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柒 百鬼毒针 ...
-
时间如白驹过隙，已经是不知道是几次来到篁竹居了，这地方保持着它原有的风貌，一尘不染，虽稍有些破损陈旧，但是风采并未锐减。
茂密广布，青葱油绿的竹，根根如剑出鞘后直挺挺的插在地上，大理石修葺的石阶布满了青苔，已经看不出颜色，空气中到处是如乐声一般钻入鼻腔的浓郁清雅幽香之气，远处还有在耳中荡气回肠的琴笛合奏一般的淙淙水声，如鸣佩环，清脆悦耳。
虽然林独酌已经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但是这一切乍一看还是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不知出自何处。
总之是无比熟悉的地方，回到这里本应该有谙熟的亲切，可是竹林中的清冷却只能让独酌觉得胆寒，他对这个地方已经厌倦了，若不是因为迫不得已，他发誓一辈子也不想要再回到这个地方。
林梓漓，林苓霖两位侍女深知少主的威胁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今夜子时，馆主就会归来。二位姐姐的年龄比林独酌大了几岁不多，从小看着林独酌长大，受过什么样非人的虐待她们统统看在眼里，因此完全不敢背叛馆主。
那个性格阴冷狠毒，阴晴不定，时而飒爽豪迈，时而疯癫痴狂。眼中波澜不惊却能够冰冻三尺的目光足以让所有从他面前经过的人从思维上死亡。不仅如此，那张铁青色，没有几分活人气息的臭脸，身兼杀人暗器，蛊惑人心的琴艺，简直就是人形的武器。
二人约定好监视少主人的一言一行，等待馆主归来，只是草草禀报，否则被其他使人捉了尾巴，恐怕世间上最为惨烈的死亡方式，自己就要经历一次了吧。
苓霖比梓漓小了两岁，说到底还是心存余善，于心不忍，手提示性的拽着梓漓的衣角问：“梓漓姐姐，你真的要这样对待少主人吗？”那双水汪汪却不大的眼睛中透出荧亮的光芒，语气有几分质问和恳求，苓霖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少主受那些苦了。相比起少主人，她还是更加憎恨那个疯子——林焱。“毕竟……少主人从未伤害过我们。”
听见这话，梓漓却非常不乐意，心中擦燃了一点怒火，平静的脸上却吐出了恶毒的怂恿口吻：“苓霖妹妹，你想，少主人既是馆主之子，想必成人之后必会和馆主品行相似的，我们只是为了他以后能成长的更强大些——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可是……”心存疑虑的苓霖想要辩解却被原路打回。
“没有可是，你听我的没错，不要再胡思了，多虑无益于我们这些下人的。”
告密之事就这样尘埃落定，因为馆主即将归来，所以少主用红丹威胁也是徒劳的，期间一旦苓霖想要打退堂鼓，也一定会被劝说到不会动摇。
总之这一次，独酌是在所难逃了，为了救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他已经无暇顾虑的更多了，聪明人也会有蠢时，百密一疏，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的。
父亲并不在，想要救对影，那就需要自己的双手来挽救他了。幸好是在篁竹居，拥有江湖上失传的、散轶的，偏方怪方，还有那些百鬼门独创的精妙医术和一切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想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都是很多门派急需或者是梦寐以求的，一旦重现于江湖之上就会引起无数纷争。
谁又会知道中了什么奇毒，得了什么重病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虽然人有生老病死，但是有力回天，能力足够，谁都想要重获新生吧。
林独酌来去匆匆，时间紧迫，他把对影放在篁竹居客房内，便一个人拂袖离去。对影静静地安详的躺在床上，身上簇拥着锦被，只是那样子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活人，僵直冰冷，直挺挺的躺着，活脱脱如僵尸一样，没有生气……似乎是无可救药的模样了。
