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拾叁 八面圆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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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独酌从天而降的到访，在对影心中，就像是一条分界线，与从前相对惬意和闲适的生活从此告别，开启另外一段崭新却又马不停蹄忙碌的仕途之旅。
那日次日的清晨，皇帝正式委派人送来对影的任职文书，并带着对影一同到皇宫取皇帝亲自授予的官印，皇上也和对影交谈寒暄，直到傍晚他才得以赶回来。
另外，在赶回南苑住所的途中，对影隐隐约约感觉路过的西苑有些违和的亲近感。但是自己双目皆眇，光凭气息，在西苑偌大的范围之间，自己也不太能感受到什么。
但这种生活之间，多多少少将插入些奇妙的插曲，这些插曲也将不知不觉间扭转二人命运从不止歇的轮盘……
但对于独酌而言，内心对于相见的企盼却如同噬心之蚁一般焦灼，奈何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初来乍到江家的几日里，虽然不用像在河川山麓之间奔波一样日晒雨淋，也不会偶尔食不果腹或是为野兽所侵袭，但是像倒泔水、拉杂物、劈柴洗衣等等肮脏疲惫的杂活，却是被安排的慢慢当当，少有能走出西苑的机会。
独酌也不是没尝试过用武功来提升效率，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整个北苑都被一种强大的禁制所笼罩着，每次运功施法完毕，独酌都会感觉身体像负重奔跑了一天那般疲惫，所以最后他还是决定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使用武功了。
不过几日间，倒是独酌将西苑的道路小径、屋舍院落，甚至大体上的人员姓名和职务都摸的一清二楚。
不过独酌并没有打算只做一个勤杂的下人，在江府上庸碌此生，他从来就不会忘记自己惟一的目的，那就是陪伴在对影身边，治好他身上的奇毒，最后带他走遍天下山水。
对影一周间从未闲着，跑仕部去领朝服官服等的为官物料，入宫在皇帝身边帮忙出谋划策或是做奏折批红之类的工作，时常归来已是夜里，洗漱之余还要写些奏折才会就寝，有时候干脆就睡在案上。管家阿顺生怕少爷累坏这本来就不禁摧残的身体，屡屡劝阻却也无济于事，只好任由他行事。
而独酌更是忙活的团团转，本来只是想从这些仆人嘴里多套出些边角八卦的，却无心插柳做了很多好事。
做饭的李婆婆手烫伤了，嘴上说的没事，但是烫伤的水泡却无法忽视，独酌跑去西苑和北苑接壤的后山上采了些不起眼的药草，让李婆捣好涂上，第二天便好的连疤都没有。李婆十分感激独酌，独酌经常吃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碗中比别人多了半个鸡蛋。
苑的老守卫的住处漏雨，守卫住的房子都年久失修，北苑其他人也不想管这事情，偶然听到的独酌，起了个大早跑去帮忙修缮，虽然老守卫没说什么，但回头也还是偶然在江家三小姐面前提了一嘴。
虽然一开始大家对独酌印象都不是很好，更有恶言相向的。不过独酌在短短的一周之间，却逐渐改变了在江家仆从们的印象，甚至很多时候大家都开始争着抢着要他帮忙做一些事情。
大家都津津乐道西苑的仆人间有一个热心小伙，什么棘手事情都能帮忙解决，甚至有开玩笑的说他连少爷的病都能治好，虽然只是无意间粗鄙的玩笑话，却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不胫而走，甚至都传到老爷少爷的耳朵里去了。
独酌被忙碌裹挟着不断奔波，在琐碎的需求中身不由己。好不容易等到某一个无所事事的晚上，独酌早早便躺下了，却辗转难眠，翻了不知道多久，呆望着蒙了厚厚尘埃的房梁，脑中盘旋萦绕着最近的见闻和思考。
他觉得是时候要收收心，不该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了。江家这种质朴、平凡的热闹，终归还是不属于自己的。但是，最近愈传愈烈的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若对影对谣言有几分在意，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来找上自己。
正当独酌整理着凌乱的思绪，试图准备睡觉的时候，伴随着门微弱的吱呀响声，江管家的头和半个身子从门外探了进来，他扫视了眼屋内鼾声如雷，睡姿百态的众人，最后与失眠的独酌四目相对，对着他勾了勾手，示意他有事出来商量。
独酌内心隐隐约约有一种大鱼上钩的窃喜，虽然还不确定，但还是套上外衣从床上蹑手蹑脚的下来，套上了鞋子便顺着门缝钻了出来。
