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月》风浣裳

126、（十三）联盟抗清

　　众寨主亲见这骆梅风三擒赵长川，如鬼如魅，谁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武功高是不错，但绿林人物，向不轻易服人，何况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文弱书生，不过仗着招式巧妙，真打起来未必便行——梁潼素有“黄脸曹操”之称，颇为诡诈，这姓骆的是他带的来的，若成为新的大龙头，吕梁十一寨岂不全要听他云中山的号令？

　　十一寨中倒有大半儿不服梁潼，当即便有龙门山，芦芽山两位寨主异口同声地出来要与骆梅风比试——龙门山二寨主焦泰也是半截铁塔也似的魁梧大汉，手执一条大棍，站在那里比骆梅风要高出一截，乍出一臂，双膀有千斤之力，是吕梁十一寨第一大力士，勇猛绝伦，连赵莽川都不敢跟他直接较力气

　　芦芽山这位寨主却是骨瘦如柴，手挽双刀，一长一短，看上去跟痨病鬼相似——但众寨主谁也不敢小觑了他，均知这位“地堂刀”贺公年受过名家的传授，能使双兵刃的人都不是寻常之辈，这贺公年更是左手刀长，右手刀短，与寻常人正好相反，要不然以他这副尊容如何能坐上芦芽山大寨主的宝座？

　　两人互相看了看，贺公年道：“既然焦二弟想出手，就先请吧。”龙门山大寨主罗天雄却知这贺公年不好斗，焦泰纵胜了骆梅风也未必能胜得了他，龙门山和芦芽山一南一北，这贺公年到芦芽山才三年多就被推为大寨主，名声不小，可还真没见过他出手，倒不如让他先斗骆梅风，看看他的路数再说，当即出声喝住焦泰，道：“二弟，贺大哥是芦芽寨大寨主，你岂能先下场？快快回来。”

　　焦泰武功虽强，脑袋却不灵，事事都听大哥的吩咐，方才罗天雄让他出头他才出来，现在又给叫回去不太情愿，道：“贺大寨主说让我先请了。”罗天雄道；“人家是跟你客气，你就当真，这不是对贺大哥不敬吗，快回来。”贺公年一声冷笑，道：“罗兄果然客气的很，谁先出手还不是一样？没有真功夫，又何必下场呢？这位骆相公，贺公年领教领教你的高招。”焦泰怒道：“哪个没有真功夫？谁不敢下场？我偏要先斗一斗这姓骆的。”

　　骆梅风一声冷笑，道：“两位不必争了，你们一起出手吧。”一句话群雄大哗，梁潼道：“骆兄弟，这两位比不得那赵长川，都是，”骆梅风一摆手止住他，道：“我知道这位焦二哥力大无穷，必是勇猛绝伦，不过上阵杀敌不能先靠力气大；这位贺老师却是正宗淮北左手刀的传人，左手刀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两位一个力大，一个招奇，若是一起上，正好取长补短，骆某人也可省去不省麻烦，请吧。”

　　他这话旁人听来未免觉得狂妄，贺公年却是心头暗惊，他本是淮北左手刀掌门人铁如归的亲传弟子，因为犯了命案为官府缉捕才逃亡在外，另练右手短刀，改名换姓冒充地堂刀门下，哪知骆梅风见识渊博，一语道破他的出身来历，这师门来历他谁都没告诉过，自然不可能是梁潼对他说的，由此可知此人不同凡响！

　　他心里一翻个儿，单打独斗自己未必能行，但这人撂下这句狂语，现打退堂鼓如何能有脸再在吕梁山混？当即双刀一挥，道：“年轻人口气倒不小，你抄家伙吧。”骆梅风双手一拍，道：“我的剑拔出来就得见血杀人，今儿个用不着，你们来吧。”贺公年气得一声大叫，焦泰早摆大棍扑了上去，骆梅风潇潇洒洒地一侧身，已到了焦泰背后，贺公年左手刀递出，三人便斗在了一处。

　　焦泰力大棍沉，常人根本近身不得；贺公年双刀却是小巧阴损，别有一家，无奈遇上的是骆梅风，白衣飘飘穿梭于刀光棍影之间不出十招，贺公年的双刀，焦泰的大棍竟都到了他手里。他将大棍“呼”地抡个圈子，将两人挡在外门，定住身形道：“还有谁来？”

　　贺公年脸色惨白，转身就走，焦泰却大叫道：“不算，不算，你使什么花样抢了我的棍子？”骆梅风将大棍递到枪面前，道：“有本事你就拿回去。”焦泰握住大棍往回一扯，却扯不过来，见他右手握住棍头不放，大喝一声“你给我”。双手紧抓住棍身，用力回夺。

