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月》风浣裳

124、（十一）联络诸寨

　　尹楚楚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受了这许多苦楚委屈，还只想旁人待你的好处，怪不得晓舟死心塌地地喜欢你。”尹楚楚边说边将他的包袱长剑等给他。两人一路按辔徐行，尹楚楚让他休息一会儿，江离也实在乏了，就在马背上打了个盹，又运功调息了半晌，才恢复了精神。

　　两人纵马而行，正午时分到了太行山，到寨中一看，四处烧得残垣断壁，哪儿还有人？两人又在四处找寻一番，仍是一无所获，也不知卢舫回来后到了哪里，江离长叹一声，默默坐在一块山石上歇息。

　　不多时却见尹楚楚和一个中年汉子一道过来，那汉子见了江离，抢上来行礼，道：“小爷，您老这么快就来了，寨主对您好生想念。”江离认出他是卢舫寨中一个小头目，忙起身笑道：“李大哥，是你？亏你来了，你们在哪儿遇见的？”

　　那汉子道：“大寨主怕小爷你们来了找不到人，故派我在这儿等着。适才下山打了点儿酒，在山脚碰上的尹大姑娘；小爷，我们二姑娘没跟您一起来？”江离听他这么说，已知卢晓舟尚未来过，遂道：“你在这儿等等她，她来了同她一道回去，寨主在哪里？”那汉子道：“您随我来，我叫一个兄弟送您回去。”三人到了后山，那汉子叫出一个年青寨兵，让他见过小爷和大姑娘，吩咐他带二人去见大寨主。

　　那寨兵带二人进山，走了十多里，到了山拗里一个院落，早有放哨的人报进里头，卢舫急步迎出来道：“二弟，尹姑娘，快请进来。”看看她身后再无旁人，问道：“晓舟没来？”江离微微苦笑，道：“昨晚她悄悄走了，我们是来找她的。”卢舫摇了摇头，叹道：“她也太任性！你不必管她，自己赌一会儿气就没事了。”江离道：“还是派人四处找找。”卢舫道：“好吧。”向门外侍立之人道：“三虎，你告诉兄弟们跟各寨打个招呼，谁见到二姑娘，说我找她，让她回来。”

　　那人答应一声去了；这时欧阳光也闻声赶过来——他受的是内伤，行动并无碍。待彼此见过，坐定奉茶已毕，尹楚楚道：“卢大哥，上次清兵一路平山剿寨，说太行十八寨全都剿灭了，连寨子都烧了，难道这么快就都恢复了？”

　　卢舫笑道：“太行十八寨岂有那么容易剿灭的？上次咱们是死伤了不少兄弟，不过一大半兄弟还在，明里几处寨子烧了，咱们还有暗里的，绿林中人本是啸聚山林，一时散归各处，再聚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尹楚楚道：“人家说狡免三窟，原来你们也有三窟。”欧阳光抚掌大笑，道：“姑娘好聪明，一句话就把绿林道这项不二法门说破了，你若入了绿林，管叫有胜无败。”

　　卢舫道：“师父说笑了，无极门是名门正派，尹掌门一向洁身自好，岂有让尹姑娘入绿林道的道理？”欧阳光道：“现在国家沦丧，黑白颠倒，□□白道绿林道哪里还分那么清楚？连咱们白莲教都入了绿林，司马兄弟可不是无极门的？还不是跟你拜了把子？”尹楚楚不好接口，只低了头不言语。

　　卢舫忙将话头引开，跟江离说起日后打算，江离本想门户中事了结后就去找乐无央，现在不便直说，只说要等卢晓舟的消息，正好在此帮他料理寨中事务。卢舫拍掌叫好，说正想找他帮忙——原来他禀承乐无央之意，正准备联络吕梁山和王屋山各大山寨互为首尾，协同抗清，苦于无人为伴，邀他同去走这一遭。江离欣然应允，当下做了几日准备工作，将寨中诸事交与师父欧阳光主持。尹楚楚好奇心起，要随二人同去长长见识，三人便同往王屋山来。

　　王屋山诸寨老寨主司徒雷本是明朝武官，因朝廷腐败辞官回乡，国亡后又揭竿而起，他当日的部下千余众随他起义，两月前也被龙象击成重伤，卧床不起，寨中人马损失大半——卢舫早将敌我形势，山川地势，如何约纵连横于胸中谋划了非止一日，司徒兄弟心悦诚服，当即答应尽尊卢舫安排，日后他有何号令，无不遵从，一切谈妥，次日便奔西北紫荆山来。

