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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失败的宋于心(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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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唯美的,不过爱情,最慌张的,不过爱情。
——宋于心
“林太后,别玩我了,你正常一点。”
我坐到她身边,她这才回神,表情有点奇怪:“呃,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想走了,也找不到你,好无聊。”
“时空旅行来着,”我捧着一杯白俄罗斯狂饮,“现在大脑都快休克了。”
我们走出酒吧,那个“加维诺巴蒙德”身旁的棕发女郎突然追出来,她说,她叫米拉,是加维诺的女朋友,她能体会我的感受,但加维诺的确不是我口中的扬先生,这一切扬先生向我说出实情,我就会明白了。我向她道谢,刚要走开,她突然在后面说了一句,我爱他,他是唯一的。
夜色森森,路灯明晃晃的光照得人想要流泪,我想,她大约真的很爱加维诺。林妍看我一眼,问怎么回事,我只说:“没事。”我承认,我真的很害怕失去戴维扬,他是我快乐、幸福的源泉,只有他,可以让我自欺欺人,我受不了他对我这么冷漠,那条手绳被扔到我手上时,即便扔它的人自称“加德纳”,我也觉得自己像冷冻之后被人一下敲碎了。无比的冷,无比的痛。
最唯美的,不过爱情,最慌张的,不过爱情。
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还不想失去他。我买这段爱情,不是心碎用的,是要修补我碎掉的心。我要放肆地笑,对他撒娇,心安理得地享受爱情。
这是等价交换。
我发疯似的打他的手机,可总是无人接听,去他的公寓敲门敲到扰民,也没人开门。戴维扬这个人像是从人间蒸发,只留下一个叫加维诺巴蒙德的凶狠印记。这个混蛋,一点信用都没有,我现在很害怕,他却还不过来让我靠。
第五天,我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来到他的公寓门前,发现门露了一条空隙,只是虚掩着,我悄悄推门进去,彻底傻眼,浪漫整洁的戴维小居,像被打劫一样,一片狼藉,抱枕被扔到地上,沙发垫和地毯都被掀开,书和光盘到处散落,从一个房间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我吞口唾沫,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蹑手蹑脚向里面走,看见戴维扬的侧脸,他紧皱双眉,正在翻衣柜,在找什么东西,翻过的衣服就往后一扔,像丢没用的垃圾似的。
“戴维扬还是巴蒙德?”
我不确定地走近,他猛地抬头,五天之后,他回来了,戴维扬终于回到我身边了。我手上的水果刀应声落地。
*
我在他身后盯着他,目光几乎要把他的后背烧个窟窿,他硬着头皮慢慢铺好沙发,烧了一壶咖啡。我觉得,让我看见这种局面,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解释一下行吗?我现在脑子乱得像有十五台轰炸机在里面飞。”
戴维?扬在这种情况下,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大扫除。”
撒这种臭不要脸的谎也能这么理所当然?
“不说这个,你告诉我,天底下到底有几个你?巴蒙德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是你,他却说不认识我,让我问你。这几天……我都要疯了。”
咖啡的香气在空中飘荡,一片狼藉之中,他优雅地坐着,垂下眼,睫毛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说:“再多出一个我,太痛苦。一个我来承受就已足够。”
他问我,要不要听个故事,一个关于他的,肮脏,悲伤,耻辱的故事,之前不说,是因为羞耻。这段记忆像是去不掉的烙印,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今天,他要把他最丑陋悲哀的一面给我看。
他的声音冷冷的,像北风擦过岩石。
戴维?扬这个名字是假的,他真正的名字是阿瑟?格林,这是他的养父母取的。
他是个孤儿,七岁的时候,被一对夫妇领养。他做梦都忘不了那一天,一场大雨过后,阳光灿烂,处处泛着草的清新,阳光透过纱窗,映得墙壁异常洁白。他穿着干净的衣服,上面有茉莉的香气。