篁竹居方圆极大，包罗万象，生活和研究所需之物应有尽有，虽庞大却不失规整，随冗杂而不失秩序。又因为建筑在深山之中，难以发现，易守难攻，即便说成是世外桃源也不过分。对这里熟识的人，想要找寻什么轻而易举，但是陌者，想要找点什么，恐怕只是劳心伤神，只落得两手空空罢了。也许也会有倒霉者最后什么都不会得到，反而会被四下里充满的陷阱机关戕害，死于非命或是迷失致死——
因为独酌从小在这里长大，所以并不会中计，生在林家，一切似乎都是默认的，你不可以木讷愚钝。
翻遍参仁堂，搜遍乌寿阁，最后也没找到什么有效的法子可以治疗对影的。最后心中防线被攻破的独酌决定去闯一闯鞘敛阁，藏匿禁书禁方的地方。他已经想好了，无论有什么后果，他都愿意承担——救命最大，其他的事情，就放在一边，暂时做一个目光短浅的人也是无可厚非。
破开紧闭的鞘敛阁，一阵尘埃风扑面而来，呛得独酌差点要咳出肺来。然而眼前出现的场景却出乎他意料，既非一架架泛黄古早的纸页古籍，也非瓶瓶罐罐药瓶瓦罐，只是空荡荡的房间 ，无门无窗，灰尘填塞，墙上写满了各色文字，还有意味不明的掉漆壁画，偶有几个架子，上面好像摆着什么。
等等等几步踏上墙去，墙内似乎有些细微的声响，不过刹那间就消失，不给人留细想的机会，独酌白色的靴子已经变成铁银色，袍子也脏兮兮的，擦墙上去，脚下也蹭出一层灰粉，飘落在地，只是眨眼间独酌已经将架子上的那根被灰尘掩埋的银针取了下来。
就在针被取下的一瞬间，架子轰然落地，扯下一整条墙皮，露出颜色陈旧画面却鲜活的一副壁画。
风干血液颜色的红漆绘制着硕大的几个字：“百鬼针。”
独酌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有些时候踏破铁鞋无觅处，但是往往结果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就这样看到了百鬼门的禁术之一，百鬼针法，独酌心存疑虑，不过为了已经紧迫到无法挤出来的时间，还是勉为其难的相信了，在浏览完墙上绘制简单，却蕴含无限深意的壁画，按照壁画的指示，他要开始救人了。
飞一样迅速的到客房把对影扛过来，走到鞘敛阁的尽头，破开门，手中紧紧的攥着百鬼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手掌都被纤细而长的针刺破，流出了血，而针也被染成了血红色。鞘敛阁外是人工修筑的石阶，石阶上是潺潺流水正淌着，把对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掉，只留一件可以遮羞之物，让他躺在本应冰冷异常却是温暖如春的石阶上，让流水经过身体。
独酌站在一旁，闭上眼睛，用剑将手腕割破，任凭血肆意的流淌，手中握着那枚银针，口中喃喃自语，念念有词，这一切都是等待入阴，然后呼唤来万千鬼魂为己所用。
入阴的一瞬间就像是灵魂脱离□□一样的痛苦，血肉分离，每一个血管都由胶黏的状态分割开来，藕断丝不连，痛苦的回忆和经历一并浮现出来，反反复复的重演，□□思维和灵魂一并疼痛着，那种感觉不禁令独酌受不住的嚎叫起来：“啊——”
声音是呻吟，充满了战栗，鬼魂似乎被吸引过来，也和林独酌一起发出极尽悲戚的悲号。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中若烟雾一样升起，口中衔着不同植物鲜嫩的茎叶，瓣蕊，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植物密密麻麻形成了遮天之势，在独酌的头顶组成了一片杂色的云朵，艰难的抬起那只被血粉刷的看不见皮肤的手臂，死死地捏着银针，吐尽最后一丝气力，筋疲力竭的呼喊着：
“第十一代阳身阴主，林独酌在此，百鬼听令。”
“以邪驱邪，以毒攻毒。万箭穿心，一针毙命。发——”
无数片花叶一开始柔柔的落下来，在逼近对影身体的那一刻登时尖锐起来，身影锋利的像是要把风划破撕裂，空气发出剧烈而又凄厉的啸叫，轰炸着人耳膜，在贴合对影肌肤的一瞬间，风平浪静，唯一能听见的只有水声清脆，鸟鸣婉转。
躺在石阶上的对影像是被盖了一层花叶的被子，那些率先枯萎，继而消逝，鬼魂的啜泣也一同伴随着弱了下去，一枚银针出现在对影的胸膛上，直挺挺耸立着，锈红色，那朵嚣张盛放的连芸花此时颓败的只剩下一个血点，随着流水，血腥味和血色注一同泻下，场面凄绝。
独酌感觉到脱力，身体软塌塌轻飘似彩云出岫，双腿好似绑了大石，举步维艰，走到对影的身旁，俯下身去，对着对影白中掺了微不足道血色的唇……轻软的一吻。
“对影，但愿你不要负我——”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柒 百鬼毒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