　　吕梁十一寨的大龙头便是紫荆山大寨主赵莽川——紫荆山大寨也被烧成了白地，卢舫却自有法子找到他几处暗桩，寻到后寨总堂来。三人将到山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远远可见堂后栓着数十匹马，竟似是多人在此集会，正为什么事纷扰不定，卢舫与江离对视一眼，既已至此，面前就是刀山油锅也得闯，但若是他们存心对付自己却不能不防，卢舫道：“二弟，尹姑娘，你两人在外等着，我进去看看。”

　　江离道：“还是我进去。”卢舫道：“此去也未必就翻脸，二弟你本事虽比我高，名头却没我大，我这太行山总瓢把子的身份跟赵莽川也好说话，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你在四周看看有没有埋伏，打个接应。”江离点了点头，尹楚楚却道：“卢大哥，你太行山十三寨总瓢把子总不能连个随从也没有吧。”江离笑道：“楚楚，难道让大哥带个丫环进去？”卢舫脸一红，道：“你胡说什么？”

　　尹楚楚道：“你们等等我。”下马从江离马后解下他包袱，奔入道边高粱地里。卢舫微微苦笑，江离道：“她是不放心你，大哥，楚楚聪明能干，能帮你不少忙呢？”卢舫道：“她是尹掌门的大小姐，千金之躯，如何能随我犯险？我先走了，你小心照顾她。”说毕一抖缰绳，纵马驰向山口。

　　这时尹楚楚也从高粱地里奔出来，果然换上了江离的外衣，她身材高挑，江离的衣衫虽略长，束了腰带也不太显，比女儿装束更觉俊俏利落。一见卢舫走了，尹楚楚也不多言，纵身上马，回手将包袱掷给江离，桃花马已奔出数丈；卢舫在山口处等寨兵报的功夫，尹楚楚已赶到了。江离微觉好笑，越想越觉二人般配，看两人进了山，才将自己坐骑拉进高粱地里拴好，轻身从山后兜了过去。

　　这后寨是依山而建，从山顶俯视，可见三排正房，两侧一面是马厩，一面是几排厢房，占了整个山谷的一大半土地，房前是一片广场，看样子寨中足可住上数百人，江离见一队队寨兵外松内紧，果然是严阵以待的模样，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儿，若当真动起手来，已方三人岂是人家几百人的对手？看这山谷口小肚子大，似个大瓮一般，若给堵在里头杀都杀不出来，看来最重要的是夺山门；要么就擒贼擒王，令对方投鼠忌器，不敢拦阻。

　　他看清了寨种形势，见最后一排正房紧靠后面山壁，这山壁极陡，寻常绿林中人绝难由此下去，因此并无人守卫，只房前有十余名寨兵巡逻守护，江离何等轻功？这山壁较之巫山那深谷差得远了，他沿壁溜下，每隔几丈伸手在山石上一按减低坠速，不多时已到了房后，恰好有个寨兵到房后小解，见有人从天而降，张口一声惊呼。江离长剑出鞘，抵在他咽喉，听得有人奔过来查看，低声喝道；“你敢胡说，我立时杀了你。”贴墙而立，将那寨兵挡在身前，剑尖顶住他背心。

　　两个寨兵过来问道：“怎么了？”那寨兵不敢说什么，只说：“没事，没事。”一个寨兵似是个小头目，喝道：“没事你叫什么？”那寨兵吓得心慌意乱，听江离在背后说了个“蛇”字，忙道：“是，是蛇。”那小头目啐了一口，骂道：“囚囊样的，一条蛇也吓成这样。”另一个笑道：“张老三，你没尿了裤子吧。”两人哈哈大笑着去了。

　　江离听得二人去远了，低声道：“你实话实说，我就饶你不死。”那寨兵连连点头，道：“小的不敢说慌，爷要问什么？”江离道：“你们寨中在干什么？”那寨兵道：“是，是各寨寨主都来了，吵着要见大龙头。”江离道：“大龙头呢？”那寨兵道：“大龙头自三个月前跟清狗打仗时受了伤，一直在房里养伤，不能见客。”

　　江离道：“那寨中事务谁来管？”那寨兵道：“是大龙头的胞弟，咱家二寨主。”江离微一沉吟道：“你们今天负责干什么？”那寨兵道；“我们，没啥大事，仍是保护大龙头。”江离道；“就你们这十来个人？”那寨兵连连点头称是，道：“大龙头伤势很重，每天除了二寨主亲来送药。旁人也进不来这后院，所以用不了多少人。”

　　江离暗暗点头，危急时正好用这大龙头的性命要挟他们，现在该先去看看赵莽川的伤势如何。问明了赵莽川的住处，江离点了那寨兵穴道，将他寨入马料堆中，他见这些寨兵衣衫有黑有蓝，并非一律，只头上裹一条黑布为记，便将那寨兵黑巾解下，系在自己头上，脸上涂些灰土，掩住那无暇美玉，不经意看便是个寻常寨兵——趁着旁人不备，溜入赵莽川房中。