一男一女站在门口,向他张开双臂,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他慢慢走向他们,像走向天堂。那一刻他心怀敬畏,充满感激,带着最美好的憧憬。他想有自己的父母和宠物,有一个天地属于他,等待他。他想要一辆自行车,在街道上自由穿行。他想当一个钢琴家,弹肖邦的曲。
他会是一个最好的孩子。现在,这一切的梦想似乎即将实现。他的家宽敞明亮,有花园和落地窗。他的父母体面富有,父亲是一个房地产商,母亲是优雅安静的全职太太。周末,他们一家三口去滑冰、游泳、登山……他的父亲说,将来要送他去茱莉亚音乐学院,学习钢琴。他离天堂是那么近,甚至对冰冷的现实毫不设防。
一天夜里,父亲走进来,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开始吻他,抚~摸他。他被惊醒,想要尖叫,却被捂住嘴巴,那双令人恶心的手在他单薄的身体上来回游走,滑腻冰冷,充满下流的情~欲。他一边颤抖一边哭泣,阴暗的角落里,没有一个英雄来救他。他咬住那个男人的手,那手吃痛躲开。他趁机爬向床的另一角,却被一把抓住,他向那个男人求饶,跪拜。
他的嘴被捂住,所有的尊严荡然无存。那个恶魔开始兴奋,松开他,他被虚弱地甩在床上,像一滩烂泥,他听见皮带窸窣的响声,紧接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使他晕厥,他情愿自己这样死了。
这个夜晚正式开启了他地狱式的生活。
那个恶魔愈发猖狂,愈发频繁地掠夺他、侵略他。他也慢慢绝望,一天下午,他透过半开的门,看见本该去超市购物的母亲,他向她投去乞求的目光,他求她救救他,可她却无情走开。他至死都忘不掉她那时的神情,鄙夷而冰冷。
他用刀子割自己的手腕,被制止后,那恶魔得到启发,开始用刀一下一下划他的身体,血的味道使那恶魔更加兴奋。
那时,他已经绝望,鄙视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肮脏,只求生命快点结束。
在他的生命结束之前,儿童保护机构的人带走了他的父母,是他打的电话,他躲在洗手间,用颤抖的手指拨下按键。
他们把他送回孤儿院,他像个傻子,整日一言不发,坐在孤儿院门口发呆,总是被其他孩子欺负打骂。终于有一天,另一个人出现了,他出现在他的身体里,强悍勇敢,他不是他,他来救他。他有一个充满勇气和力量的西班牙名字:加维诺?巴蒙德。
他被孤儿院送进精神病院,在那里,受尽折磨却苦苦坚守,和加维诺并肩作战。于他,加维诺才是这身体真正的主人,是他的英雄。几年后,他假装变得正常,终于离开医院。
之后,他改变名字,过着和现在一样的生活,诱惑女人,游戏人间。他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个戴维?扬,一个加维诺?巴蒙德,他们知道并认同彼此的存在,像两兄弟一样,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一个被女人包养,是温柔浪漫的情人,另一个则沉迷打架斗殴,作了打手。当戴维?扬脆弱无助时,加维诺?巴蒙德就会出现,过起另一种生活。过几天,戴维?扬会在街上、垃圾桶旁、车站拐脚,或是加维诺?巴蒙德那个狭小破烂,臭气熏天的阁楼里醒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他面无表情地向我叙述,像是与故事里的主人公素不相识,那种冷漠令我心疼。
“你后背的刺青是巴蒙德的?”
他点点头,想喝口咖啡,可手一松,杯子掉落,深棕色的液体在洁白的地毯上,流成一条丑陋的疤痕。
我走到他的身边,抱住他的头,这才感觉到,他的身体正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要挣开我的怀抱,却被我紧紧抱住。很久很久,像过了一个世纪,他开始在我的怀里抽泣,如同一只弱小无辜的猫儿。
昏暗的光透过百叶窗,一格一格落在地上,每道光后都伴有一道阴影。四周不再是戴维?扬式的整洁,物品东倒西歪,地毯上有咖啡的污渍。伤痕累累的他躲在我怀里,失声痛哭,狼狈至极。
晚上,他弓着身体背对我。我躺在他身侧,伸出胳膊,从后面搂住他。他的身体冰冰凉凉,没有温度。黑暗中,他睁开眼睛,说:“我情愿你不知道。”我把头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心脏跳动,将蓝色的石头手绳塞进他的手里。他的手颤抖着,慢慢握紧。
以后,你孤单的时候,我会陪伴你;你痛苦的时候,我会拥抱你;你悲伤的时候,我会亲吻你;你害怕的时候,我会让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