　　焦泰天生臂力惊人，双手举得起一头大牯牛，众寨主见骆梅风单手握棍与他较力，那是有败无胜。哪知眼看着焦泰两条胳膊上键子肉鼓成铁疙瘩相似，偏偏大棍纹丝不动，僵持了一会儿，却听“咔”地一声大响，焦泰“噔噔”连退几步，一跤坐倒，又向后翻了个跟头，懵懵懂懂站起来，看着自己手中半截棍子，半晌没缓过神来。

　　众寨主却是彩声雷动，大声叫好——看这骆梅风一幅文弱模样，单手对双手，硬将一条枣木大棍拉断了，焦泰栽个大跟头，人家却连身形都未动一动，这才是真正的高人。梁潼大步上前，高声对众寨主道：“怎么样？骆兄弟不光拳法高明，而且神力惊人，就是赵大龙头也没有这份身手。”焦泰挠挠头皮，向骆梅风道：“骆大哥，焦老二服了你啦。”梁潼道：“还有哪个不服？就上来试试身手，没人再敢上来，那咱们骆大哥就是我吕梁十一寨新一任大龙头。”

　　司马江梅盈盈而立，似乎全身都要笑出来，卢舫向江离点头一笑，道：“果然不错。”江离道：“你仔细看看那两截断棍便知端的。”尹楚楚奇道：“二哥，你看出什么来了？”江离道：“棍子若是两头直劲儿拉断的，木脉是尖茬，若是横劲儿震断的，便是平茬。”卢舫道：“你是说他较力不敌，就震断木棍，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江离道：“他若双手尽力而为，未必不敌，只不过要故作潇洒让人觉得他游刃有余罢了。”尹楚楚道：“二哥，你在这儿就能看见棍子断茬？”江离道：“我看不见，不过我知道他的功力，更了解他的性情，你不信就跟我过去瞧瞧。”说完振声叫道：“我来试试。”分开人群，大步走向场中。

　　司马江梅又气又急，叫道“二哥，你干什么？”追上来扯住他衣袖道：“二哥，你别跟他为难。”骆梅风回头看见他兄妹，登时呆在当地。众寨主谁都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梁潼认识司马江梅，知她是骆梅风的女伴，可不认识江离，向他一抱拳道：“这位公子不知是何方高人，我吕梁山十一座大寨要推举一位大龙头，阁下可有什么话说？”

　　江离也抱拳一笑，司马江梅却抢上来道：“二哥，人家吕梁十一寨推选大龙头，你又不是寨中之人，何必上来搅场？”江离道：“我想来问问这位骆兄，他又何时成了吕梁山寨的人了？”

　　众寨主见上场之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这少女是与骆梅风同来的，两人神情亲密，兄妹相称，现在又叫这少年为二哥，那三人该是一家人，可看来这少年却是跟骆梅风争这大龙头之位来了。骆梅风一直神情潇洒，风度超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现在竟是木然变色，难道这看来不过二十岁的少年武功较他还要高明？否则何以如何神完气足，成竹在胸的模样？

　　梁潼见骆梅风神色不定，无言以对，忙道：“公子既是司马姑娘的二哥，莫非是无极门“翻天鹞子”司马前辈的二公子？”江离点点头道：“在下是太行山卢大寨主属下，太行山和吕梁山相距不远，大家绿林一脉，何必强分彼此？太行十八寨和吕梁十一寨若是合二为一，再加上王屋山六寨，三十五寨结盟，诸位兄弟齐心协力对抗满清鞑子，岂不是声威更壮？各寨多则千把人，少的不过一二百，跟清朝几万大军单打独斗自然不敌，但大家联合起来，三十五寨也有近十万人马，大家劲儿往一处使，才能给死难的兄弟们报仇，大伙儿以为如何？”

　　众寨主原本各不相服，自赵莽川重伤惨败后便各自为战，因此吕梁山虽不似太行山诸寨首当其冲，伤亡却惨重得多，江离这话其实众寨主都想过，就是一样，结盟好说，盟主不好找！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绿林中人尤其不肯相让，众寨主都是宁作鸡头，不当凤尾的心思，在我地盘儿里就得我说了算，要找一个令众人心服口服的人谈何容易？

　　梁潼本想全力扶持骆梅风当上大龙头，他看出骆梅风一颗心全在司马江梅身上，于权势并不在意，到时候自己便是真正的发号施令之人，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三十五寨联盟，自己这云中山算老几？因此他第一个就不答应，道：“太行山和吕梁山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离着几百里，哪里那么容易便结盟了——大龙头，你说是不是？”他这话是问骆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