脱离了被窝，逼人的寒气从四面八方灌进衣服里，屋外更是如高悬的月色一般清冷，惹得站在门口衣着单薄的独酌瑟瑟发抖，有些急促的启口问道：“管家，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少爷想见见你。”江顺管家一只手夹了一卷刺绣夹棉的袍子，另一只手则提着一盏发着鹅蛋黄色光芒的灯笼。话语未落就将袍子甩给独酌，话语动作间显得不那么客气。“披上这个，跟我到南苑去。”
独酌接过袍子，轻车熟路的披在身上，也深深地感受到这份与众不同的暖意。但江顺心里却有几分不乐意，只觉得这个林卓十分怪异，从踏入江府那一天，到如今一周多的时间过去，尽出风头，身为普通下人却对表现得一点都“普通”，也不知当初这人报的来头到底是真还是假的。
“少爷为何找我呢？”独酌一路跟着，一边搭话询问着，企图能从江顺嘴里多了解些什么。
“可能大家都说你能治好少爷的病，少爷才想见见你吧？”
“那少爷究竟得了什么病呢？”
“唉……“江顺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也逐渐变的沉重了起来。”老实讲，跟了少爷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夫人老爷还是小姐都以弱病代称，可这病可一点都不弱，每次发作起来，少爷都是九死一生，不过最近三年少爷倒是很少发作了，但大夫却说病根未去，也不知何时还会复发。”
“……”独酌听了只是沉默，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悲伤低迷。他当然知道九死一生，他当然也知道连芸花这种无药可救的毒是如何折磨对影的。不过解掉对影身上的毒这一点，独酌倒是心里没有丝毫把握。虽然在父亲非人般的折磨下，三年间的医术和武艺都突飞猛涨，但是，却还仍然是远远不够。
医者之手，比起回春之后鲜活灵动的美好，也有着抱憾无力无法挽留的遗恨，独酌虽然不想，但是百鬼针的药效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笼罩着对影的死亡阴影从未离去，这也是他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芥蒂。不过他还是想让对影能够相安无事的活下去，如果连自己都放弃，对影便更无药可救了。
独酌一边走着，手指狠劲的捻搓了一下衣襟，表情忽然变得释然起来，坚信道：
“相信我，少爷肯定能治好的。”
“少爷能保持现在这样，就够了。”江顺长吁短叹着摇摇头。比起独酌那般乐观的语气，江顺心里却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虽然他二十三岁才做少爷的贴身佣人，到现在才刚满三年，但他是从小在□□父亲做工，亲眼目睹了小少爷是如何坎坷长大的。
但凡那段时间在江家呆过的人，都很清楚为了让对影活下去，江家举家付出了多少。而他自己又经历了多少难以忍受、坚持的痛楚，如果能保持如今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也是足够的了。
子夜的妖风大的出奇，二人相对无言的穿梭在江府的巷陌之中，所到之处只留下墙壁上灯光拉长的昏黑暗影。巷边院落中的高树婆娑作响，树影缱绻摇曳，落黄纷洒如雨，悄然落地，在风的拉扯下，与大地发出清脆的共鸣。
江顺走在前头，手中流沙色的灯笼，也在风中左右摇摆，灯下的流苏坠子在秋风中躁动不安的扫来扫去，就算是晦暗的夜色也掩盖不住宣泄而出的心情。
沿着西苑靠后山的小径一直往南走去，就到了南苑的聆雪门附近，然而聆雪门并未关闭，门旁的侍卫也不知所踪，一抹提着将熄灯光的人影幽幽的伫立在门后墙边，遥遥的顾盼着远处走来一前一后的身影。
江顺看见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免不得惊出一身冷汗，慌忙的跑过去，用着有些焦急和担忧，却又不敢过分责备的语气唠叨着站在风中的对影：“天气这么冷，少爷怎么从暖阁里出来了，在外面站了有多久？人我带来了，少爷我先带您回屋里去……”
对影凝望着远方，虽然对于他来说是无差别的深沉黝黯的世界，但是耳畔的风声和树叶窸窣的响声，却提醒他并非如此，他只试图用无神的双眼转向江顺声音的方向，轻声询问道：“他来了吗？”
没等江顺回头呼喊让独酌过来，远离充满武功禁制西苑的的独酌，就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稍运轻功之下，翩然几步就已经到了对影的面前。
站定在对影面前，他有些羞赧的干笑了一下，眼神柔和的看着一旁六神无主的他，解开身上维系的夹棉袍子，一只手轻扶着他的肩膀，将袍子扯过来，结结实实地裹在对影身上，并在他的颈前将带子优雅地打了个的结，清朗的开口责道：
“现在，可不比夏天了，风寒也不是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拾叁 八面圆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