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拾壹 形影相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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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当揭红榜的时候，最终殿试状元，大家大多觉得应该是被京城十里称道的江对影。不过红榜一落地，柳嘉的名字就被大大的金边墨字勾出来了。几天前殿试后，对影便打道回府了，江老爷和江夫人大致问了一下怎样，对影含糊其辞的说了说。
当红榜一出，结果传遍京城南北，传到江府上之时，对影才安心下心来，幸好自己不是殿试第一，否则那还了得。至于柳嘉，也许本是志在必得，又何加责怪呢？
不过能有像对影这样心态的人并不多，十名状元中有三名出自寒门，其余都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自然非常不满，其中也少不了不省油的灯，他们正寻个些方法陷害柳嘉，却只发现这个柳嘉的一切资料都查不到，就仿佛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然而不到半天，就开始地翻天了，皇上龙颜大怒，这个柳嘉竟然变成了囚犯。
事出有因，客栈的老板挨个房间去查房的时候，偶然发现柳嘉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一锭银子。信上写着让出殿试第一的名头给他人，自己本是玩玩，并无心致仕。
书信到了李如贤手里，这李如贤并非性格温和之人，自是被气得火冒三丈。视国家科举为儿戏，这人岂不是无视他帝王之威严？下令通缉这个柳嘉，一定要活捉到他。不过气归气，李如贤还是不希望伤害这个有才学之士，抱着求贤若渴的心态，终归还是渴盼这样一人能够为己所用为国效力的。
早在回到客栈之时，柳嘉就留下一锭银子，换了一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一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和假头套，从窗口用轻功飞了出去。速度之快可谓来无影去无踪，而面具下被风吹日晒的有几分黝黑的脸，虽成熟了不少，不过认识他的人都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林独酌。
林独酌直接将状元包袱一甩，丢给了江对影，作为一个江湖流浪多年，无法无天完全无视皇权的独行侠，什么殿试对他来说无非就是玩玩而已。若非自己插入，这个名头本来就是属于对影的，这样子，也算物归原主罢了。
独酌真正所在乎之物，不过是那个黑发似墨的少年罢了。
独酌本来想过几日再去江府应聘家仆的，可是想了很多事情，看了看腰间的玲珑佩，决定不再犹豫，在深夜之中钻进江府，根据自己敏锐的直觉和自信，在一个灯火尚未熄灭的房顶驻足，偷偷移动了一块瓦片，暖黄色的光投射在他的脸上，松松垮垮挽了头发的少年倚靠在擦拭的磨光锃亮的木椅上，细腻嫩白的手指搦着一只褐毫，行云流水般的在平滑白净的纸上写下一字字。
那样子看得独酌都入了迷，印象中的对影还是那总角的模样，如今已渐成大器，移步换形身姿微动都优雅温文，美不胜收。恍惚间觉得，对影身上的那种风韵，无论是脂粉香气馥郁的风雅之地的女子，还是江南水乡的墨客文人，就连大殿上的当今圣上也要对他不仅瞥上一眼。更何况是尚在乳臭未干小儿时，就只认准他一人的独酌呢。
良久，江家院中都是静谧如水的，夜风有些微凉，独酌就只是痴痴地凝视，而且自己毫不觉得羞耻。而看得书童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对影也缓缓放下笔，抬声轻询了句：“檐上的客人……夜冷，何不进来坐坐？”
独酌换了个姿势坐在房顶，蛋黄色的灯芒擦过他的侧脸，那张正扬起微微笑意，嘴角唇边都流淌着暖意的脸，独酌只轻吐了句：“夜黑，少爷为何还不曾休息呢？”
对影在习惯的方向下缓缓的走向门口，小书童将房门拉开并给对影披了件衣裳，而独酌也从房顶上折身而落，轻盈如羽，对影那张有几分淡苍的容颜上轻扫了一抹疑虑，却也只是轻如气，未曾留痕。“客在外，怎的休息怠慢……”
