背着对影日夜兼程的赶路，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大约掐算着距离。当干净整洁却古早陈旧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的牌匾出现在林独酌的面前时，他长舒了一口气，手中仅剩一颗保命丸，若是再晚三个时辰，恐怕自己就要给对影送葬了……想想就觉得恐怖。
《须山医馆》，可能有些江湖人士对这里可能会有些许怀念，可是林独酌却觉得异常厌恶，四个字看着就刺眼，就像是喝又苦又臭的汤药一样，令人作呕。
若不是那双无力垂下来的白色双手还时不时地摇晃着，恐怕林独酌真的会以为心中那个重要的对影化作青烟升腾而去了，笑着用手握了握对影冰冷就像尸体一样温度的手，爽朗的却嘶哑的声音对着他说：“对影，我看到希望了。”话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对影并没有什么反应，对着他说的话，如何，都进不到他的耳朵里面去。这种故作坚强的痛苦，一刀刀划在胸口上，引逗的林独酌想要鼻子一酸，迸发出泪来。
林独酌快步走了进去，像是父亲教过自己礼教一样对着空荡荡长满杂草的庭院洪亮的喊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正堂的房子轰然裂成两半，粉尘和灰钻出来，蔓延的到处都是，让出的道路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坑道，正前面是一个黑黢黢的山洞，里面有拇指粗细的光斑飘忽不定，那就是通往篁竹居的道路了。
林独酌心中却是无限厌烦，啐了一口：“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和你这个糟老头玩暗道暗器？”林独酌以轻功飞跃过去，同时万只毒箭从地中空洞射上来，他不仅要去躲避毒箭，还要保护背上的江对影。不过这也让他知道了一个事情，就是父亲并不在家，也许去哪里云游。如此不然，自己将要被各种新奇机关暗器折磨和耗费时间就不知要何时了了。
沿着黑黝黝的管状暗道走去，暗道中的烛火忽地亮起，幽幽的打在人工雕刻的弧形墙壁上，墙壁发出荧绿的光芒，就像是狼夜晚眼睛的颜色。林独酌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生怕冷不丁出现的不知名的暗器会伤了自己的兄弟对影。走在江湖已有半年却时刻不敢忘却自己生来所走过的步步惊心，拿出了所有的精神力来对付当下的飞来横祸，仅仅如此而已。
“来者何人？！”从黑洞洞的四周突然传来两个清甜的女声，声音尖锐凌厉，如刀光剑影，随音入目两位花容月貌的青衫佳人，手捧花球，头戴面纱，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美丽女子身上的香气到处流窜，闻得独酌的鼻子很是不适。“擅闯篁竹居者，纳命来——”
背着对影急火攻心的独酌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但还要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用不愠不火的腔调说道：“梓漓，苓霖二位姐姐……”
闻声虽不见人，但是两位守卫女子自觉识趣的让开了，恭敬地立身在一旁，手做出迎宾的姿势，光线闪烁，忽而闪现，忽而消失：“少……少主人，少主人请进——”
女子的眼神并没有聚焦在林独酌身上，而是一直在注视着独酌所背着的对影上，恍若死物一样的对影依旧没有生息，独酌心中怀揣着忐忑往篁竹居中走去，却在脚底扔下会散发出迷离之气的药粉，踩了几脚后便用轻功踏着离开。
“你们不要把我带对影回来的事情告知父亲，若是抗命——我就让你们断一次红丹，你们一定会很，舒，服，的。”
和这两个父亲曾救下，被父亲种下红丹，绝情绝欲，只能用服用越来越多的红丹来续命的女人，独酌只是鄙视，对着他们啐了一口唾沫，便扬长而去。
“对影……稍耐一会儿。好想看见，你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陆 篁竹幽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