庭院中黝黑，风弄枝杈勾连，树影横斜四下摇摆，蝉鸣声脆，两个人就这样直面对站，独酌的眼睛落在对影的身上，目不转睛，眼中流泻着比月光还明亮的颜色，笑着。
“还记得……我是谁吗？”独酌走上去，脚步无声，却掀起脚底一丝清尘，绕在对影的身后，扯下他身上挂着的披风，深深的拥着他，在脖颈之后不动声色的吻了一口。“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对影。”
被吻后身体僵住的对影登时有几分不适，立刻推开了独酌，后退了几步，旁边的小书童刚想要逃走去通报府邸中的其他人，却被几枚暗器定在身后的树上，动弹不得，涨红了脸喊道：“放开少爷！！！来……”
“谷雨，不必叫别人来。”
“可是少爷……”
“不必。”对影的身影冷冷的矗立在门口，杏色暖黄的灯光投射在他身上，打的雪白的长衣有几分脏色，唇瓣轻启却惜字如金，但声音漠然中有几分微微颤抖，表情也变得轻松了些许。“独酌……许久不见。”
“唉，江家小少爷长大了，不认我这个大哥了。”独酌耍赖一般的语气，凝盯着对影的一举一动，眼睛里全是戏弄神色，眉毛也稍有上扬。
“我没……”对影的脸上有几分委屈，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书童就开始大声喊叫：“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
觉察到不对劲的独酌脸色有些尴尬，他不想被江家人捉住，这样就更不容易打入江家内部接近对影了。独酌准备脚底抹油开始逃跑了，但是他并不知道应该跑到哪里去，逃走后在夜色浸润的长街上晃了几圈，听着嘶哑声音的老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反反复复的提醒声音。
然而他最后还是回到了江府，给了酒楼门口拐角处露宿的乞丐几枚银子，和他交换了衣服和草席草披，孤零零的蜷缩在江府门口的红色灯笼下，和着昏庸庸的灯光、凉飕飕的晚风就这样做着对影健健康康并且带着一双有神的双眼看着自己的脸的梦境，有些凄凉的挨过了一夜。虽然这种苦，对影也不是一定要吃的，他也不会想到，十七年前的这个门口，虽不是同一个地方，但是都是江府的门口处，同样的有几分沉重的暖红色灯光下，襁褓中婴儿的啼哭，是一切的开始。
一切事情解决之后，免不了一些闲言碎语，而对影只是静静地站立在月光如水的庭院中，等人潮散去，他闭上眼睛，头微微的上扬，就像是在嗅月光的香气一样，眉目间有几分轻描淡写的凄凉，缓缓地睁开眼睛，修长的睫毛浓密而乌黑，青墨色的瞳却是一派涣散的样子，月色点撒在水润的眸子上，只可惜这双美眸看不见可餐的月色。
对影轻叹一口气，语气静如深夜潭水，对着一旁有几分战战兢兢的小书童说：“江谷雨，明天去领些盘缠俸金，归乡去吧。”
小书童谷雨有几分委屈，缓缓地跪在地上，眼睛掺着几分盈盈泪花，却又瘪瘪嘴不敢哭出来，哑哑的声音恳求着：“少爷，谷雨知错了，不要赶走谷雨啊——”
对影将披风重新好好搭在身上，转身去，摸摸索索的往前走着，江谷雨立刻起身想要去扶着少爷，而对影的手轻轻地拨了一下，随之一句轻言飘来，语气淡的像是无墨的毛笔写出的字。“我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的。”
庭院深深，传来了几声少年啼哭的声音，院外静静，倚靠这墙面睡着的人传来微微的呼吸声。
最后谷雨还是啜泣着帮对影收拾收拾书桌，手脚依旧利索，然后去偏房唤来了阿顺，来给对影整理内务，洗漱宽衣准备就寝。
铁银清朗的月色如炼化的银粉流了房中满地，几缕冷寒的风掠了窗帘，烛已熄，对影躺在榻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期盼了无数个日夜希望他能够回来，却不知为何见到了又匆匆离去。
对影觉得，他还没有问为何不辞而别，是不是小的时候独酌救了自己，那之后为何他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自己托人遍寻四处却苦无音信，好不容易的一次见面却比擦肩而过还要短暂，人难道真的有时候注定有缘无分？
而那个脖颈后的轻吻，林独酌，真的是……认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拾壹 形影相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